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第二十五节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五章 势如破竹 第二十一节

  四月上,霸陵,北坞大营。

  司徒赵温和太常皇甫嵩奏请天子,打算亲自赶到丰城,从郭汜大营里接出朱俊的灵柩,送往河东。

  这个要求是大将军李弘提出来的。此时天子和朝廷急需北疆军的援助,大臣们一致认为应该答应大将军的这个要求,以免因为这件小事得罪了大将军,致使关中局势进一步恶化。但天子和车骑将军李傕却异口同声表示反对。

  天子今年十五岁,自继承大统开始,便深陷于残酷而血腥的权力争斗。他在过去的五年多时间内,亲眼目睹了大汉无奈而坚决的一步步走向了灭绝。虽然许多事他至今还不明白,但他心智的发育却远远比同龄人要早,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天子身份在各方势力中巧妙周旋,知道如何生存。

  李傕和郭汜反目成仇后,天子曾数次派大臣出面斡旋,但这些大臣一去不复返,都成了郭汜的人质。天子于是不敢再派人去了。去一个自己身边的大臣就少一个,自己的生存也就更加危险了。李傕当然更不愿意了,白白送给郭汜许多人质,早就后悔不迭了。

  皇甫嵩邀请侍中刘艾、尚书贾诩和自己一起去劝劝李傕。

  北坞位于霸陵城北二十里处,原来是中常侍夏恽的私产。董卓迁都长安后,据为己有,一度把这里作为存放财物的地方。董卓死后,李傕随即霸占了北坞。这次李傕把天子和公卿百官挟持出京后,便把他们关在北坞里面,自己则屯兵于坞堡之外。

  皇甫嵩、刘艾、贾诩赶到李傕的中军大帐的时候,李傕正在和自己的侄子李利,部下杨奉、张苞、王昌等人在大帐内宴请新近受抚的白波黄巾军首领韩暹、李乐和胡才。

  白波黄巾军在黑山黄巾军屡遭围攻之后,生存越来越困难。前年,黑山黄巾军在于看的率领下投靠了大将军李弘,白波黄巾军随即失去了支援,不得不另寻出路。黑山黄巾军受抚后,徐荣、杨凤奉大将军之命,曾数次派人招抚韩暹、李乐和胡才,但因为早年北疆军和白波黄巾结怨太深,受抚之议被韩暹等人拒绝了。去年,韩遂、马腾、袁绍先后兵犯长安,李傕、郭汜、樊稠等人感觉自己兵力不足,有心扩军。但关中在连续不断的天灾和战乱的侵袭下,人口锐减,无法大量募兵。

  李傕的部下杨奉过去是白波黄巾军首领。过去董卓和讨董联军作战的时候,曾派他联系过白波黄巾军,让他们下山牵制北疆军,所以杨奉和韩暹一直保持着联系。此刻他正好接到韩暹的求援书信,于是他向李傕提出招抚白波黄巾军的建议。白波黄巾军至今还保持着一万人左右的兵力,如果能招抚,可以大大增加李傕的实力。李傕当即同意,上奏天子派杨奉去河东招抚。

  去年十月,征西将军徐荣和河东太守王邑先后接到天子圣旨,给受抚的白波黄巾军让出西进长安的道路,并给他们提供粮草。河东正愁着无法处置白波黄巾军这个隐患,接旨后非常高兴,遵旨照办。十二月,韩暹、李乐和胡才带着家眷和一万两千人的大军到达长安。

  李傕实力大增,气焰顿时嚣张起来。不久他借口樊稠私通韩遂、马腾,把樊稠杀了,吞并了樊稠的军队。郭汜、王方、段煨、张济等旧日同僚知道李傕有心独揽权柄,随即互相防范。王方为了避祸,干脆带着军队离开了长安,驻扎于冯翊郡的高陵。樊稠一死,王方一走,长安城中就剩下李傕和郭汜两人共掌权柄,矛盾随即激化。

  李傕和众将看到皇甫嵩来了,纷纷迎出大帐,请皇甫嵩上座。

  皇甫嵩神色冷峻,一口拒绝,“稚然,我有事找你,到偏帐去说。”

  李傕再怎么嚣张,看到皇甫嵩还是有点畏惧。他急忙答应一声,把皇甫嵩、刘艾和贾诩请到了偏帐。

  “你在这里有酒喝,有肉吃,还有女乐可看,陛下却在坞堡里忍饥挨饿。你眼里还有陛下,还有为人臣子的礼仪,还有良心吗?”皇甫嵩怒不可遏,指着李傕的鼻子就骂,“我看你离死也不远了。”

  李傕低着头,唯唯诺诺,脸上却尽是不屑之色,“大人,坚寿兄(皇甫鸿)的军队何时能到?”

  “坚寿只有五千人马,到了又能怎样?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皇甫嵩怒声说道,“韩遂和马腾的铁骑已经快到槐里城了,袁绍、蒯越、段煨的军队也已经越过蓝田谷,即将到达蓝田城,这个时候你还不主动与郭汜言和,你不是找死吗?”

  “哼……”李傕冷笑,“韩遂、马腾这两个白痴,尽出四万铁骑杀到关中,他吃什么?喝什么?这几年关中不是地震就是干旱,人早就跑得差不多了,地里也颗粒无收。如果不是河北、河东连续给我们输送钱粮,关中此时已经崩溃。现在钱粮都在我手里,陛下也在我手里,韩遂、马腾要想活着回西凉,就要听我的,否则我让他吃泥巴去。”接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找死?哼……找死的是郭汜,是韩遂、马腾这几个笨蛋。”

  “你看看……”李傕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帛递给皇甫嵩,“这是袁绍的书信,他要尊奉天子了,要帮助我击杀郭汜,击杀韩遂和马腾这些叛逆。”

  皇甫嵩伸手接过书帛,看都不看,甩手扔到地上,大声说道:“袁绍要的是关中,不是陛下,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任由段煨投靠袁绍,任由袁绍率军杀进关中。”李傕阴阴一笑,“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皇甫嵩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两眼内蓦然射出一股杀意。

  李傕视而不见,侃侃而谈。

  “我要活下去,但有人不让我活下去。过去是王允这帮该死的士人,现在是袁绍,是韩遂马腾。他们时时刻刻惦记着关中,时时刻刻想把我挫骨扬灰。好啊,他们既然不让我活下去,我又岂肯束手就擒?”

  “我杀了樊稠,逼反郭汜,然后把韩遂马腾引进来,把袁绍引进来,我让他们先打起来。等他们打得精疲力竭了,两败俱伤了,大将军也来了。在北疆军的铁蹄下,韩遂马腾也罢,袁绍也罢,还有多少活命的机会?他们死了,我就能活下去。”

  皇甫嵩、刘艾、贾诩苦笑无语。

  “稚然,大将军如果率军西进,击败了袁绍、韩遂和马腾,他岂肯让你继续主掌权柄独占关中?他会杀了你的?”刘艾小声劝道。

  “陛下在我的手上,大将军能拿我怎么样?难道他敢弑杀天子?”

  “大将军是不敢杀,但袁绍呢?韩遂马腾呢?”皇甫嵩愤怒地吼道,“你这样做,是倾覆社稷。现在,你要么和郭汜言和,退守长安,等待大将军率军来援,要么你带着天子向河东方向急速撤离,确保天子的安全。你选哪一个?”

