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四章 轮回 8

  莽苍天地,道则沉沦,无处不在的威严镇压天地,视天地万灵如刍狗,太上无情。

  世人渡苦海,苦苦挣扎,意图达至那神引彼岸仙境,主宰自我。

  然而,众生,苦海,纵横,地府,天穹,生死,神引……苦海七境,不知埋葬了多少人杰天骄。

  更莫说其上的另一重天地,彼岸仙境了。

  仙在这片土地上只是存在传说中罢了,没有谁见过。

  也许,是相见不相识。

  生活在这片古老大陆的人仰望星空,他们知道,这世间类似他们这片母地的大陆一共有十片。

  而在他们的头顶,他们永远看不到的时空中,有十方天界沉浮。

  相传,这十片大陆恍若可以汇聚在一起,便能成为一方天界!

  也许,这十片大陆,曾经也是一方天界也不一定……

  可是一旦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生灵都会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驱逐出去。

  要知道,即便是苦海巅峰的强大存在御空飞行,也要数年方能从大地的一头飞到另一头……

  而这样的大地一共有十个……

  想想都可怕。

  让这样的大地被打破,那需要何等的力量。

  恐怕就是传说里那些彼岸仙人都做不到吧。

  十方天界,一旦修为到苦海巅峰,恍若能渡过天地劫难,便可以飞升天界。

  可是数万年来,能够飞升天界的人少之又少。

  在这片大地上,有四处禁地,那些地方是生命的禁土,这是数位苦海巅峰的强大存在用生命写下的血的教训。

  可不知何故,即便踏足生命禁土的苦海巅峰至强者很多,且从未再出现过,但依旧时常有强者前赴后继,踏入其中……

  这四处禁土便是西方的冥,中部的苍幽,北部的凶,东南的昆吾。

  且诡异的是,但凡骨龄在一定界限的年轻一辈踏足其中,却非禁土,而是造化之地。

  也有人猜测,人道领域巅峰的至强者是否也因某些大造化,方才不惧禁土凶名。

  一道念头便是如此突如其来的闯进了脑海。

  对人道领域至强者,真正的大造化,估计也只有那飞升二字了罢。

  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无人能证实。

  ……

  ……

  古树苍劲,斑驳的树皮如龙鳞一般开裂着,沉重的天地威压笼罩人世,唯有纵横境界的大修方能腾空而行。

  这里是苍幽禁土之外!

  一道道光影至古林中飞掠而现,落于大地,磅礴的气血滔天而起,充满了朝气。

  这些生灵都是各族年轻一辈强者!

  吼!

  一声大吼,大地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行,古树断裂,木屑纷飞,一头庞大的身影横推而来,恐怖的气机让来临此地的诸修都微微一变。

  背插双翅,布满了狰狞鳞片,通体如黑铁浇铸一般,闪烁着森冷的光芒,他形如猛虎,却生龙鳞,有双翅,一根狰狞的独角擎天,龙威与虎威交融,恐怖无比。

  看到随意找了一座小山匍匐在地的来者,寂静的天地骤然起哗然大波。

  “天龙虎!”

  “此子据闻是一头天龙勾搭了天虎一族的那位小公主,方才诞生的可怖存在,当年他那位父亲,可是引起了天虎一族的杀心,若非他的出世,将两大种族的血脉融合,成为了变数,想必天虎族的那些老家伙都不会认可他。

  但即便如此,他在天虎一族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是为何,以他父母的修为与身份,天虎一族的那些家伙应该不会太过分吧,更何况,他的外祖父还是族长。”

  “呵,怎么不可能,此子父母在他一百岁那年便失踪了,一个无父无母,血脉不纯的族人,你让那群视血脉至上的天虎长老如何看待?”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嘘!莫说,此子令此地寂静,可不是靠天虎一族,而是他这些年闯出的凶名呢。”

  “咦?”

