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

  说了一阵子话,孟丽君已经有些倦怠;王长虹见此,急忙告辞。[[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孟丽君正要休息,却又听闻前面声音:“殿下来看望郦先生。”又急忙请进。

  铁穆见郦君玉挣扎要起来,急忙阻止道:“你好生歇息着。”孟丽君见他神色真挚,心中涌起一种浅浅的满足;竟然有片刻的失神,似乎身上的伤痛也不再存在。片刻之后,才定下神来,说道:“多谢殿下关爱。不过有件事殿下得谨慎……”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铁穆早知郦君玉已经苏醒,但是看到郦君玉真的清清醒醒与自己分析,心中的巨大喜悦还是不能名状。又心疼,又不忍打断他,好不容易等郦君玉说完,道:“明堂思想,孤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明堂也须知,如今湖广形势,实在不容许孤再束手束脚。如若不能趁此良机整顿湖广,湖广百姓,又不知将等到何时。临安的事情,实在也管他不得了。”

  孟丽君说不出话。殿下决议如此,那也只能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孟丽君脸色不好,铁穆也不多呆,说道:“你好生歇息着。别的什么事情都先别关心吧。等你身体好了,我再来请教。”正说着,却听见前面有人禀报:“殿下,有临安来的急件!”铁穆一怔,站了起来。

  临安来的急件!孟丽君立即想到了方才的话题。皇帝下了什么命令?铁穆见孟丽君脸色,也知道孟丽君的心思,便高声说道:“拿进来吧。”他知道如果这么走出去接这封急件,这郦君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事一定担得更重。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如果真有疑难,他也可以代为出谋划策。尽管自己也舍不得他再劳神,但是这总比任他在那里瞎想要好。却见刘真匆匆走进,说道:“是郡王妃的信。却不知为什么,派人当作急件送了来。”

  王妃来的信?孟丽君的心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铁穆看着刘真,歉意的对孟丽君一笑,站了起来,接过刘真手里的信件,就拆了出来,一目十行看完,说道:“令妹也不知什么缘故,竟然送了封急件过来,却又没有说什么正事。不过是鸿儿那丫头,被皇上禁足了而已。”

  李鸿儿被禁足了?什么事情?好事还是坏事?孟丽君的头脑急速运转起来。铁穆笑道:“管她禁足不禁足呢。明堂,你也别多想了,反正孤已经是开弓之箭,岂有回头之理?”又对刘真笑道:“令妹这叫做没事找事。”

  这句话,孟丽君听明白了!一刹那之间,她忍不住脸色变得煞白!

  铁穆见郦君玉脸色突然转恶,急忙询问:“怎么了?你身体……”

  孟丽君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什么,气血翻涌而已。学生有些疲惫了,殿下。”这话很直白,她是下逐客令了。

  铁穆见他如此,急忙说道:“你且歇息着。我们先去了。”一行人走了出去。荣兰急忙到孟丽君床前:“公子,你不打紧么?”

  孟丽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荣兰,你去做一件事情。你去找一个熟识的侍卫,与他聊天,问清楚殿下的王妃是谁?记住,不管是怎样的答案,你都不要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要当作闲聊,记住没有?”

  荣兰见孟丽君神色,急忙问道:“公子,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可怕?”

  孟丽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可能错了,荣兰。我可能错得很离谱。你先去查问清楚,再来告诉我!记住,千万别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荣兰见孟丽君如此郑重,急忙走出去。孟丽君斜躺在床上等待,心潮翻涌,久久不平!

  原因就是刚才听到了两个字:“令妹”!

  也就是说,铁穆的夫人,姓刘!是刘真的妹妹!

  就因为这么一个姓氏,使孟丽君联想到了一个人——刘奎壁!他也姓刘!

  孟丽君读过《再生缘》原著,知道在原著故事里,有一个重要人物——刘奎壁的姐姐刘燕珠。在原著里,刘燕珠是深得皇帝宠爱的。如果不是她难产死亡,孟丽君能否扳倒刘家,还是未知之数。

  孟丽君一向以为,原著里的少年天子变成了老年皇帝,那么刘奎壁姐姐就是皇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毕竟,铁骑的皇后,还是他的结发妻子。

  但是,孟丽君绝对没有想到,这铁穆的夫人,也姓刘!与刘奎壁刘捷,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必须查问清楚!