  李傕坚决地摇插头,“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陛下和长安城是诱饵。谁最想长安城?袁绍、韩遂和马腾。谁最想保护陛下?大将军李弘。三路大军急速杀到,长安城下将展开连番血战。哈哈……我倒要看看,谁死在最后,谁能活下去?”

  “韩遂马腾已经到了,西凉铁骑马上就要杀来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刘艾心急火燎地劝道,“稚然,陛下和我们都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不能置大汉社稷于不顾,置天子安危于不顾?如今袁绍的大军还在蓝天谷,北疆军还在黄河对岸,远水救不了近火啊。稚然,听皇甫大人一句话,撤回长安城吧。”

  “我不……”李傕怒视着皇甫嵩,挥舞着双手,近乎疯狂地叫道,“我如果据城死守,关中局势立即大变。袁绍、韩遂和马腾如果无法攻下长安城,北疆军一到,他们立即就会撤退。北疆军一走,他们又来了。如此反复,关中不但会变成废墟,我也迟早会被人杀了。我只有杀了他们,我才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但大将军看到陛下身临险境,他可能会把你杀了?”

  “大将军今年的目标是中原,是兖州,他才不会倾尽主力杀进关中。如果他要杀我,他要占据关中,四年前他就下手了。去年他也一样有机会,他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他为什么还一直给我们上缴赋税,给我们钱粮?大将军的野心,天下人人皆知,他就像袁绍一样,绝不会勤王,更不会占据关中给自己召来无穷祸患。”

  刘艾还要再劝,站在旁边的贾诩一把拉住了他。

  “稚然,韩遂和马腾马上就要杀到长安了,你还要不要长安城?”

  “你放心,他拿不下长安城。”李傕十分自信地摇手说道,“西凉铁骑一路急驰而来,能带多少粮草辎重?郭汜现在自己都吃不饱,哪有粮食给韩遂、马腾?没有充足的粮食军械,他们敢打长安?”

  “此次羌骑由滇那、当煎、勒姐、良多等十七种部落组成,领军的大渠帅是滇那部落的车辖。我和他很熟悉,关系一直不错。我已派人迎了上去,我给他粮草,给他财宝,给他女人,让他听我的,叫他到我的霸陵大营来。我倒要看看,韩遂、马腾和郭汜怎么打长安?敢不敢打我?”

  刘艾和贾诩互相看看,低头不语。李傕这是在引火烧身啊。

  “随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皇甫嵩气道,“我要到丰城去,我要把朱俊大人的灵柩送到河东去。朱俊大人的两个儿子和女儿女婿如今都是大将军的重要掾属,河北大吏。你不把朱俊大人的灵柩送到河东,后果怎样,自己想想吧。”

  李傕稍稍思索了一下,“大人,你去不合适。还是让谒者仆射皇甫鹂到丰城大营接出朱俊大人的灵柩,然后由他护送到河东。大人,你看如何?”

  皇甫嵩知道能让李傕让步已经不容易,只好点头答应。

  四月上,丰城。

  马腾和车辖先后率军赶到槐里城。扶风郡太守是郭汜的故吏,遵从郭汜军令,出城相迎。

  马腾要粮草,这位太守拿不出来,急忙向郭汜禀报。郭汜回话给马腾,粮草都在长安城和霸陵。要想得到粮草补充,只有打长安,或者直接去打霸陵。马腾大怒,你请我来相助,我二话不说,马不停蹄就来了,你却连粮食都不给。你耍我啊。

  马腾带着大军直扑丰城,怒气冲天地赶到郭汜大营里,和郭汜大吵起来。

  太尉杨彪、司空张喜急忙劝解,希望马腾能顾全大局,趁着袁绍大军尚未赶到长安之际,劝和郭汜和李傕,先把天子送回长安城去。郭汜一听火气就大了,拔刀就要砍杨彪,“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还要和李傕言和,你想让我死啊。”

  杨彪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砍啊。如今天子被挟持,我们被扣做人质,天子和朝廷威仪扫地,社稷倾覆在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

  马腾听说袁绍的大军已经杀到关中,关中局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马上急告韩遂,请他加快速度,迅速赶到丰城会合。

  两天后,韩遂带着亲卫骑日夜兼程到了丰城,此时他的大军还在两百里之外。

  马腾看到韩遂,先是递给他一道圣旨。天子命令韩遂和马腾立即攻杀袁绍。韩遂随便扫了一眼,问道:“袁绍的大军到了哪里?”

  “蓝田,距离长安两百多里。”马腾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羌人跑到霸陵投靠李傕去了。”马腾大笑道,“车辖太无耻了。李傕给了他一个官,给了他几车钱财,他就象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到李傕那里去了。”

  韩遂微微一笑,“稚然这几年在长安呼风唤雨,已经没有过去精明了。上次是他对不起我,这次轮到我对不起他了。北疆军可有消息?”

  “听郭汜说,北疆军还没有渡河。”

  “这消息准确?”韩遂怀疑地问道,“北疆军至今还没有渡河?”

  马腾凑近韩遂,低声说道:“这是樊稠的旧将张苞送给郭汜的消息,不会有错。”

  “好,好,一切都在我们的算计之中,这次我们总算抢在了北疆军的前面。”韩遂笑道,“急告郭汜,立即整顿军马,连夜杀向霸陵。”

  马腾犹豫片刻,小声问道:“文约兄,陛下在霸陵,如果……”他十分担忧地搓搓手,惶恐不安地说道,“我们还是先拿下长安吧,你看呢?”

  “寿成,救回天子,控制了天子和朝廷,也就等于拿下了长安,占据了关中,将来甚至还可以平定天下,中兴社稷。”韩遂拍拍马腾的肩膀,低声劝道,“霸陵有我们的人,天子不会罹难的,你放心吧。”

  “但是……”马腾指指南方,“袁绍距离长安只有两百多里了,如果他急速杀到……”

  “袁绍的目标是长安,是关中,天子如果被弑杀,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喜讯,所以他不会救天子,更巴不得我们和李傕打起来。他到了蓝田后,大军肯定要停下脚步,以便观望形势,伺机诛杀我们和李傕、郭汜等人。因此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击杀李傕,救回天子。”韩遂笑道,“天子一旦到手,我们马上杀了郭汜,联手皇甫鸿、王方、张济等人攻打长安。这时候北疆军应该到了。北疆军一到,袁绍还有什么机会攻占关中?袁绍这个人太算计了,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怎能成就大事?这次我们赢定了。”

  马腾将信将疑,心里忐忑不安。

  四月中,霸陵。

  李傕驻马河堤之上,望着远处逐渐推进的敌军,眉头微皱。

  “叔叔,韩遂、马腾和郭汜的大军加在一起只有两万人不到,而我们却有三万多人。实力差距这么明显,他们也敢打?”李利轻踢马腹,策马走近李傕,疑惑不解地问道,“韩遂为什么不等他的军队赶到才发动进攻?是担心袁绍抢先动手打他们吗?”