  倏尔,有人惊咦一声,有人朝着那人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此地如今山头都被各族年轻天骄占据,唯有那头天龙虎身旁有一些位置,无人敢靠近。

  或是忌惮其凶名,但更多的还是忌惮天虎一族的威胁,否则以这家伙的修为,这些年又怎会孑然一身,没有道友。

  曾经与他亲近的生灵,都因为天虎一族的缘故渐渐疏离他,甚至有一位便是被天虎一族的那头小疯子镇杀的。

  虽然其后天龙虎与那位生死一战,并将之击败,可是在他欲下杀手之时,被那位的护道者重伤,且日后还被天虎一族惩戒。

  今日,又看到一个不怕死的了!

  在这里的年轻修士皆露出诡异的神色,要知道,今日那位天虎族的小疯子、此代天虎族长长孙也会来啊。

  又是一场好戏!

  “道兄,借一个位置。”来人不惧天龙虎凶威,走到近前。

  的确,这里只有这一处有些空地了,且这大家伙身躯庞大,煞气惊人,更是让诸修不敢靠近他数十丈方圆。

  “不怕死你就待着。”天龙虎呼气如雷,看了一眼这个白衣人族,又闭上了眼。

  “那就谢过了。”来人含笑点头,以他的修为,那些人的交谈自然被他听了进去,来到此地已数月时光,虽然了解不多,但也多少知道一些事。

  天虎族,的确很强大,甚至比山界的那些帝族还要恐怖,但于他而言,有何惧?!

  至于站在这天龙虎的身旁,一则不愿意与那些人挤在一起,二则他与他曾经的经历,有些相似。

  所以便来了,然后他盘坐在地,等待着这百年方才开启的年轻大造化。

  其实,他真正来到此地的原因,却非是为了那所谓的造化,而是为了来见一个人,断一道因果。

  这里不是十方天界,他知道。

  但那个人在这里,他也知道。

  浮屠嵬睁开眼,轻吸口气,如今他大势滔滔,但在此处还是感到格格不入,此处的天地意志,绝非山界可以比拟。

  山界有诸天战榜!而这一片古老的大地上,也有一张峥嵘榜!

  少年显峥嵘!这张峥嵘榜上,皆是年轻一辈,不单单是人族,其他种族也有,此榜至多时可有三百六十位,至少时甚至只有百余。

  据闻,位列峥嵘榜的资格,便是以峥嵘之身,抗衡地府王者,甚至镇压之。

  一念及此,浮屠嵬内心不平静。

  众生为凡,苦海为灵,纵横为法,地府为王,天穹为圣,生死为玄……

  这是这片古老大地上的生灵对修行境界的划分,与山界极为相似,由不得他不多想。

  在山界,寻山、靠山、破山,此三境为凡;撼山、吞山、念山,此三境为灵;而通天、通幽、九幽,这三境为法!此后便是无上道境。

  是否,山界的修行境界是十方古老大地的延伸?

  浮屠嵬如此猜测。

  但更让他感到不解的却是……

  浮屠嵬阖目,心神入体,他血脉流转,有一股可怖的劲力至血脉中浮现,布满周身。

  这是肉身不漏之境,是苦海圆满!

  他是何时修行这古老的法门?为何他自己也不知道。

  浮屠嵬沉默,他不知道,在他道劲衍生,肉身不漏之时,此地许多人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一个苦海圆满,也敢争此机缘,当真狂傲!”

  “没有自知之明,注定于这修行路上走不长。”

  “即是招惹了天虎族的那一位,此人是活不长了。”

  “……”

  暗处的那些心声浮屠嵬不知,即便知道也无法引起他情绪的变化。

  天龙虎眸子微睁,扫了一眼,旋即又闭上了。

  倏尔,有风起。

  浮屠嵬睁眼,抬头看去。

  只见一道红衣划过长空,落于天龙虎小山一般大的身上。

  那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身姿妙曼,美如天仙,整个人身上散发出让人宁静的气息。

  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女人,浮屠嵬心生不喜,只是他面色之上,未露分毫。

  “这是天音儿仙子,天人族双姝之一,而天人族的另一颗明珠,便是天虎族那位的未来道侣!”

