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六年后
六年后。
一个白衣女修出现在昆吾山下的坊市街道，她面容冰冷，眼中似有化不开的坚冰，仿佛这最热闹的街市、形形色色的行人都进不了她眼底。她旁若无人走进坊市最神秘的百晓阁大门，表情才稍稍有所缓和。
鹤知意才抵达中州不久，坐在据说是百晓阁前身的食肆二层临窗处歇脚，元神突然一阵悸动，他若有所感，居高临下看到刚刚跨进百晓阁的女修，总觉得眼熟。
“她是谁？”鹤知意问跟他拼桌的昆吾弟子。
“你不知道？那是药宗新晋的天才药修，冷面美人姜如。”
鹤知意一口茶水喷出来，他没听错吧，姜如？难怪他觉得似曾相识，那个软萌心软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昆吾弟子只是撇撇嘴：“谁知道呢，天才总是有些怪脾气的。”
姜如熟门熟路的走进陈文慧专门给她留的小包间，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阿肉。阿肉大名孙淼，因为小时候圆滚滚肉呼呼，才得了阿肉这个小名。如今他已经十五岁，变成一个带着婴儿肥发小少年，大家还是习惯叫他阿肉。
阿肉奉命在此等候姜如，姜如一来，他便通知了陈文慧。
陈文慧很快赶到，看到姜如第一眼，由衷感叹：“恭喜，又进阶了。”她果然没看错姜如，短短六年，就从筑基初期进阶到筑基后期。欣赏羡慕之余，又有些担忧，姜如卯足了劲冲修为，进阶如此之快，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六年前，宇文然的陨落给姜如带来了巨大的打击，直接走火入魔，沉浸在梦魇中不肯醒来。就连见多识广的严叔，对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只能用补灵丹吊着命，防止她体内灵力耗尽，油尽灯枯。
饶是如此，姜如的气息还是日渐微弱，正当孙叔和严叔准备说服陈文慧放弃她时，姜如竟自己醒了过来，只是，从此以后，她性情大变，或者说，变成了宇文然曾经期盼她变成的样子，寡言冷漠，难以接近。
姜如静静站在原地，任由陈文慧打量，待她收回探究的视线，才问：“那件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陈文慧微微一笑：“三个月后，便是十年一度的门派大选，不仅外门要广招弟子，内门也会进行一次门派内部的小选，内门的师叔们都会去观战，从中挑选表现杰出的弟子收做徒弟。你要做的，就是打进前二十名，奖励倒是其次，关键是有机会在药宗上层修士面前露脸。”
陈文慧刚刚进阶筑基，参加药宗小选是没什么胜算了，但姜如不同，她可以在筑基组搏一搏。原本她筑基中期，只有三成可能打进前二十，如今她顺利进阶，打进前二十的可能一下子变成了七成。
况且，陈文慧相信，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性，姜如也不会放弃。她的视线落在友人冷若冰霜的脸上，心中一叹，有什么力量，比仇恨更能驱使人不断往上爬呢。
姜如只是个毫无根基的乡野之女，想为朋友报仇谈何容易。且不说鹤若云背后的鹤家势力，就连鹤若云那一关，她都过不去。
虽然她修为比鹤若云高，但绝大多数世家子女身上都有长辈设下的护命符，比如陈文慧，比如鹤若云。当遇到危险，护命符可为她挡住致命一击，召唤出长辈附在护命符上的分神，只需一个罩面，便可把姜如击杀。不然，鹤雁来也不可能让宝贝女儿在昆吾一待就是好几年。
至于汇报宗门，请求宗门出面为宇文然讨回公道，更是无稽之谈。鹤若云是什么人？鹤家的掌上明珠，宗门不可能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外门小弟子，让鹤若云偿命。
姜如只能隐忍，直到她宗门有一定话语权，至少有个强力的靠山，是她足以对付鹤若云。陈文慧给她想了个捷径——在药宗小选中取得筑基组前二十名，百分之百会被药宗举足轻重的长老收为弟子，甚至成为宗主的弟子，哪怕只是记名弟子。
她们两个为了这个目标，足足准备了六年。
姜如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答复，面无表情点头：“放心，我会打进前二十。”
她这个样子，陈文慧怎么放心的下来：“阿如，该努力的我们都努力了，尽人事听天命吧。万一进不了前二十，也不要钻牛角尖，错过了这次，还有别的办法的。如果阿然还在，一也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拼命。”
“……好。”
陈文慧重新露出笑容：“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个饭，孙叔昨天还跟我说，许久不曾见到你了。”
姜如在回去修炼和留下吃饭中间摇摆片刻，选择了后者。义结金兰的三姐妹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个，这些年一直在为了各自的目标奋斗，也是聚少离多，算起来，上一次一起吃饭还是她闭关的三个月前。
二十七岁芯子、十二岁壳子的鹤知意扒在窗口，眼巴巴张望了半天，也没等到从百晓阁出来。忍不住扯了扯凤鸣：“她怎么进去就不出来了？”
凤鸣身上的旧伤和暗疾，托了鹤知意的福，吃了一颗混沌造化莲子全好了，修为也恢复到六阶鼎盛时期。它化身的人类形态稍微长大了些，跟鹤知意坐在一块儿，就像从世家偷跑出来玩耍的两兄弟。
它点了一桌子好吃的，正在大快朵颐，含糊不清道：“你问我我问谁，大概在吃饭吧。”
“扯，百晓阁不是买卖消息情报的交易所吗，哪来的饭吃！”
拼桌的昆吾弟子见他二人衣饰精贵，出手阔绰，还大方的请他吃饭，忍不住生出结交的心思，斟酌着问：“我是云华门外门弟子楚寒清，不知两位小道友怎么称呼？”
凤鸣本来不想理他，听他自报家门，眼珠子贼兮兮转了转，笑道：“原来是楚师兄，幸会幸会。”
“你认得我？”楚寒清惊讶。
“不认识。”凤鸣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人修惯用的打招呼套路嘛，有什么好激动的！“不过我们很快会成为同门了，我叫凤鸣，他叫吕意，来参加昆吾今年的弟子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