  李傕摇摇头。韩遂和马腾放着防守空虚的长安城不打,却迫不及待地督军杀到霸陵,的确出乎自己的预料。难道韩遂的目标是天子?李傕回头看看驻马停在河堤下的车辖等羌族诸种首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王方还没有渡过渭水河?”李傕转头看看身后的贾诩,愤愤不平地说道,“当年我曾救过他的命,谁知道他今天竟然这样报答我。”

  贾诩轻声叹息,“王方和张济相约在新丰城会合,然后一起到霸陵。看样子,他们不想介入你和郭汜之间的争斗,所以……”

  “所以他们连天子的安危都不顾了?”李傕冷哼几声,十分不满。接着他想起什么,又问道,“张济离开潼关后,关西由谁驻防?他的侄子张绣吗?”

  “应该是的。张济最喜欢这个侄子,对他很信任。”贾诩说道,“大人不要担心关西的徐荣会随时杀进来。以我看,北疆军之所以至今还滞留在黄河对岸,十有都是因为关西战局紧张。袁绍此次占据关中的决心很大,他为了保证徐荣的大军不能及时赶到关中支援,肯定在关西战场上投入了重兵。”

  “徐荣不能来,杨凤、张白骑难道也不能来?”李傕若有所思地说道,“文和,你说他们是不是在等大将军李弘?”

  贾诩没有说话。如果大将军李弘亲自赶到河东,今年关中的形势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到那时,就不是李傕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而是大家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

  “咚咚……”

  战鼓突然擂响,霎时间鼓声如雷,风云变色。

  “擂鼓,迎战……”李傕猛地高举马鞭,纵声狂呼,“诛杀叛逆,保护天子。”

  郭汜指挥七千步卒大军直击李傕中军。

  韩暹、李乐、胡才各率四千步卒迎头痛击,双方血战。

  箭矢如雨,断肢残臂漫天飞舞,惨烈的厮杀声和各种武器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直冲云霄。

  白波黄巾军待在山上太久了,疏于战阵的结果就是畏战,一番激烈的鏖战之后,白波军开始退却。

  “快,急告文约先生,出动铁骑冲阵,快……”郭汜兴奋不已,连声高叫。

  号角长鸣,随着各色令旗连番挥动,一支三千人的铁骑冲出了战阵,对准战场的侧翼,像一把锋利的长刀一般,呼啸而下。

  白波军侧翼突遭重击,顿时溃不成军,连连后退。

  “叔叔,让我带着铁骑杀上去。”李利大声求战。

  李傕抬眼看看羌骑首领。羌人渠帅车辖恰好这时回头看向李傕,两人目光相遇,各自冷冷一笑。

  李傕举手挥动。李利大吼一声,纵马飞出。

  “兄弟们,杀上去,杀上去……”李利连连舞动手中长矛,仰首狂呼,“护驾,保护天子……”

  三千铁骑沿着河堤狂奔而下,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迎着西凉铁骑的箭头狠狠地撞了下去。

  蹄声如雷,杀声如潮,六千骑大军转眼便撞到一起,巨大的轰鸣声霎时掩盖了战场上血腥的喊叫。

  李利长矛如电,连刺七人,骏马腾空之际,矛柄倒撞,把一名西凉骑士洞穿而过。尸体随着巨大的惯性,一路飞舞着,狠狠地砸向了迎面冲来的马超。马超睚眦欲裂,大吼一声,枪交左手,右手成拳,凌空重重一击。尸体猛然倒飞而去。

  李利正要举矛前刺,眼角忽然看到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李利怪叫一声,全身蜷缩马上,手中长矛疾速后撞,打算把从背后飞来的尸体挑飞出去。

  长矛入肉的声音让李利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但接着他就张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嗥。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丢掉长矛,双手飞速抱向了胸口。那是一支犀利的枪头,枪头上还挂着血淋淋的内脏,鲜血正在枪头的后面像泉水一般喷射而出。

  李利奋力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头向背后看去。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但这双脸上满是狞狰的笑容和凛冽的杀气。李利浑身战栗,霎时失去了知觉。

  马超虎吼一声,右手挑起尸体,左手抽出背后战刀,一刀枭首。

  白波军还在溃败,三千铁骑因为主将的阵亡士气越来越低落,眼看就要败退。

  李傕心痛如绞,脸上杀气腾腾,恨不得亲自上阵。

  “谁杀的?是谁?那是谁的铁骑?”

  “大人,那是马腾的亲卫骑,统率这支亲卫骑的是马腾的儿子马超。”车辖拍马走到李傕身边,非常同情地说道,“马腾的儿子长大了,比马腾还厉害。”

  李傕眼晴慢慢眯起,望着远处的战场,阴恻恻地笑了两声,“该你出马了。”

  “大人答应给我五百名宫女,一千名民女,还有……”

  “打完这一仗,我马上给你。”李傕突然转脸笑道,“渠帅只要出力,我肯定不会亏待你。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信?”

  车辖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刚要举鞭抽下,就见厉啸声起,几十支弩箭霎时钉满了身躯。车辖轰然坠落马下。

  河堤下的一帮羌人首领目瞪口呆,接着异变突生,十几个首领互相打了起来。转瞬之间,七个首领的尸体栽落马下,还有八个人拎着血淋淋的战刀,冲着河堤上神情冷漠的李傕拱拱手,打马如飞而去。

  “文约先生总是认为羌人都是他的兄弟。”李傕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当初为什么要杀死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了。”

  韩遂苦笑。

  霸水河边,本该听到号令突然倒戈相击,冲杀李傕本阵的羌骑却自相残杀起来。

  “寿成,我们是兄弟吗?”

  马腾收回惊怒的目光,诧异地望向韩遂,“文约兄,你怎么了?我们当然是兄弟,到死都是兄弟。”

  韩遂深深地看了马腾一眼,似乎要看穿马腾的内心,“寿成,带上铁骑,杀上去,我们还有胜算,快……”

  马腾毫不犹豫,挥手狂吼:“吹号,吹号,杀出去,杀出去……”

  西凉铁骑在雷鸣般的吼声里,一路呼啸着,象排山倒海一般,冲向了混乱不堪的战场。

  “撤……撤过霸水河……”

  李傕已经达到目的,他不想再打了,凭借着霸水河,自己就能挡住韩遂的攻击,而韩遂锐气已挫,只有撤军罢战。

  就在这时,后方却突然传来了激昂的战鼓声,正在逐渐后撤的大军霎时陷入了混乱。

  “大人,张苞叛乱了,张苞叛乱了。”

  李傕头一晕,差点从马上栽了下去。

  “快,传令各部,沿着霸水河撤退,撤退……”贾诩不停地吼叫着,声嘶力竭。

  凌乱而惊恐的锣声响彻了霸水河两岸。

  被夹在西凉铁骑和河堤中间的乱兵一哄而散,狼奔豕突。

  李傕在亲卫的簇拥下,打马落荒而逃。

  “杀……”

  马超一马当先,带着铁骑肆意践踏追杀,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浮桥,杀向了霸水河对岸的北坞大营。

  杨奉、王昌指挥后军死守营盘。

  弩车轰鸣,强弓如林,箭矢像下雨一般向冲上来的西凉军尽情倾泻。

  郭汜指挥大军逼近北坞大营。张苞、杨密、夏育、高硕各带步卒在军,高举盾牌,步步推进。

  杨奉心慌意乱,眼看西凉军全线逼近,随即准备撤守北坞。

  “给我死守,谁敢退一步,我杀了谁。”皇甫嵩全身甲胄,带着几十名亲卫,高举战旗,突然出现在大营里。

  正准备撤退的各部将士忽然看到“皇甫”大旗,顿时欢声雷动,士气骤然高涨。

  “誓死奋战,护卫天子……”皇甫嵩高举长剑,在大营中纵马飞驰,在如雨般的箭矢中纵声狂呼,其苍老而雄浑的吼声象阵阵惊雷一般震耳欲聋,“誓死奋战……”