  “天音儿仙子为人善良,行医施药,活人无数啊。”

  “这天虎族好大的气运,竟有可能将天人族的双姝娶回家,真让人嫉妒……”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位天音儿仙子对这天龙虎倒是心有好感,甚至为其与天寅对峙,要知道,那位可是疯子啊,疯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此女蕙质兰心,可惜,看上了这么一个人……”

  四周响起阵阵惊呼。

  浮屠嵬不知道,在他对女子心生不喜之时,人群中,有一个黑衣青年眼中流露出一抹诡异之色……

  “龙虎哥哥,音儿来晚了,你可不要怪音儿。”女子露出担忧之色,一脸惶恐地看着天龙虎,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娇柔可怜的模样,让无数人心都碎了。

  “来了就好。”天龙虎睁开眼,煞气弥漫,唯有在看到女子时,身上的煞气方才消失。

  他对她,与众不同。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浮屠嵬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疼。

  这种不知何来的情绪让他厌恶与烦躁。

  轰!

  骤然,远处有惊雷之声响起,一股恐怖的凶威扑面而来,让人为之侧目。

  一辆古朴的战车横空,其上斑驳,布满了伤痕,但依旧散发出可怖的气机。

  在这辆战车上,一头白色猛虎横卧,眸子微眯着,似俯瞰众生,凶威滔天。

  而在战车两旁,则站立着两位气势凌人的大修。

  何为大修,峥嵘之上,便是大修!

  “天寅!”

  “天虎族长嫡孙,峥嵘榜上位列二百零五,曾将一位初入地府的王者生撕爪下……”

  “嘶!”

  “他果然来了!”

  “可怎么不见他那位未婚妻……”

  “……”

  这是此地来的第九位峥嵘榜强者,且其名列最高。

  战车凌空而立,白虎俯瞰那座小山,嗤笑一声:“未想你这贱种也会来这里。”

  天龙虎扫了一眼白虎,眸中没有波澜。

  “天寅,你不要太过分!”天龙虎不在乎,但不意味着别人也不在乎,他背上的天音儿小脸都红了,怒斥天寅。

  “咦?这不是璇儿的妹妹吗?怎么在这里?还为这废物出头?”白虎叱道,神情睥睨。

  “你……你……”天音儿指着白虎,眼里充满了眼泪,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天龙虎闭阖的目中,有波澜起,但在他将要睁眼,为天音儿出头时,一道嗤声响起。

  “嗤~”

  有人嗤笑,在白虎领导氛围,此地寂静之时,这嗤笑之音,便显得尤为清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里看去,便是那几位峥嵘榜上的年轻强者也不例外。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族少年,十五六岁模样,面容还有些稚嫩,不过苦海圆满。

  虽然以其这样的年龄便到这样的境界却非常人,可是他不应该招惹那个疯子。

  数位人族年轻强者叹息一声,没有人愿意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招惹一位同代至强者。

  白虎嘴角划过一抹弧度,笑道:“谁替我将此子头颅摘下。”原本,我是不屑与你这蝼蚁一般见识的,可既然你找死,那就去死吧。

  白虎声音刚刚落下,立于战车两旁的一个中年男子走出,一股属于王者的巅峰气势崛起,威压八方。

  “地府巅峰!”

  “此子必死无疑!”

  “可惜了,不懂得审时度势,难成大器。”

  那位地府王者凌空而行,他双手负于身后,气机从容,巅峰王者的气势镇压那个少年,让他动弹不得。

  这位王者走得不快,他要让那个少年享受这绝望的情绪,即便他知晓,这少年罪不该死,但怨只怨他不该招惹一个他招惹不起的人。

  王者来到近前,并掌如刀,对着那个少年的脖颈斩下。

  很多人都移开了目光,不愿看到这一幕。

  铛!

  倏尔,一道震响传来,不似断头之声。

  有人扭头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一幕让人难以置信。

  中年王者的手掌被少年抓在手中,刚刚的震响,便是他们二人手的碰撞。

  一个是苦海圆满的少年,一个是地府巅峰的王者。

  这一幕,有些诡异。

  中年王者面色一沉,他感觉到那些人看他目光中的晦涩,他有些恼羞成怒,体内血脉滔滔,顿时他那只手掌吞吐道劲,要将浮屠嵬右手震碎成血泥。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心中一沉。

  足以让纵横饮恨的一击,却对那个白衣少年没有伤害。

  这还是苦海吗?