  孟丽君想起一件事。在刘家逼婚的时候,父亲曾经说道那么一句话:刘家通过太子奏请皇帝赐婚!

  也就是说,刘家与太子,关系密切!

  而铁穆,却是太子的长子!

  荣兰终于回来了。尽管她只出去一炷香工夫,但是孟丽君已经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不需要问什么,只看荣兰的脸色,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荣兰终于艰难开口:“公子,我打听清楚了……夫人姓刘,是刘捷的长女,是那个刘奎壁的姐姐……刘真是夫人的堂兄!”

  果然如此!阎罗殿那帮家伙,在这里做了改变!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改变原著的故事——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原因是自己太粗心了!

  自己最不可原谅的是——自己竟然因为铁穆说的一句话“皇甫将军不见得真投降”就莽撞跑上吹台山去,招降了韦勇达与王长虹。如今,只要殿下一句话不谨慎,王长虹的身份,就会暴露在刘家的视线之下!

  与殿下相识以来,孟丽君一直都将这位殿下当作自己可以依靠的对象。今日却突然发现,自己所依靠的对象,还是自己敌人所依靠的对象!这样巨大的心理落差,叫她如何能够承受?

  自己竟然是害了王长虹了!

  就前几日得到的一些讯息来看,殿下是深爱着王妃的;别的不说,自己就曾听说,殿下之前曾经是非常喜欢花街柳巷的;因为娶了妻子,竟然从花街柳巷里绝了迹!这一点,不是任何娶妻的男人都能够做到!

  那么如果让这位郡王妃人知道王长虹的身份……然后再吹一点枕头风……孟丽君不能肯定殿下会怎么做!

  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孟丽君的能力范围;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想到了这里,孟丽君疲惫之极的身体再也压不住翻涌的气血!哇的一声,血涌了出来,在床前的土地上,殷红一片!荣兰急忙上前,却见孟丽君撑起身体,叫道:“请王长虹过来……”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重重摔倒在床上,而背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也再次裂开!

  血,喷了出来!

  人,也昏迷了过去!

  荣兰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里面的响动,惊动了外面的众人。大家进来,见此情景,都不免手忙脚乱。好在严李氏就在隔壁住着,她到底是内行,吩咐自己一个徒弟:“你先去要三两老山参,快熬好了,快送过来!”嘴上说话,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的将创口处理好,将血止住了。但是面对这孟丽君这般情况,她心也忐忑起来,急忙叫人去请铁穆,去请其他大夫。荣兰抹了一把眼泪,问严李氏:“严妈妈,我家公子的身体,是不要紧的罢?”声音里却是惴惴不安。

  严李氏看了荣兰一眼,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荣兰的眼泪又出来了。严李氏却也来不及安慰荣兰,飞快下手写了一个药方,交给另外一个使女:“去,要快!”

  铁穆众人匆匆赶到。见严李氏正在病床前忙碌,不敢惊动,便问荣兰:“怎么回事?方才都还好……”

  荣兰哪里能说实话?抹了一把泪,说道:“我也是不知。也许是累着了吧。”倒是严李氏听见了,说道:“公子身体原先得过一场大病,已经淘空了。这几日虽然好转,到底还是劳神不得的。近日或许是什么事情劳累着了,才会反复……是小妇人考虑不周,望殿下责罚。”

  铁穆默然,说道:“他这情形……不打紧吧?要休息几日,才能够好转?”严李氏一时难以回答。铁穆等候不得,已经明白,说道:“你尽力而为吧。如果真有万一,我也绝对不会责怪你……”说着,声音有些酸涩,便急忙走出去了。众人跟了出去。

