第六章

  储秀宫

  新选的秀女都在储秀宫等着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储秀宫秀女众多,人多口杂,每天都听到很多唠唠叨叨争妍斗艳争风吃醋的语言。

  若予和林仪柔自是没心听她们争风吃醋的话,别的小姐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忙着花银子打探皇上太后那边的最新消息。

  若予和林仪柔妆扮最是平凡,自然不太引人注目,而且从那次以后,就很少有人注意到若予,她除了跟林仪柔话以外,就没再跟其他人过话。

  听到她们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她悄悄地退出了储秀宫,到湖边去透透气,吹吹风。

  储秀宫的景致清新迷人,她喜欢一个人望着湖边发呆,有时候想事情想的太入神,连林仪柔从身后出来,她都没察觉。

  她进宫已经第五天了,还好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皇上连一次也没来储秀宫,太后那边也没有消息,这对她来简直是好事,但同时,令人担忧的事也席卷而来,进宫容易出宫难,她几乎没有一丝出宫的机会。

  月明星稀,夜色朗然。

  若予在房内写书,她的记忆力惊人,来到这里很无聊的时候,她会一个人躲在房里整理医书,把以前所学的东西重新整理出来,必要时一定派的上用场。

  但是,对她而言最大的难题是:她的毛笔字实在有够难看,包里只有两支随身准备的啫喱笔,林仪柔的字娟秀挺拔,让若予嫉妒了她好几天,所以每到夜里,躲在房里苦练。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若予边念边在纸上写字。

  想了一会,想起下一句,继续念着写:“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看着自己的毛笔字,虽然不能与林仪柔相比,但比起之前好看多了,至少不会看起来像鬼画符。

  她轻轻推开窗户,月色正好洒下,一阵风吹了进来,卷起桌上那张写满字的纸,吹了出去。

  “诶……”若予看着那张纸飞出去。

  推门追了出去,储秀宫的秀女们各自在房里,灯烛摇曳映出了她们婀娜的影子,若予直往前跑。

  奇怪了?不就吹在附近么?若予在周围找了好久没有找到,正纳闷,此时,风又微微刮了起来,那张纸从树上又飘走了,飘出了储秀宫。

  若予沿着路出了储秀宫,湖边不远处一个白色的人影若隐若现。

  是谁?若予心突然跳了一下,慢慢地靠近那人。

  赵临风在湖边喝酒观夜景,这个湖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太后留他在宫中住一晚,他闲着无聊就到了这里,刚才飘来一张纸,正好被他接到了手。

  赵临风有趣地挑起眉心,念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嗯,好诗!“可是,这字……赵临风皱着眉苦笑,诗写的不错,但是字太……难看了。

  若予从身后追了出来,半弯着腰大口喘气:“那个,那个是我的……”

  赵临风微微抬头,好看的双眼在她脸上凝睇了一会,忽而疑惑地皱着眉:“你是?”

  抬起头,与赵临风四目相视,若予只觉两片脸颊一阵灼热,深吸了口气,“你好……”

  “嗯?”赵临风只觉得她分外得眼生。

  若予不理会,盯着他手里的那张白纸,脸不禁红了,她的字太难看了,刚要夺过赵临风手上的东西,赵临风身手敏捷一闪,若予扑了个空。

  “姑娘……”赵临风躲开苦笑,以为她是自动投怀送抱,虽然他对女人向来是怜香惜玉,但太过突兀,他一时之间还接受不来。

  “姑娘有话好好……”别动手动脚的,赵临风在心里补了一句。

  “你把那个还给我。”若予喊了一声。

  “那个?哪个?”赵临风有点懵然,他似乎没有拿别人的东西吧。

  “你手里的那个。”若予盯着他手上写着字的白纸。

  赵临风抬起手,看看纸上的字,又抬头看看若予的脸,这……这……她写的吗?

  “这是你的?”他蹙着眉心问。

  “当然是。”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赵临风低头念着,又抬起头来带笑问道:“这诗可是姑娘所写?”

  呃……若予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只能低低点头。

  赵临风俊脸带笑,评论起她的诗来:“姑娘寥寥几笔便把一幅孤独幽静的夜景写的如梦如醉,情味隽永,意境幽深,若非亲身经历,恐怕难以写出如此佳作。”倏尔,赵临风笑眼中微皱起眉心。

  “呃……那个……”若予问心有愧,这哪是她写的?若予抿了抿唇,记得这首诗是在张继途径寒山寺时所作,但她不能现在改口诗不是她写的。

  赵临风看着诗接着笑道:“寒山寺……寒山寺……在下自认到过不少胜地,但没有到过寒山寺,而今晚有幸目睹姑娘的一番描述,倒也想见见,到底是什么地方能令姑娘作出如此诗句?”