  中年王者心中暗道,杀心暴涨,而后动用了秘术,要将浮屠嵬头颅斩下。

  哧!哧!哧!

  三道犀利的红色光芒自王者指尖飞出,向浮屠嵬暴射而去。

  少年神色凝重,起身倒退。

  退第一步时,一道红色光芒临身,他双手结法印,一道五色磨盘衍化,转动,将这道红光磨灭。

  与此同时,第二道光芒已然到来,此时浮屠嵬退出第二步,胸前的磨盘散去,他大袖一挥,这一道光芒便消失在他衣袖中了。

  第三道光芒临至!

  浮屠嵬眸光一凝,没有任何举动,任由那一道光芒射来。

  看到这一幕,本就被浮屠嵬刚刚举手投足间的挥洒自如吓到的中年王者面色一喜,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会这样强,但他不相信,他可以无惧他的秘术。

  四周那些年轻强者,目光也被牵引而来。

  浮屠嵬与王者的交手,虽然时间很短,可是那一举一动间的危机四伏,都让那些年轻修士心惊不已。

  甚至在看到浮屠嵬没有躲避时,都有人惊呼出声:

  “不好!”

  “小心!”

  这一刻的他们,忘却了天寅凶威。

  铛!

  那一道红芒,击碎了浮屠嵬胸膛的白衣,但却在他肉身处受阻,并发出巨大的金属颤音。

  一瞬间,此地寂静无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

  与这无声中,浮屠嵬迈步,一步踏出,便出现在那位王者面前。

  “尔敢!”白虎怒吼,他身旁的另一位地府强者冲了出去。

  “此子想要杀我?”

  中年王者色变,根本不敢与浮屠嵬交手,疾速退避,要与同伴会和。

  可是,在他手下,王者又如何,可能逃?!

  浮屠嵬冷笑,他如柳絮因风而动,一摇一摆间,竟比那位中年王者还要快上数分。

  他的手并指如剑,对那位中年王者点出。

  与此同时,另一位王者到来。

  中年王者看着浮屠嵬的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快意。

  哧!

  一声响,有些清晰。

  嗯?

  为什么天是红色的?

  而后,他失去了意识。

  血遮住了他的眼。

  从他的眉间流下。

  那里有一个窟窿。

  ……

  ……

  此时,另一位王者只能抱住他的身子,用怨毒的目光盯着浮屠嵬,却不敢放下狠言。

  他们回到那辆战车旁。

  浮屠嵬也回到了那座小山。

  到了此时,人们看着他的目光,变得不一样。

  白虎也沉默了起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等待着造化之地的开启。

  那些或忌惮,或惊骇,或仇恨的目光里,浮屠嵬的心神却是被一片茫然所占据。

  刚刚的画面,似曾经历过一般。

  而且,他不应该这么“弱”!

  断去因果,大势滔滔,以他如今的大势,便是山界的主宰也能一战,更莫说一位王者了。

  面对一位王者,在那位中年王者出手之际,他一招应该便可将之斩杀。

  可是刚才的情形不对。

  他有些“弱”!

  可是到底弱在什么地方,浮屠嵬却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思绪混乱的浮屠嵬没有发觉,一个黑衣青年扫过他的目光中,又一次浮现诡异的色彩。

  一个时辰后,前方的天地骤然闪烁着璀璨的光,一方全新的,充满了造化的禁土出现在眼前。

  所有人一拥而入。

  浮屠嵬两人一兽,结伴同行。

  ……

  ……

  苍幽禁土之外,古树苍苍,斑驳的树皮褶皱如龙鳞,流淌着岁月的痕迹。

  小兽啼鸣,飞禽乱舞,让此地异外的幽静。

  倏尔,有破空声传来。

  一道道光虹从古林中飞掠而来,落于禁土外的一座座小山上,人越来越多,且不止是人,还有一些其他强大的种族。

  然而,倒是少有人交谈,所有人都神色肃穆地看着那片禁土。

  造化将启,各领风骚!