  “杀,杀……”杨奉、王昌带着将士们勇往直前,再不回头。

  “兄弟们,跟着皇甫大人,杀上去……”

  西凉军杀进了北坞大营。

  韩遂驻马河堤之上,望着河水中密密麻麻的浮尸,闻着呕人的血腥,心内一阵激动。

  西凉人为了打下关中,整整打了十年,今天,终于成功了。不,还差一点,就差一步了。只要杀进北坞,救出天子,关中就是我的了,西凉就可以彻底摆脱贫穷和饥饿了。

  韩遂仰首望天。湛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飘飘荡荡。

  “老边,我快成功了,几十年的梦想就要成功了。老边,保佑我,保佑西凉……”

  战马痛嘶,庞大的身躯直立而起,一双血淋淋的前蹄在空中剧烈地划动着。

  长箭厉啸,支支钉入体内,直没入羽。

  战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悲鸣,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轰然倒地。

  皇甫嵩紧紧抱着这匹跟随自己征战了十年的战马,一同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大人……”

  “杀上去,救出大人,救出大人……”

  亲卫们疯狂了,他们拼命地叫着喊着,蜂拥而上。

  将士们疯狂了,以血肉之躯迎着飞奔的战马狠狠地撞了上去。

  一骑绝尘而来。

  “先生……”

  韩遂缓缓回头,轻轻挥了一下马鞭。

  “先生,长安城突起大火,攻城失败。”

  韩遂浑身战栗,身躯一阵晃动,面色霎时变得苍白,一双眼睛也紧紧地闭了起来。

  “快救火啊。”韩遂无助地低声说道。

  “先生,风云铁骑就在长安城下,我们……”

  韩遂霍然睁开双眼,绝望而惊骇。

  “撤,急速撤往槐里城。”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五章 势如破竹 第二十二节

  四月中,河东。

  大将军李弘到达蒲坂津大营。

  徐荣、麴义、玉石、杨凤、华雄、孙亲、王当、张白骑、姜舞、穆斯塔法、于毒、郭大贤等北疆诸将出辕门十里相迎。

  李弘自率军攻打冀州开始就没有回过河东,和徐荣、玉石等驻防关西、河东的北疆将领大约有三年时间没见了。此次久别重逢,众人非常高兴,相谈甚欢。

  此次西征大军由七万五千步骑大军组成。

  大将军李弘统率黑豹义从营、虎贲营,还有姜舞和穆斯塔法的一万铁骑,共一万五千兵为中路大军。

  徐荣、杨凤、张白骑统率两万步卒为左路大军,麴义、孙亲、王当统率两万步卒为右路大军。

  庞德、卫峻、刘冥、狂风沙、聂啸统率两万铁骑从萧关南下长安,一旦和大军会合,即并入左右两路大军。

  玉石和华雄奉命率两万军驻守关西。因为关西局势紧张,两人当天晚上就离开了蒲坂津。

  此刻淳于琼正在率军攻打新安,而潼关和桃林要塞方向的张济军因为关中大乱正处于惶恐不安之中。为了确保大军能够顺利西进勤王,李弘要求两人务必竭尽全力守住关西,不容有失。

  第二天,楼船校尉杨华急报,谒者仆射皇甫郦护送朱俊灵柩到达蒲坂津对岸。

  大将军李弘、征西将军徐荣等北疆诸将身着丧服赶到渡口相迎。

  朱穆扶棺号淘大哭,几度昏厥。李弘想起朱俊对自己和北疆的帮助,也是伤心不已。

  徐荣非常自责,掩面悲泣。当年大将军离开关西时曾一再嘱咐他保护好朱俊,但自己没有做到。

  朱穆拜别了大将军李弘,护送父亲的灵柩到晋阳安葬,表示要服丧三年。

  第三天,天子圣旨送达蒲坂津。

  郭汜联合西凉叛逆韩遂、马腾攻杀霸陵北坞大营,李傕兵败霸水,皇甫嵩重伤,兵力折损严重,请征西将军徐荣速速西进勤王。

  同期送达的还有给大将军李弘的圣旨。

  与此同时,庞德的急报也送到了蒲坂津。长安城突起大火,城池被毁,大军失去攻击目标,只好会同王方、皇甫鸿的大军,屯兵于高陵。

  “李傕竟敢火烧长安?”李弘愤怒至极,一拳砸到案几上,咆哮如雷,“我要杀了这个祸国逆贼。”

  长安城被焚,袁绍、刘表、韩遂、马腾的各路军马都已进入关中,关中局势骤然再变。

  “李傕这把火烧得绝啊。与其守不住长安,还不如一把火把它烧了,以表明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和天子同归于尽的决心。长安城被毁,大汉根基被毁掉了一半,这对大汉的打击太大了。我们失去了攻占关中的先机,西进勤王也就难上加难了。”田畴看看神情沮丧的北疆诸将,无奈苦笑,“袁绍和韩遂趁着李傕、郭汜内讧之际涌进关中,其意不在勤王,而在夺取关中之地。他们和我们的目的还是有很大区别。我看我们退而求其次,还是尽快把天子接到河东吧。”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李弘咬牙切齿,挥手吼道,“我难道怕了李傕这个混蛋?去把皇甫鹂大人请来,我有话对他说。”

  “大将军要干什么?此时出兵攻打李傕,抢救天子,时机非常不合适,极有可能危及天子性命,更有可能逼得李傕和郭汜言和,然后联手袁绍、韩遂一起对付我们。”徐荣急忙劝道,“还是再等等,关中形势一定还会变。”

  “李傕烧了长安,激起众怒,成为众矢之的,很快就会成为孤家寡人,遭到张济、王方、皇甫鸿等人的联手攻击。关中形势如何发展,他应该比谁都清楚。”陈卫望着狂怒的李弘,紧张地说道,“大将军,此时只要你给他一个承诺,河东可就是他唯一的避祸之地,他可能还心存侥幸,但大将军如果挥军打过去,关中人人自危,形势立即就会逆转。”

  李弘怒气稍息,颇为赞赏地看了陈卫一眼,“李傕已经必死之人,就算我给了他承诺,他也不敢来。你信不信?”

  陈卫低头不语。

  “天子要救,关中我也要。”李弘目视诸将,斩钉截铁,“这般叛逆越来越猖狂,再不诛杀干净,大汉还怎么挽救?今天他们敢烧长安,明天他们就敢弑杀君王,篡夺社稷。我今天明确地告诉你们,我不会让一个叛逆活下去,都给我杀了,一个不剩。”

  “皇甫大人,你立即返回霸陵,把这份奏章呈送给陛下。”李弘把手中书简递给皇甫郦,怒声说道,“你告诉李傕,叫他立即把陛下给我护送到河东来,否则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皇甫郦犹豫片刻,摇头苦笑,“大将军,这怎么可能?李傕又不是白痴,他怎么会来送死?大将军,你手上有雄兵数万,只要渡河西进,赶走袁绍和韩遂,关中也就恢复稳定了。你这样做,不是逼着李傕要玉石俱焚吗?”

