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闻秘

  楚落尘这些天来尝到甜头,此时更是听得心痒难搔,走过去在黄歇身上揉揉,腿上捏捏,求道:“老馋猫你把‘伏藏五帝功’都传了给我吧?你绝技后继有人不好么?难道想要老去后双目一闭,带到棺材中去?”黄歇失笑道:“小馋鬼,你再歪缠也是没用的,老子说了不教便是不教。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楚落尘心中一急,叫道:“那要恁地肯教?”心念一闪,暗忖这老馋猫莫非要收弟子才能传艺?一念至此,恍然开悟,忙双膝一跪,拜了下去,朗声道:“楚落尘愿拜师学艺,师傅在上,请收下弟子。”

  黄歇眉毛一轩,睨他一眼,一把将他提起,笑骂道:“小馋鬼少来这一套,老子听得胸口烦恶,老子最烦世俗礼法,你我朋友相称最好,别婆婆妈妈烦人。”

  楚落尘全身凉了半截,心念电转,急谋对策,偏生想不出来善法,却听得黄歇续道:“非是我藏技自珍,你这挨打功夫已成,何苦贪多,嫌麻烦不够多么?”楚落尘一时云里雾里,不知所措,睁眼瞧着黄歇,满眼疑惑。黄歇又道:“这‘伏藏五帝功’我也是自别人口中听来,自悟自练,只恨自己悟力不够,中间实藏着极大的缺陷,无力化解,二十多年了,老子可被它害苦了。”

  楚落尘一惊,忍不住道:“这内功练不得?”

  黄歇轻轻一叹,道:“这‘伏藏五帝功’端的是智慧渊深,驾驭天地间诸般大能,本就是世外武功,恁地练不得?只不过老子练来不得其法,反受其害罢了。”楚落尘怔了半响,隐隐约约感觉不对,但到底哪里错了,却又说不上来。

  黄歇瞧出他的心思,说道:“你初学乍练,又只练了五部神通中的一部,只消不好狠斗勇,滥用其力,其害便不甚大,若是运气好,出了这深牢大狱,数年间,以医药针灸调理,搁下这武功,长寿可期。再者说了,你这小馋鬼若不是练了伏藏土帝内劲,早就被毙于杖下了,它救了你一命,就算到头再取你一命,也算不枉,又有甚遗憾的?”

  楚落尘惨然一笑,暗忖自己落在这地牢中,含冤莫名,生死只在顷刻,有什么瞧不开的?老馋猫把自己救活,哪怕多活一日,也是恩人。这魔窟荼毒生灵,进来的人,无贵无贱,同为枯骨。自己寄身锋刃,日思夜想的,就是身脱樊笼,不练这奇功,何能逃得活命?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生便痛痛快快的生,恁般猪狗不如,偷生在此,有甚意味?

  一念至此,心意顿坚,忽道:“老馋猫,若我练全了这功夫,便能出狱么?”黄歇双眉一皱,淡淡道:“此功一成,万物为用,要生离此间,虽非易事,也大有机会。”楚落尘脱口道:“然则你恁的不逃身出去?还挨在这里作甚?”黄歇脸上一白,双目中寒光暴射,在楚落尘面上一转。见他神色自若,心中微微一奇,面上顿时一松,纵声笑道:“小馋鬼有些意思,问得好。”楚落尘微笑道:“此关节干系重大,小可得罪莫怪。”

  黄歇笑声顿歇,喝道:“老子自不来怪你,你便是不问,老子也要说的。”话犹未落,右掌对石壁一推,五指半曲,似拳似掌,缓慢之极。掌至中途,忽轮指急弹,五指依次弹出,五道火光耀人眼目,嗤嗤声响,一闪即没,坚壁上顿现五个浅洞。

  楚落尘张大了嘴,呆呆看着,眼中满是羡煞。黄歇却神情一黯,怆然道:“这便是‘伏藏五帝功’中的伏藏火功了,二十年前老子这么一弹,当可入石五寸,现今只剩得当年功力的三成了。”转头斜睨楚落尘一眼,叹道:“小馋鬼可知道我赖在这里不走的缘故了么?”