  骤然,大地震动,仿佛千军万马袭来,一道如小山一般大小的身形横推而至,古树断裂,木屑纷飞。

  这是一头形如猛虎,背插双翅,浑身如黑色神铁浇铸而成的异兽。

  他奔行间,凶威滔天。

  “天龙虎!”有人惊呼出声,看着那个匍匐在一座小山上的凶兽,眸中闪烁着惊惧。

  “此子据闻是一头天龙勾搭了天虎一族的那位小公主,方才诞生的可怖存在,当年他那位父亲,可是引起了天虎一族的杀心,若非他的出世,将两大种族的血脉融合,成为了变数,想必天虎族的那些老家伙都不会认可他。

  但即便如此,他在天虎一族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是为何,以他父母的修为与身份,天虎一族的那些家伙应该不会太过分吧,更何况,他的外祖父还是族长。”

  “呵,怎么不可能,此子父母在他一百岁那年便失踪了,一个无父无母,血脉不存的族人,你让那群视血脉至上的天虎长老如何看待?”

  “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

  ……

  有白衣来,坐于天龙虎身下。

  “不怕死你就待着。”吐气成雷,天龙虎又一次阖目。

  “那就谢过了。”白衣含笑应道,神情恍惚。

  他思索种种,对比这片古老的大地与山界修行境界的分别,体内自血脉深处迸发的道劲弥漫。

  初入纵横!

  人群中,有异色闪过。

  一个十五六岁的的少年,竟踏足纵横境界,若不是那些依靠丹药蜕变的废物,那此人,当真可不小觑了。

  一些人看着白衣的目光,变得忌惮起来。

  倏尔,有风起。

  白衣抬头,一道红衣飞至,落在天龙虎背上。

  耳旁,是人群中传来的阵阵惊叹如天人,美如谪仙子。

  眼中,是天龙虎目光与红衣对峙之时冰雪消融的模样。

  不知何故,白衣对这个叫做天音儿的少女不喜,但他神色却未露分毫。

  这种不知何来的情绪让他厌恶。

  同时,他眼中的茫然更多了。

  人群中,一双扫过浮屠嵬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诡异。

  骤然,轰鸣之声响起,震聋发聩。

  有白虎乘战车而至,双王相随,凶威滔天。

  浮屠嵬眉头皱得厉害。

  他看着白虎奚落天龙虎,看着天音儿被言语叱哭,看着天龙虎睁开眼,欲为少女讨公道,却被巅峰王者气势镇压咳血。

  浮屠嵬心生不喜,面露不喜。

  眼眸里流露出的是迷茫与疯魔。

  下一刻,伤及池鱼。

  白虎对浮屠嵬不喜,要斩他人头,没有人站出来说句话。

  看到那个凌空而来的中年王者,浮屠嵬不喜,想杀人。

  所以,他没有等那人到来,而是起身,主动杀伐。

  这一战,惨烈无比。

  浮屠嵬没有将那位中年王者镇杀,因为就在他下杀手时,另一位王者赶至。

  他一人战双王,虽败犹荣。

  白衣染血的少年盘坐在天龙虎身下,阖目不言,周围的种种声音不入其耳。

  白虎也没有再令双王拼命,只是用一双带着趣色的目光扫视着那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年轻至强者。

  倒是有些有趣。

  他又弱了,阖目的浮屠嵬心中呢喃,可是为什么是又?不是应该是变弱了吗……

  超脱之路,大势滔滔,便是山界主宰都可以一战,可是如今却连双王都打不过。

  难道这片古老的大地对超脱者的压制便是如此之大吗?

  浮屠不解。

  但他心中却充斥着各种疑问。

  似曾相识的画面,似曾相识的人与物,还有对话……

  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是否他真的经历过?

  是否……眼前的种种都是虚幻……

  为何,他会有纵横境的修为,他是何时修行这古老大地上的修行法门的。

  他为什么要修行这些法门。

  有超脱大势,他不惧任何人!