  “你让我听李傕的?你眼里还有天子吗?你还有良知吗?你还知道忠奸吗?”李弘连声质问,怒不可遏,“我北疆将士为了拱卫疆土,稳定社稷,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现在你竟然让他们为一个焚烧长安的叛逆而浴血奋战,你是不是疯了?”

  皇甫郦羞愧无言。

  “你去告诉李傕,告诉郭汜,我现在就在河东,我十万大军就在蒲坂津渡口。他们要想留得一条性命,趁早把陛下给我送过来,否则我杀他九族。还有,你顺便告诉袁绍、韩遂,不想死的,趁早给我滚蛋,否则我让他们死在长安城下。”

  皇甫鹂眼露哀求之色,躬身说道:“大将军,请仔细想想。你这样做,天子可能被弑,关中可能被毁,大汉可能倾覆。大将军……”

  “我没有耐心了,我忍够了。”李弘猛地站起来,大声吼道,“即使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

  狂风呼啸,哭声满天。

  李弘站在河堤上,望着对岸密密麻麻的逃难人群,望着扶老携幼一路哭号而来的无辜百姓,心中的怒火不可抑止地喷发了。他恨不得立即带着北疆铁骑一路杀过去,把所有的叛逆统统地践踏而死。

  他用力握紧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河堤上,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抽打着,仿佛抽打的就是那些十恶不赦的叛逆。

  楼船校尉杨华一路小跑而来。他远远停下,惊骇地看着李弘那张因为极度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怒吼着奋力抽打着堤岸上的泥土,看着飞溅的泥土在空中飞舞,心中十分畏惧。

  “你知道长安城被烧了吗?”李弘指着黄河对岸,大声问道。

  杨华难以置信,目瞪口呆,然后只觉一阵剧烈的痛苦霎时侵袭了全身。他浑身战栗着,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真的吗?”

  “你的楼船呢?”

  “楼船正在汾河上运粮食。”杨华还没有从极度震骇中惊醒过来,茫然地回答道。

  “粮食暂时不要运了,大军这个月不渡河。”

  “不渡河?”杨华蓦然一惊,“为什么?大将军,我们应该杀过去,救出天子,杀光那些该死的叛逆,大将军……”

  “立即出动楼船,把关中难民全部接到河东来,听到没有?”李弘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剧烈地挥舞着,发出刺耳的厉啸声。

  “派人急告 渭 水 河 两岸的关中百姓,说北疆军就要杀进去,关中将血流成河,让他们全部逃到河东来。关中没有百姓了,剩下的事就是杀,肆意地杀,杀光了,我看还有谁敢跟我争关中。”

  杨华顿时明白了,他兴奋地高声吼了一嗓子,“好,大将军,我马上去办。”

  杨华飞奔而去。

  “子泰……”李弘回头看了田畴一眼,“急告张燕,让他命令赵云带着铁骑赶到河东来,要快。”

  “大将军,赵云已经率铁骑渡河南下支援吕布去了,现在大概不在冀州。”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赵云在这个月底赶到河东。”李弘一鞭抽到地上,“我要让关中尸横遍野。”

  四月中,兖州。

  吕布猛然勒马停下,仰首狂呼:“兄弟们,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战鼓擂响,声震四野。

  正在急速撤退的大军忽然停下了脚步。

  魏续、宋宪等将领沿着驰道打马狂奔,各奔本部整顿军队。

  张邈、臧洪、吴资、陈宫、刘翊、许汜、王楷等人从乱糟糟的大军中打马而出,纷纷聚集到吕布周围。

  “大人,为何停下?”陈宫气喘吁吁地问道,“此处距离乘氏城还有五十里,进了城,我们就可以休息了。曹操和袁微的大军正从左右两翼飞速扑来,如果被他们的前锋军缠住,我们可能全军覆没。”

  吕布驻马四顾,悲愤不已。

  大军在巨野城外和曹操血战数天,但因为兵力不够,加上徐州牧刘备突然撤军,突围终告失败。

  刘备撤军之前,曾派人书告吕布。本月上,袁术突然率军攻击下邳郡和广陵郡,两郡防守兵力单薄,不堪一击,连连告急。刘备无奈,只得撤军南下支援。

  目前曹操和袁微的大军优势明显,吕布势单力薄,失败是迟早的事。所以刘备建议吕布,趁着还有数千兵力,后路尚在自己控制之中的时候,尽快向黄河方向后撤,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渡过黄河,屯兵东郡北部。

  吕布南撤徐州的计策旋即落空。由于他在巨野耽误了时间,袁微已经率军杀到,他随即被袁微和曹操前后夹击,大败而逃。

  望着惊恐不安的兖州大吏和数千士卒,吕布仰天长叹,心灰意冷。

  “诸位大人,北疆军至今还没有渡河南下,我们败局已定。”吕布拱手说道,“吕布愧对天子,愧对王允大人,更愧对诸位大人对我的信任。没有能够和诸位大人一起完成西进勤王的大业,我非常遗憾。”

  “大人,北疆军虽然至今没有南下的迹象,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放弃了兖州。”张邈勉强笑着安慰道,“今天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北渡黄河投靠大将军了。大将军迟早都要南下中原的,兖州迟早也还是我们的,你不要灰心丧气嘛。”

  吕布抬头望望天空,落寞一笑,“我不去了。我要去救回我的兄弟,救回那些帮助我们杀出重围的兄弟,我不能丢下他们独自逃生。”

  张邈、臧洪、陈宫等人敬佩地望着吕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续、宋宪、侯成、成廉打马狂奔而至。

  “大人,大军已经重整完毕,我们是不是再杀回去?”魏续大声问道。

  吕布摇摇头,“还有多少铁骑?”

  “三百二十八名。”

  “把铁骑留下。”吕布看看四人,平静地说道,“我们是一起从北疆走出来的,我们是兄弟,是好兄弟,你们要听我一句话。”

  “大人,你要干什么?”侯成吃惊地问道,“你要带着铁骑杀回巨野,救出文远,救出被包围的兄弟?”

  吕布笑笑,“我把小月托付给你们。如果我死了,你们带着她一起回北疆。徐荣大人、赵云大人一定会收留你们的。”

  “大人,他们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魏续嘶哑着声音,纵声吼道,“你回去干什么?你想求死吗?”