  李玉飞留了下来,对严李氏道:“你只尽力就是。如果要什么东西,你只对我开口就是……即便是要千年的人参,我也会去寻找过来。”严李氏默默点头,李玉飞又在一边看了半日,终于还是出去了。刚走出门去,却看见王长虹与韦勇达匆匆过来。点头打了个招呼,王长虹就着急地问:“怎样?”李玉飞摇头,不忍再作交谈,急忙就走了。

  王长虹转头看韦勇达,终于说道:“是我害了郦先生。如果不是我缠着他说了半日话,他也不会累着……”韦勇达说道:“这般事情,也怪你不得。谁能预料到……”安慰着,两人一起走进郦君玉房间。

  严李氏见郦君玉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一时半刻是安全的了,便收拾起身,说道:“荣兰,你看着。我去看药去。就在隔壁。有事你叫唤一声。”荣兰点头,严李氏出门,却正好遇见要进门的王长虹与韦勇达。也没有多说话,鞠躬就出去了。

  荣兰见来的是王长虹与韦勇达,她是知道郦君玉心病的,如今公子生死不知,王长虹的事情却是耽误不得。孟丽君没有告诉过荣兰王长虹的真正身份,但是就半日前与王长虹的一席密谈,甚至需要荣兰出外望风的密谈,荣兰已经可以对王长虹身份做出准确的判断。于是对韦勇达说道:“韦将军能否到外面去一趟,我家公子病前,曾经有几句话想要告诉王将军。”韦勇达略略有些诧异,点头就走了出去。

  王长虹看着荣兰。荣兰说道:“公子病前,曾经要叫我去找你。虽然没有说,但是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殿下的夫人姓刘,是武威侯的长女。方才我们才知道的。她这病,一半也是因为后悔耽误了你,所以……”

  这话传到王长虹的耳朵里,又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但是她终究是经历过更大变故的,只片刻就恢复正常,说道:“多谢你告诉。郦先生的恩德,我皇甫家是报答不得了。等你公子醒转,请告诉他,王长虹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会谨慎的,叫他放心。”荣兰点头。王长虹走出门,却看见韦勇达正默默地看着花园中凋零的草木。

  孟丽君这一昏迷,又是整整四日。荣兰与严李氏轮班守着,见她脉象一日比一日差,心中的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之火,也渐渐熄灭下去。铁穆刘真等人日日过来两趟,大家心中也明白,只是不肯死心罢了。李玉飞来的更勤,如果不是出去公干,是每个时辰都要过来一趟两趟的。也来了几个大夫,却没有人敢于下方子;来一个,众人的希望燃起一点;等走一个,众人的希望又被带走两分。见了四个大夫之后,铁穆终于不再见任何大夫。

  到了第四日,严李氏终于禀明铁穆:“殿下,我要下重药了。或许下重药,能够激发出她的生命潜力;但是也或许下了重药只能够让她回光反照……您决断吧。”

  铁穆看了严李氏半晌,终于说话:“你去做吧。我在隔壁等着。”

  针灸于汤药双管齐下,半个时辰后,孟丽君终于再次醒来。严李氏摸了摸脉象,也不说话,只叫荣兰去将铁穆请来。荣兰见严李氏脸色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已经知道严李氏的判断。照做了。铁穆也心中明白,也不问话了,只走了进来。进来时候,孟丽君刚刚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铁穆。

  看着铁穆的脸色,孟丽君已经明白自己的情况。闭上眼睛养了养神,便听见铁穆的声音:“明堂,你还有什么事情,就说了吧。孤一定都帮你做到。”声音却有些颤抖。

  哦,我要死了么?孟丽君想着……这个文学空间里,我有太多的牵挂……我绝对不能死……如果我死了,那阎罗殿里的家伙会不会再派一个灵魂过来顶替我?……殿下,虽然我也情愿为你死……各种胡乱的念头纷至沓来,重重喘着气,却终于开口……“临安那边,有……消息了么?”孟丽君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口,竟然还是这句话。也许是扮演这个谋士的角色太久了吧?