  蓦地,浮屠嵬心中一动。

  如果说,超脱大势不足据,那他绝不是束手无策之人,誓必要寻求解决之道。

  可是以他如今的大势……

  浮屠嵬沉默,他抬头看向天空,一双黑色的瞳孔,深邃如渊。

  他有了猜测,但还需要证实。

  他要用他的一双眼,去看一看那真正的真相。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不过是最坏的结果罢了。

  总之,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以后,再一个人走下去便是。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的,纵横境的修为啊,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达到?可是如今,他却具备了。

  想必,这是‘他们’的后手吧。

  一个个死在轮回里的自己。

  如果自己看不破,是否在将死之时,也会做出与他们一样的选择,想必一定是会的。

  但这一切,还要他来见证。

  浮屠嵬闭上了眼,阖目调理伤势。

  半个时辰后,有璀璨光芒照亮天地,造化之地开启。

  所有人一拥而入。

  浮屠嵬二人一兽,结伴同行。

  ……

  ……

  所谓造化,是苍,一份成圣契机。

  对这些年轻修士而言,突破地府不难,难的却是成就圣人。

  是故,这份造化才能让人瞩目争夺。

  而对于那些峥嵘榜前列的人来说,他们身具大气运,大自信,根本不屑凭借外力破圣。

  所以此行中,峥嵘榜上的人才会如此少。

  且这些人中,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是为了成圣契机而来。

  又或者,他们取成圣契机,不过是为了日后以物换物罢了。

  浮屠嵬他们运气很不好。

  进入造化之地后第三天开始,便陷入了被人追杀的境地当中。

  在拷问一位俘虏之后,他们三人手下,便没有再留活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白虎用一份成圣契机,将这些人变成了他的刀。

  可是这些人也不想一想,财帛动人心,可命都没了,有财何用?而且,这么多人,能得到成圣契机的又有几人?更多的还是地上白骨罢了。

  第十天。

  一位峥嵘榜上天骄出手,天龙虎拼杀之下,身受重创,而那位天骄,亦重伤退去。

  此后,来追杀他们的人更多了。

  第十五天。

  又一位峥嵘榜天骄杀至,这是一个血妖强者,与异界的血族有些相似,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气息,却是血族没有的。

  这一战,浮屠嵬出手了。

  强势将这位峥嵘榜上三百零七位的血妖斩杀,裹挟无尽威势从容退去。

  没有人看到,在脱离他们视线之后,立身于天龙虎背上的浮屠嵬咳血,面色骤然苍白起来。

  对此,天龙虎神色未变,而天音儿眼中却流露出慌乱。

  “没事。”浮屠嵬笑道,却在张口之时喷血。

  让人知道他的伤不轻。

  天音儿为其诊脉,面上的担忧之色更浓了。

  天龙虎重伤,浮屠嵬重伤,她的战力不强,这该怎么办啊。

  虽然担忧,但天音儿还是面露坚毅之色。

  这一日后,三者倒是轻松了几天,可见浮屠嵬那日的震慑非同凡响。

  但在第二十日,天虎拿出第二份成圣契机之后,情势变得严峻起来。

  之后的几天,他们与数位年轻至强者几乎是擦肩而过,但在天音儿的帮助下,倒是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让人心惊动魄之余,不禁哈哈大笑。

  只是天龙虎与天音儿都没有发现,这些天来,每一避过一处年轻至强者,浮屠嵬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那一抹森然,便越发浓烈了。

  第三十五日。

  天龙虎奔行的身躯猛地一停,前方,一辆战车横空;身后,一位峥嵘榜上有名的年轻修士凌空而立;他们的左右两方,也都是峥嵘榜上强者。

  还有更多的纵横修士。

  如瓮中之鳖一般,逃无可逃。

  想在这些执掌各种秘术的年轻者的围杀下逃走,根本不可能,被围住也只是时间的长短。

  能逃避这些天,已是幸事了。

  此时,天龙虎重创,浮屠无力,天音儿不善战,今日危矣。

  可是除却天音儿面中有担忧之外,天龙虎眸子淡漠,生死置之度外,浮屠嵬更是不惧生死。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心中的悲苦却是无人知晓。

  或许有一个人,旁观者清。

  那是一个黑衣青年,面容平凡,在人群中不显眼。

  可是每当他的目光从浮屠嵬身上移开后,都会闪过一抹人难以察觉的晦涩。

  他嘴角浮现一丝似讥讽的弧线。

  这一刻,浮屠嵬两人一兽,身陷囹圄。

  白虎高高在上。

  无人出声,仿佛只待其一声令下,便叫那三个生灵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浮屠嵬起身,身上血迹斑斑的白衣再一次被鲜血浸湿,他嘴角淌血,神情中流露出的是悲苦,让人望之怅然。