  “大人,要去,我们就一去。”宋宪沉声说道,“我们四个人,只要留下一个人就行了。”

  吕布摇摇头,“这里还有三千多兄弟,你们要把他们安全带到河北。还有……”吕布指指远处的兖州大吏,“一年多来,他们和我们同甘共苦,并肩杀敌,彼此情深义重,我们不能不管他们。你要把他们和他们的家眷都带离险境,免得被曹操和袁微杀了。”

  “大人……”魏续心中酸楚,两眼一红,泪水顿时浸湿了眼眶,“大人……”

  “四位兄弟,拜托了。”吕布拱手笑道,“有命再见。”

  吕布大吼一声,猛踢马腹,骏马长啸,电射而出。

  “兄弟们,举起你们的长矛,杀回去,杀回去……”

  “举起战旗,跟着我杀回战场,救回我们的兄弟……”

  “兄弟们,誓死奋战,誓死奋战……”

  “杀……”三百二十八骑吼声如雷,纵马如飞,义无反顾地跟在吕布身后,冲向了天地之间。

  小月悲呼一声,大声哭叫着,奋力跳上战马,打马就追。

  陈宫一把没有抓到,不禁吓得失声狂叫,“拦住她,拦住她……”

  魏续纵马狂奔,伸手把小月从飞奔的战马上凌空拎起,然后一把抱住了她,“他不会死的,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他会死的,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他不会死的。”魏续停下战马,望着远处飞杨的尘土,哑声喊道,“他不会死的……”

  两行泪珠从魏续的眼里缓缓滚落。

  张辽一拳砸飞敌人,回首狂呼:“结阵,结阵,不要散开,向西北方向,快……快……”

  战鼓密集响起,坚决而无畏。

  李封、薛兰身先士卒,各带一队亲卫兵奋力向西北方向突围。

  数百士卒结成一个桶形阵势,酣呼鏖战,骁勇无敌。

  吕布望着血腥的战场,听着猛烈的战鼓声和惨烈的厮杀声,顿时激动万分,热泪盈眶。

  “兄弟们,杀进去,杀进去……”吕布长戟前指,声嘶力竭,“杀……”

  三百二十八骑犹如一支厉啸的长箭,一头射进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许褚、曹纯各带一队铁骑,从两翼迎头阻击。

  长戟呼啸,风雷大作,吕布对准许褚的战刀一戟砸下。许褚虎吼一声,举刀就挡。“当……”一声巨响,刀断,许褚禁受不住这雷霆一击,强壮的身躯顿时倒飞而出,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杀……”吕布狂吼一声,长戟余力不减,“扑哧……”一声洞穿敌兵。尸体飞舞而起,带着一溜鲜血冲向了天空。

  战鼓声地动山摇。

  曹军忽然一阵混乱,纷纷向两翼退却。

  李封、薛兰只觉眼前压力一松,冲杀速度骤然加快。

  吕布长戟横扫,连杀八人,八颗人头在空中呼号,惊心动魄。李整奋力迎上,只一合,便被吕布击倒马下。

  曹军无法抵挡,只好任其一路狂杀,所向披靡。

  李封、薛兰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突然看到吕布杀到,无不心神震骇,纵声狂呼,一时间人人士气如虹。

  “杀出去……兄弟们……随我杀出去……”吕布高举长戟,纵马飞驰,犹入无人之境。

  “好,是条汉子,好……”曹操驻马于高坡之上,击掌高呼,“传令各部,四面包围,击杀吕布,击杀吕布……”

  霎时战鼓如雷,声震云霄。

  激战越来越惨烈。

  吕布和他的数百士卒被曹军团团围住,败亡在即。

  “文远……文远……”吕布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不停地叫着喊着,“跟在我后面,跟在我后面……”

  “奉先,向西,向西……”张辽手执双刀,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极力向他指明突围的方向。

  突然,张辽被脚下的尸体绊倒,一头栽倒在血泊里,战盔也摔出了很远。

  “文远……”吕布惊呼一声,长戟回撞,顿时把两个扑上来的曹兵击倒在地,“快起来……快啊……”

  张辽没动,他全神贯注地趴在地上,侧耳仔细倾听着什么。

  “文远,走……”吕布大吼一声,再杀一人,“走啊……”

  张辽猛地跳起来,指着远处疯狂地叫道,“奉先,铁骑,铁骑……”

  夕阳如血。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支铁骑大军披着火红色的彩霞,像一头咆哮的嗜血猛兽,排山倒海一般滚滚而来。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五章 势如破竹 第二十三节

  “啊……”曹操仰天长啸,睚眦欲裂,啸声里充满了极度的不甘和愤怒,“擂鼓……迎战……给我杀了吕布,杀了吕布。”

  “大人,快撤,快撤……”程昱惊慌失色,一把拽住曹操挥动的手臂,激动地大声吼道,“北疆军渡河了,李弘已经南下,我们要保存实力,保存实力啊。这一仗如果拼光了,下一仗怎么打?大人还要不要兖州了?”

  “不要了,我不要了……”曹操怒睁双眼,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在空中剧烈地舞动着,“不杀吕布,我绝不撤出战场,绝不……”

  号角长鸣,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猛烈地抖动着。

  将士们激战一天,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个个浑身浴血,精疲力竭。他们望着从血色夕阳里冲出来的铁骑,望着迎风招展的黑豹战旗,人人惊恐不安,踌躇不前。

  “撤出战场。”袁微毫不犹豫,断然高呼,“急告曹大人,北疆军前锋铁骑已经杀到,其主力大军必然就在不远处。大军一旦形成混战,可能会被北疆军围而歼之。请曹大人速速撤军。”

  金锣响起,位于战场左翼后方的豫州军率先急退。

  “袁微这个老混蛋,他竟敢临阵脱逃?”曹操气得指着金锣响起之处破口大骂,“北疆军即使渡河了,这也不过是一支孤军深入的前锋铁骑,有什么可怕?”

  豫州军一撤,曹军首当其冲,正面对上了以江河决堤之势飞驰而来的北疆铁骑,形势骤然紧张。

  “大人,撤吧,撤吧……”荀彧打马冲来,高声叫道,“再不撤,大军就要溃逃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战场左翼猛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接着就看到战旗倒塌。数不清的曹军士卒疯狂地叫喊着,掉头就逃,一个个哭爹叫娘,狼奔豕突,战场霎时陷入混乱。

  荀彧和程昱瞠目结舌,一脸骇然。

  “青州黄巾,又是那帮胆小如鼠的青州黄巾……”曹操暴跳如雷,恨不得拎着战刀亲自冲过去一阵猛砍,“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改不掉逃跑的习惯。碰到苦战就逃之夭夭,害死我了……匪就是匪,到死都是匪,一帮千刀万剐的叛逆。”

  “大人……”任峻惊慌地喊道,“大人,下令撤吧。”

  “撤,撤……”曹操高举马鞭,回首狂呼,“虎豹营,跟我杀上去,挡住风云铁骑,挡住风云铁骑……”

  战鼓擂动,风云变色,三千铁骑紧随曹操之后,向着战场中路呼啸杀去。

  战马四蹄腾空,肚皮几乎擦着地面,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巨大的喘息声让人感觉它好象随时都要爆炸。

  狂风象刀子一般割在脸上隐约生痛,肌肉在剧烈的颠簸中抖动着,仿佛要被活活撕下。

  耳畔除了暴虐的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赵云猛地坐直身躯,长枪前举,纵声高吼:“杀……杀进去……”

  号角冲天而起,穿云裂石。

  五千铁骑将士仰首狂吼,吼声如阵阵惊雷,霎时掠过血腥战场,响彻原野。

  “轰……”一声巨响,赵云和他的铁骑大军就象势不可当的千斤巨浪,一头撞上了堤坝,大堤瞬间崩溃。

  曹军四散而逃。

  天空中到处都是飞舞的曹军士卒,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让人肝胆俱裂,断肢残臂伴随着满天箭雨在夕阳下肆意厉号。