  若予垂首不答,好无奈地扯出一丝笑容,他再这么下去,她就当真要挖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了。

  她一脸的心不在焉,赵临风反倒觉得她有趣,“姑娘可是有心事?”从刚刚跟她话到现在,她似乎都很不专心,他怀疑是他的魅力大打折扣了?

  若予乍然吃惊,抬头,又疑惑眨眼,他、他怎么会这么问?若予忙摇头:“没有心事。”

  “没有吗?”赵临风古怪地盯着若予在淡月下朦胧的脸,她额前的刘海,齐肩的散发,小巧的脸配上玲珑的五官,与别的女子大有不同之处。

  赵临风又一次微笑,那抹笑容如昙花一现,若予被他的笑容短暂地吸引,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

  “没什么?”赵临风移向湖边,转移了话题,又重新审视了那张纸:“姑娘的诗固然好,但是字也太……”难看二字还没出口,若予微埋着头小小地吐了吐舌头。

  那一瞬间可爱调皮的动作却没逃过赵临风的眼睛,他只是不露声色,嘴边的笑容有点古怪有点神秘,与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不一样。

  “你想难看是吧?”若予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她又没有写过毛笔字,艺术细胞天生不足不是她的错。

  “姑娘能坦诚承认自己的不足,实在难能可贵。”赵临风拐着弯婉转地揭她痛楚,“姑娘如果诚心想学的话,在下……”

  “不劳公子费心了。”若予一句话截断了赵临风话,“天下无难事,下次我定会让公子刮目相看。”若予也笑笑地,还会不会见面就另当别论了。

  “那一言为定。”赵临风想与她击掌为盟,已经抬起了手掌。

  若予还不懂他什么意思,愣愣看着他修长的大手,慢慢伸了手,赵临风在她细嫩的手掌上拍了一下,只听他:“下次姑娘若有好的诗词,可否再让在下一睹姑娘的风采?”

  若予忍住笑,也坦然地:“公子真会开玩笑。”

  看着若予的笑容,赵临风也受她感染,把那张白纸还给她,“姑娘文采出众,不知姑娘师承何派?”

  他想,在宫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也不见得宫中的宫女有如此文采,大概是新选的秀女。

  他盯着若予,如果是新选的秀女,又不知是哪个官员的千金?是刘尚书的千金?还是李侍郎的闺女?那两个老家伙是名副其实的冥顽不灵,谨守陈规教条,老脸古板严肃又木讷,他们要是能教出这样一个清秀可人又表情多变的女儿来呢,那也太恐怖了!

  若予把目光转向了湖边,轻声道:“公子太抬举我了,我只是闲着无聊才想写的,难等大雅,不敢师承何派。”

  赵临风见她不愿多,自己也就不便多问了,指着前方的亭子道:“今晚景色不错,也难得巧遇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缘邀请姑娘到凉亭一聚?”

  若予沿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个亭子,“天色已经不早了,而且后宫戒备森严,我怕回去晚了会被人发现的。”婉言拒绝了赵临风的邀请,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物,宫中男子不是一向不能擅闯后宫的么?

  思虑之极,她不禁怀疑起赵临风的身份。

  赵临风心上一疑,脸上惊疑的表情一闪而过,他堂堂风流潇洒的瑞王爷,竟然有人不受他的邀请,心里虽然怀疑,面上还得表现出他优雅的风度:“如此,那在下就不勉强姑娘了。”

  天色清黑如墨,湖边的夜景比白天看起来还要舒服,湖面上映出了月色的清淡和皎洁,一缕风若有似无地拂过,两人的长发飘飘,若予点了点头,与赵临风背道而驰,转眼就消失了。

  赵临风忍不住又回了头,若予的人影已经不在了。

  哎……赵临风一阵叹气。

  见过一面的人,尤其是女人,他向来没有真正放进心里去,自然也不会记得与她们之间过什么,若予也不例外。

  他兴致不错,低喃地作起诗来:“梁园日暮吟春佳,极目萧萧绘岭殇。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日花……”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夜色里殆然消失。<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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