  是否曾后悔?还是想要求饶?这些人猜想道。

  但浮屠嵬的举止与他们想的都不一样。

  他抬头,看着这片苍穹,骤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张狂,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浑身鲜血淋漓。

  他就像一个疯子。

  所有人漠然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小丑。

  他不笑了,身形摇摇欲坠。

  但他努力直着身子,对天上不知名的存在说:“我知道你在看,我知道这是轮回,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这个儿子,既然如此,那便断吧,九世之后,你我本就再无血缘关系,只剩因果纠缠。”

  “既然这样,那就断吧。”

  “你不断,我断。”

  浮屠嵬看着这些身陷轮回而不知的人,冷笑一声,“今日……”

  哧!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浮屠嵬话语还未落下时,有一把剑,从天龙虎一块逆鳞那里插了下去。

  那是他防御最甚之处,但也是他的罩门所在。

  那把剑上,布满了各种降龙伏虎的符文,还有一些散发着诡秘气息的纹路。

  素手松开剑,红衣腾起。

  所有人都惊骇无比的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一袭红衣将天龙虎送上死路,看着她飞上那一辆战车,被化作人形的白虎拥入怀。

  天龙虎浑身散发出死意,看着那个陌生的女人,以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他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在蛰伏,一旦惊蛰,誓必一飞冲天,这是龙族无上秘法,他曾说予她听。

  可是如今他飞不起来了。

  那把剑断了他的路,断了他的命。

  但他也看到了轮回。

  他看到那个白衣少年在那些轮回陪着他一次次的死去,看着少年在下一个轮回里迷茫,试图提醒他那个女人的毒蝎心肠,可是他不信,然后一次次又一次被背叛。

  他看到那个少年带他杀出重围,带着他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想要请求一个神秘的存在庇佑自己。

  可是少年失败了,被驱逐。

  最后,一切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回到了他们初见之时。

  “道兄,借一个位置。”

  “不怕死你就待着。”

  “那就多谢了。”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原来,那莫名的亲近感不莫名,他的确值得他生死相托。

  想着,天龙虎想不下去了,他闭上了眼。

  昏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浮屠面露杀机,没有说完的话在这一刻说出口:

  “今日,你们都要死。”

  他的话,引来的不过是数声嗤笑。

  一个身受重创的峥嵘榜强者,说出这样的话,让人不齿而笑。

  但下一刻,没有人能笑出来。

  四条黑色的虚幻六爪黑龙浮现,仰天咆哮,那声音,仿佛回荡在元神中,让他们脑海一片空白。

  无数人吐血,元神遭到重创。

  所有人都惊惧的看着那些盘亘在浮屠嵬身周的黑龙,身形颤悚,便是那几位峥嵘年轻强者,也都神色凝重。

  在所有人注视下,浮屠嵬抬起手,五指张开,在他掌心之上,五色轮盘衍化,猩红的边轨及最中央的那一抹比夜色还要深邃的黑,让人惊恐。

  一口三寸小刀浮现,刀体朦胧,不沾因果。

  这一刀,让所有人面露惊骇之色,纷纷避退,同时施展一道道防御法门。

  那一刀,他们接不下,就是白虎也不例外。

  红衣天音儿神色大变,此刻估计浮屠嵬最恨的就是她了,她面露心疼之色,动用了老祖赐下的一张符篆。

  可是在所有人惊惧与骇然的目光中,浮屠嵬的那一刀,却没有伤到任何人。

  那一刀飞出,竟直接斩在了一条黑龙龙首。

  昂!

  龙吟凄厉而绝望,这一刀,龙首断,黑龙陨。

  诸修迷惑不解,唯有一个面露疑惑的青年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惊诧。

  “我有一刀,可断因果!”

  浮屠嵬白衣被血染红,一张脸青白如鬼,他接着说道:“我还有一刀,可斩轮回!”