  长枪所指,铁骑所向,纵横捭阖,无人能敌。

  曹操、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曹纯、史涣、李典、于禁、典韦各带精锐,奋力迎战,给大军撤退争取足够的时间。

  “杀……杀……杀……”赵云吼声连连,长枪如同划空闪电,肆虐而血腥,任意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一个掌旗兵躲闪不及,被赵云一枪夺命,“曹”字大旗轰然倒下。

  正在不远处厮杀的曹操举刀狂呼,“再举大旗,再举大旗……”

  “给我杀死他……”赵云一眼看到曹操,杀气陡升,“杀死那个屠夫,杀死他……”

  赵云一脚踹向马腹,战马吃痛,长嘶一声,腾空而起。长枪飞动,几个敌人措手不及,被他一一挑杀。

  “杀……”赵云狂吼一声,一枪刺下。曹操猛然认出赵云,顿时魂飞魄散,“快来救我……”

  战刀如同砍在铁柱上,发出“当……”一声脆响。曹操虎口一热,战刀脱手飞出。

  长枪厉啸而至。

  一个曹操的亲卫情急之下,从马上腾空而起,以血肉之躯代替武器,狠狠砸向赵云的长枪。

  长枪遭此一撞,枪尖一歪,“扑哧”插入了战马的脖子。战马惨嘶,狂跳而起,没命一般飞驰而去。

  赵云气得剑眉倒竖,怒吼一声,长枪横扫,立时把那个士卒击向了半空。

  “追……追上去……”

  北疆铁骑紧随赵云之后,打马狂奔,杀声震天。

  夏侯惇、史涣、曹纯大惊失色,带着亲卫拼死堵了上去,“挡住他,挡住他……”

  黑夜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天地陷入了黑暗。

  战场渐渐安静下来。

  劫后余生的吕布,紧紧抱住赵云,激动得哽咽无语。

  “奉先兄,跟我回去吧。”

  吕布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看同样疑惑不解的张辽,“子龙,回去?到哪?你不是已经来了吗?”

  “我是奉命来帮你突围的。”赵云笑道,“我马上就要渡河回去。”

  “为什么?”张辽指着死尸狼藉的战场,大声问道。“我们还有半个兖州,我们还能击败曹操和袁微,为什么要放弃兖州?”

  “你可以不放弃。”赵云沉默半晌,看了看吕布,又看看张辽、李封和薛兰,然后缓缓说道,“大将军已经到了河东,准备率十万大军西进勤王,河北的钱粮有限,只能支撑一个战场,所以……”

  “所以大将军不愿帮我们了,不愿给我们粮草军械了,是吗?”李封失望地问道,“我们在兖州苦战了一年,死了近万兄弟,最后却一无所有,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大将军不要中原了?”张辽用力一跺脚,沮丧地连连摇头,“我们占据了兖州,可以帮助大将军迅速攻占中原,平定天下。大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云望着张辽,欲言又止,想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张燕大人三番两次请你们退守濮阳,你们为什么执意不听?你们为什么要南下徐州和刘备会合?如果不是你们执意要南下,今天怎么会在巨野遭到曹操和袁微的前后夹击,致使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吗?”

  张辽心中有愧,嗫嚅无语。如果不是满脸的血迹遮掩了张辽的面孔,赵云都能看到他涨红的脸。

  李封和薛兰避开了赵云严厉的目光。

  “奉先兄,你怎么解释这件事?”赵云拍拍吕布的肩膀,轻声说道,“现在大将军到了河东,征西将军徐荣也在河东,主掌河北军政大权的是右将军张燕。他能让我十万火急来救你,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要好好想想,你到底是随我回河北,还是继续待在兖州?如果你继续待在兖州,张燕大人不会再救你第二次了。将来是敌是友,你自己斟酌。”

  赵云随即后退两步,拱手说道:“诸位大人,我先回去了。关中局势越来越紧张,大将军可能还要在河北征调援兵,所以我不能在此耽搁太长时间。诸位请保重。”

  “子龙,大将军真的要西进勤王?”吕布急走两步,一把拉住赵云,嘶哑着声音问道。

  “奉先兄……”赵云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徐荣大人为什么对你非常有意见吗?”

  “我……”吕布愧疚地摇摇头,“当年,我的确……谁知道后来事情竟然不可收拾,我当时应该听徐荣大人的……”

  “奉先兄……还有文远……”赵云叹道,“你们错在不相信大将军,不相信徐荣大人,这才是徐荣大人对你们最失望的地方。你们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做决断。”

  “不必再想了。”吕布苦笑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想的。我们已经决定去河北了。即使你不来救我,张邈、陈宫和魏续等人也会带着剩下的三千多人去河北投靠大将军的。我随你回河北。”

  赵云大喜,“好,我们一起走。你们在外面颠沛流离了很久,也该回北疆了。”

  四月中,关中,霸陵。

  “让我把陛下送到河东?”李傕拍案而起,怒声骂道,“这朝堂上是我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高声吼道,“是我,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他对我指手划脚。”

  “下旨,立即给他下旨。”李傕指着尚书贾诩、梁绍和冯硕大声叫道,“命令大将军立即入关勤王,否则我要判他谋反篡逆之罪,我要罢了他的官职,我要杀了他九族。”

  司徒淳于嘉、尚书贾诩等大臣神情冷漠地望着李傕,就象看疯子一样,任由李傕在大帐内不停地叫着喊着。

  “下旨啊,立即给他下旨啊……”李傕望着站在四周的众臣,挥舞着双手说道,“长安城不是我烧的,也不是我下令烧的,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都没长眼睛吗?”

  “大人,大将军说是你烧的。”皇甫鹂低声说道。

  “不是我烧的。”李傕断然否决,“有可能是韩遂、马腾烧的,也有可能是庞德烧的,也有可能是城内的民居失火了。总之不是我烧的。我把长安烧了,我去哪?你们也动脑子想想,我如果烧了长安城,不是自己毁自己的后路,成心找死吗?”

  “大人,大将军说了,如果你不把天子送到河东,他就要血洗关中,要把关中杀得死尸遍野,血流成河。”皇甫鹂惶恐不安地说道,“大人,你还是慎重地想想。”

  “我不想,我也不会答应他。我把天子送到河东,我就会死得更快,你以为我是白痴啊?”李傕一拳砸到案几上,“我李傕征战二十多年,杀人无数,难道这么几句话就能把我吓住?不要说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我也不怕他。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打我的北坞大营。”

  皇甫郦不再劝说,躬身退下,到北坞拜见了天子,把大将军的话又说了一遍。李弘给天子的奏章已经让李傕没收了,天子看不到,皇甫郦于是口述了一遍。

  天子听完后,战战兢兢地问道:“爱卿,你说,朕能不能到河东去避祸?”

  “陛下,能去当然是最好了,但是……”皇甫郦辛酸欲泪,哽咽说道,“现在陛下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天子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一筹莫展,一副可怜而无助的样子。

  皇甫郦悲伤不已,差点哭出声来。

  “爱卿,你父亲伤势很重,这里又没有上好的医药,你看是不是把你父亲送到河东去医治?”天子忽然小声问道,“要不要朕亲自求求车骑将军李爱卿?”

  皇甫鹂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陛下,你怎能去求他?”

  李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文和,如今怎么办?”