  铁穆也想不到郦君玉开口还是这句话。禁不住流下泪来了:“没有任何讯息。你放心。”

  没有讯息,那就是好消息……孟丽君闭上眼睛想……在原著里,刘燕珠曾经当过好一阵皇后……也就是说铁穆有当皇帝的命……如果阎罗殿里的那群家伙是按照原著来安排人物命运的话……那么铁穆的这一番行为,说不定还误打误撞对了……假如临安是将铁穆当作皇位继承人来考察的话……终于理清了一个思路——“殿下,如果半个月之内临安还没有来任何申斥旨意……就说明,临安有可能对您抱有更大的希望……您得多留一个心眼……该断则断,多学习今上的处事法子……”

  铁穆万万没有想到郦君玉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郦君玉的意思很明白,自己的皇祖父,有意跳过自己的父亲,将自己当作皇位继承人!他凭什么做出这么一个判断?虽然一肚子疑问,却也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只说道:“你放心。我会留意的。”

  说了一大堆话,孟丽君的气息又窘迫起来;好半日才平息下来,继续说话:“将王长虹留在湖广,镇压形势……带韦勇达进京,作为亲信……王长虹是女子,即使留在远处,也不会有什么异心……只要殿下答应帮助皇甫家平反……”

  铁穆想不到他在病中,考虑事情还是如此周到,点头答应,说道:“我会照做的。”

  孟丽君又闭上眼睛,喘息了两口气,说道:“外戚可恃,但不可久恃……您要记住这句话……”

  铁穆终于忍不住,落下了两滴虎泪,只说道:“我一定记住。”

  孟丽君见他如此,忍不住微笑起来,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动了动嘴唇,却终于发不出任何声音——又昏迷了过去。

  铁穆急忙叫严李氏。严李氏奔过来,摸了摸脉象,说道:“暂时还平稳,但是估计熬不过两日了……她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殿下,您先回去了吧。”铁穆站了起来,吩咐李玉飞:“如鹏,你在这里呆着,他如果再醒来,有什么话也好告诉……”李玉飞点头答应。

  铁穆再看了郦君玉一眼,目光转向荣兰:“你知道的,你公子……可还有什么心事么?”

  荣兰看着铁穆。殿下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我家公子记挂的,可能就只有皇甫元帅的事情了。”迟疑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口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殿下,假如一个女子甘愿为您出生入死,您会辜负她么?”

  铁穆立即明白了。荣兰也知道王长虹的女子身份,要为皇甫长华讨一个准信。当下回视着荣兰,语气异常肯定:“你放心。”

  铁穆终于出门去了。这湖广有一大堆事情啊。

  当下众人都不存万一之想。荣兰默默将东西收拾妥当,心里已经作好打算——小姐真的去了,自己也跟了去。小姐的身份必然暴露,但那也已经管不得了。可以托李玉飞将自己两人的骨灰带回京师交给老爷吧?带灵柩太不方便了,而且也不吉利。骨灰稍微好一点……小姐已经将性命交给殿下,殿下肯定会帮助皇甫公子平反的了……殿下刚才已经给自己回复了。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想着,心情竟然也平静下来了。

  铁穆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连与郦君玉诀别的机会也没有等到。

  郦君玉又熬了两天。这确实出乎严李氏的预料。铁穆也过来三回,但是每次郦君玉都是闭着眼睛昏迷着,只能够看了半晌后离去。这一日方从郦君玉处回来,却看见铁骑的亲近侍卫赶进门来,已经在书案前等候多时了;见了他,就立即说话:“陛下让殿下立即回京!太子殿下病了!湖广的事情,暂时交给刘真打理,新任平章政事过两日就到!”

  什么?铁穆几乎站立不稳!郦君玉生死未卜,而临安又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匆匆叫过刘真与李玉飞,做出安排,铁穆就扬鞭上马,赶回京师……郦君玉很重要,但是自己首先是父亲的儿子!对着还在昏迷中的郦君玉,铁穆只好这样告诉自己!

  几日之后,铁穆赶回了临安。见城门附近旌旗依旧,这才略略放下了心。但是回想起湖广的郦君玉,他的心又憋闷起来……郦君玉,他死了——绝对已经死了——自己给国家折损了一个栋梁之材!

  刚刚赶到临安城门口的铁穆,自然绝对想不到,等待他的是什么。<div>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