  说着,他右手抬起,五色轮盘衍化,三寸小刀沉浮。

  这一刀,与刚才的那一刀,不一样。

  浮屠嵬的目光扫过人群,扫过那几位峥嵘榜强者,扫过红衣,扫过白虎,无人敢与之对视。

  最后,他的目光与人群中那个黑衣青年交汇,没有再移开。

  在浮屠嵬的注视下,那个黑衣青年先是恐惧,身形瑟瑟发抖,然后脸色苍白,最终却恢复如初,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威严。

  “你是怎么看破的。”

  “身陷轮回无数,总能看出破绽来,今日,便斩你一缕化身。”

  声落。

  刀消失。

  下一刻,青年眉心落血。

  一口小刀半寸入脑,刀芒湮灭其魂。

  青年为冥,古老大地一方生命禁土之主。

  其一缕化身,今日,陨。

  而后,浮屠嵬目光冰冷,他还要杀人。

  然而,在他还没有动手之时,这一方空间却如泡沫一般破碎,那些人也消失无踪。

  但浮屠嵬知道,他们没有死,只是被那个人拉出了轮回。

  “你杀不死他们。”眉心上插着一把小刀的冥说道。

  “今天杀不死,以后也能杀。”

  “今日杀不死,以后也没机会了。”

  “哦?”

  “本座既然掌控不了你,又怎能容许你超脱。”

  “我之超脱,你能阻止?”

  “我不能阻止,但到了这一步,总能替你找一些麻烦。”冥轻笑一声,他目光扫过那三条长出第七趾的因果黑龙,而后烟消云散。

  浮屠嵬心生不妥,但并未多想,此刻他注意力还是在这头天龙虎身上,冥没有将他拉出轮回,他就要死了。

  心思放在天龙虎身上的浮屠嵬没有看到,破碎的天地外,一滴漆黑无比的血消无声息飞来,一分为三,没入那三头因果黑龙身体里。

  下一刻,龙吟浩荡,惊醒了浮屠嵬,然后他便看到那三头因果黑龙身躯纠缠,在他目光中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头八爪黑龙!

  龙目有灵,与浮屠嵬对峙,他仿佛看到了冥,在对他笑。

  浮屠嵬蹙眉,感到棘手。

  昂!

  就在这时,浮屠嵬身体中竟又迸发出一声庞大的龙吟。

  他面色微变,而后看到又一头黑龙从他体内飞出,生有七爪,对着因果黑龙厉声咆哮,轰然俯冲了过去,厮杀起来。

  浮屠嵬神色一凛,这是他的气运黑龙,又或是龙尸,大先生说,堪称山界最差的气运。

  叫做九龙葬棺。

  昂!昂!昂!……

  一声龙吟从浮屠嵬身体里迸发,一头头黑色气运龙尸飞出,与因果黑龙厮杀在一起。

  甚至最后,一具庞大的棺椁从浮屠嵬身体里浮现,然后哐然打开,将龙尸与因果黑龙尽数吞没,又回归少年身躯。

  可是这一幕,浮屠嵬倒是没有看见,此刻他心神与天龙虎纠缠不休,陷入了沉眠。

  他不知道,当那具棺椁将因果黑龙与气运龙尸吞噬之时,冥之禁土中,响起了一声怒吼,传遍八方天地。

  与此同时,苍冥深处,浮屠嵬曾被驱逐无数次的那座阁楼中,那个黑衣女子再一次睁开眼。

  可是这一次她眼中流露出的却不是高高在上的漠然与冷酷,她看着那个轮回破碎中的少年,心有些痛。

  可是下一刻,一些记忆却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她看到那个少年一次又一次来到这座阁楼前,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无情驱逐,一次又一次的身死道消。

  “念苍,你真想死?!”

  “呵,小辈,你可杀不死我。”

  “是啊,我杀不死你,你重伤,也是我重伤。”

  “你知道就好,不就是……啊,混蛋,你干什么,住手!这样你也会死,不肖子孙,你这是要弑祖?!混蛋……”

  阁楼中的女子一脸漠然,手中提着一把短剑,对着自己一剑一剑地刺下去,然后拔出,再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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