  楚落尘心中大震,一时只觉嗓子干涩,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声音,低头寻思:“原来这内功神奇若此,却端的是练不得的,老馋猫当年想必也是一个江湖纵横的奇人了,哪曾想却越练越差,屈身在此,落在那帮猪狗太监手中,英雄末路,直叫人恁般嗟叹。”

  黄歇拍了拍身畔石凳,笑道:“此功始末,我不说个明白,谅你从此也是坐卧不安。狱中无日月,左右无事,小馋鬼且坐下,便听一个故事吧。

  楚落尘听得有故事听,精神一振,忙在石凳上坐直了身子,专心倾听。

  黄歇却在桌边食盒内取出一条煮烂的狗腿,一气连咬几口,瞑目细嚼,半晌方睁眼笑道:“他奶奶的,这条狗腿子煮得不赖,咱们吃了再说。”楚落尘见他饕餮性子发作,暗自好笑,摇头道:“你吃吧,我不饿呢。”黄歇面现诧异之色,口中塞满狗肉,油脂顺腮滴落,嘟囔道:“小馋鬼你不吃,不吃没有了啊。”

  楚落尘斜睨一眼,笑道:“是条黑狗腿呀,不用吃也知道肉质最差了。”黄歇嘴巴一停,瞧瞧手中狗腿,嘿地一声,道:“黑狗白狗不是一般滋味么?有甚异样?小馋鬼却来乱说。”楚落尘微笑道:“一黄二白三花四黑,黄色土狗乃是肉质首选,黑狗最为劣等了,老馋猫饕餮之徒,偏生又不去专研食谱,不懂美味,一味乱吃,当真可笑。”黄歇扬眉竖目,闷哼一声,忽又忍气道:“那你说,你说,狗肉要恁般弄法方才美味?”

  楚落尘目光四转,顾盼飞扬,迳自笑道:“天下第一美味乃是灵川狗肉,味道醇厚。但烹调独特,选狗、切狗、烹调皆有讲究,这鬼地方是没法弄的。若是我来烹制,包你老馋猫吃得余香满口,通体舒泰。”说罢摇头叹息,又道:“老馋猫就别想太多了,能咬咬这里的烂肉狗骨头,也算难得。”

  黄歇张口结舌,丢下狗腿,一把抱住楚落尘,叫道:“小老弟,你会做灵川狗肉?哈哈,老子没瞧错人,等咱们出了这里,你跟老子做,老子要一气连吃三天,哈哈。”楚落尘笑道:“不,还是连吃七天的好。”黄歇心痒难搔,长笑一声,道:“便是七天了,老子吃了睡,睡了吃,就吃他娘的七天。”楚落尘哈哈大笑,笑声一顿,忽又摇头叹道:“但咱们能出去么?嘴皮说得热闹,还不是在这挺尸。”黄歇不由得胸口一窒,转目四望,强笑道:“总归能出去的,小老弟忒也小量,谁没个落难时候?”

  楚落尘点了点头,忽又展眉笑道:“你说了要讲故事的,恁地岔话说起狗肉来了?”黄歇失笑道:“一提起吃,老子便按捺不住,嘿嘿,当年老子可不是这等性子。一入这黑狱,可把什么都改变啦。”说着说着,低下头来,神态间不胜喟叹。

  楚落尘回思入狱后九死一生遍历非人酷刑的遭际,不由意兴索然,转念又想:“这老馋猫不知何许人也?整日价有酒有菜,狗太监不敢正眼相觑,实是个奇幻莫测的人物。”心中满腹疑云,却不敢胡乱发问,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黄歇似在思索如何措辞,沉吟半晌,方道:“二十八年前,衡山玄都观掌门师弟清玄道长率众同门追剿落雁湖剧盗。那群盗贼一夜间屠尽金鸡镇老小八百多口,官军见其势大,俱都龟缩不出。等到清玄道长率人赶到,全镇已然没有一个活口,尸首满街,户户女眷都被奸辱再用刀枪搠死,财货洗劫一空,连地皮都欲卷了归巢的。这群贼子,端的是一群禽兽!”说到这里,目中暴出两道寒芒,重重叹了口气。

  楚落尘闻言惊怒交迸,实不信江湖上竟有恁般惨事,不由双拳紧握,喝道:“该死的盗贼,该当千刀万剐!”

  黄歇睨他一眼,眼见他颇有仁人侠气,心下甚喜。

  黄歇续道:“那清玄道长悄立街头,只气得脸色铁青,随即率众同门连夜进剿落雁湖。”

  楚落尘忙道:“后来战局怎样了?”

  黄歇略略一歇,笑道:“那清玄道长早运筹妥当,何人正面接敌,何人焚火惊敌,何人疑兵以张虚势。落雁湖盗首白狻猊正在行令作乐,吃得酩酊,仓促接战,早乱了手脚,率贼人边战边退,人手折了近半。手下贼党拼死向前,趁夜放舟走了。”

  楚落尘一惊,急道:“盗首到底漏网而逃了,岂不便宜了这帮畜生?”

  黄歇笑道:“哪有恁般便宜?那清玄道长率众便追。如此大帮悍匪,人声嘈杂,倒也不怕追丢。如此两伙人打打走走,在湘粤道上奔袭千里。半月后,落雁湖残匪在粤境月儿峰设伏。清玄率众进入峡谷,强贼早伏在峰顶,以火攻之,峡底玄都观追兵几遭覆没,独剩得清玄一人。”话犹未尽,喉间一哽,语声忽顿,缓缓低下头来。<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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