  贾诩双眉紧锁,沉吟良久,“大人,长安城被毁,我们退路已经彻底断绝,若再想象去年一样依靠北疆军的威胁来解决关中危机,绝无可能。”

  长安城被一把火烧了,都城没有了,皇宫也没有了,我们总不能带着天子四处流浪。所以要想解决关中危机,解决生存问题,首先就要解决天子在哪里安身的问题。

  王方、张济和皇甫鸿本来是来劝和大人和郭汜的,但因为长安城被毁,天子没有了存身之地,各人的生存处境随即变得异常的艰难。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即使大人和郭汜握手言和了,大家也很难象过去一样逍遥自在地活下去。所以现在对他们没来说,重要的不是劝和你和郭汜,也不是保护天子,而是如何生存。

  大人和郭汜霸陵大战后,这三人立刻借口局势恶化,事情复杂,两边都不好得罪,暂时不来了。其实他们不来是假,静待局势变化是真。他们要看看关中局势如何演变,伺机寻找生存之路。

  环伺关中有三大势力,大将军,袁绍和韩遂马腾,这三人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勤王,他们的目的都是占据关中。在这三大势力中,韩遂和马腾可以不要考虑,因为他们实力最弱,西凉又非常贫瘠,没有什么前途,如果去投靠,死路一条。袁绍拒绝尊奉天子,要重建皇统,这天下人都知道,所以不能去投靠袁绍。袁绍把天子废黜了,我们也就完了。

  大将军到现在还不出兵勤王,其野心昭然若揭。他巴不得天子死了,好借口报仇,血洗关中。如果我们带着天子去投靠他,天子估计也就落个被幽禁的命运,至于我们,早就人头落地了。大将军岂肯留下我们这些人?

  李傕懊悔不已,连连叹息。

  “文和,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贾诩捻须说道。

  “什么办法?”李傕就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贾诩的胳膊,惊喜地问道,“我们还有机会?”

  “对啊。”贾诩从容说道,“袁绍虽然不是真心勤王,但刘表是真心勤王。刘表是皇室宗亲,他出三万大军北上勤王,当然不会是为了帮助袁绍占据关中。”

  “对啊。”李傕眼前蓦然一亮,“对,对。文和,立即给袁绍写信,我们带着天子去荆州,去南阳。哈哈,好办法,好办法……再给刘表写信,请他在南阳做好迎接天子的准备。给蒯越写信,请他率军到霸陵来迎接天子南下。”李傕兴奋地拍了一下案几,高兴地笑道,“大将军要血洗关中,哈哈,让他去和袁绍打吧,我走了。”

  贾诩看看李傕,小声提醒道:“大人,南阳现在被袁绍控制着,不在刘表手上。”

  “我们帮刘表把袁绍赶走。”李傕挥手说道,“天子到了南阳,还怕袁绍不把南阳让出来?急书王方、张济、皇甫鸿,请他们速到霸陵来,商议护送天子南下荆州之事。”

  “大人,你好像把这事看得太简单了。”贾诩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庞德的两万铁骑就在高陵,韩遂马腾郭汜的大军就在丰城,天子营只要往南而去,你想他们会如何应对?”

  “他们要的是关中,不是天子。”李傕毫不在意地笑道。

  “但大人想过没有,长安到底是谁烧的?”

  李傕霍然惊醒,“你是说袁绍?袁绍烧了长安?”

  “大人不相信吗?袁绍既然和朝中的很多大臣都有秘密来往,那么,长安城中怎么可能没有他的潜匿人马?”贾诩冷笑道,“如果长安城是袁绍烧的,那么,袁绍想干什么,大人难道猜不出来?袁绍既然敢烧长安,当然不会让天子南下荆州了。他要置天子于死地,这么简单的事你也看不出来?”

  “袁绍这个叛逆。”李傕怒声狂吼,“我要杀了他。”

  “袁绍烧了长安,把我们逼到了绝路,把王方、张济、皇甫鸿等人也逼到了无所适从的地步。”贾诩说道,“他既然能分裂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激化他和刘表之间的矛盾?为什么不能逼着韩遂、马腾、郭汜和庞德去打他们?为什么不能趁着护送天子南下的机会,再次联手王方、张济和皇甫鸿,对抗各路攻打关中的势力?”

  李傕顿时冷静下来,“文和,你的意思还是待在关中不走?但这样一来,天子就很危险了,如果局势失去控制,天子可能会被……”

  “关中局势如果不能失去控制,天子性命如果不是危在旦夕,大将军岂肯渡河?只要大将军渡河,天子和关中就是我们的。”

  “但是……”李傕心中一阵恐惧。未来形势的发展扑朔迷离,假如完全失控……他不敢想下去,勉强笑着问道,“文和,各路大军退出关中后,天子到哪安身?”

  “当然是长安了。”贾诩笑道,“长安虽然被烧了,但可以慢慢修复嘛。只要天子在我们手上,大将军和刘表就会把我们所需的钱粮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关中。”

  在天子和众多大臣的恳求下,李傕同意让皇甫郦护送皇甫嵩到河北医治。

  临行前,皇甫嵩拜别天子,发誓要说服大将军立即渡河勤王,稳定关中。

  天子诏书大将军李弘,再次恳求其出兵。

  四月下,屯兵杜陵的袁绍、蒯越接到了天子圣旨。

  天子恳求袁绍、蒯越,立即率军赶到霸陵,他要南下出武关阳避祸。

  袁绍和蒯越接旨后,非常高兴,急忙召集掾属和各部将领商议护送天子到南阳的事。

  “我已经以八百里快骑急告刘大人了。”蒯越兴奋地说道,“陛下这个决定太及时了。如果再迟一点,等到大将军率军过河,那就太迟了。”

  “景升兄接到陛下的圣旨后,一定会欢呼雀跃。”袁绍笑道,“此次勤王如此顺利,实在是大出意外,这都要感谢韩遂、马腾和郭汜。没有霸陵一仗,李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带着天子南下荆州。”

  “到了南阳,立即把李傕这个叛逆杀了。”荆州将领文聘怒声说道,“他竟敢火烧长安,天地不容。”

  “哪有这么简单。”袁绍说道,“他既然敢提出来让陛下到南阳避祸,肯定就有万全之策。”接着他望着蒯越问道,“异度兄,你看这迎驾之事……”

  “韩遂、马腾在槐里,郭汜在丰城,庞德在池阳,王方、皇甫鸿在高陵。无论是天子营移动,还是我们北上霸陵,都要遭到他们的攻击。李傕这一计,未免太幼稚了。”蒯越笑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先派个人到霸陵拜见一下天子和这位自以为是的车骑将军?”

  袁绍连连点头,指着田丰说道:“那就请田大人辛苦一趟吧。”

  田丰心事重重地站起来,躬身领命。

  送走蒯越和文聘等荆州大吏,袁绍立即命令陈琳,急书洛阳的沮授,停下关西战事,急速增兵南阳,防止南阳发生变故。

  “大人担心刘表趁机收回南阳?”郭图问道。

  “刘表的那点心思,我岂能不知?”袁绍笑道,“陛下说,要到荆州南阳避祸。刘表接到天子圣旨后,肯定要趁机带兵进驻南阳,逼着我把南阳让给他。天子说的,荆州南阳,他是荆州牧,南阳当然要归他了。李傕这点小花招,还真给了刘表一个机会。”

  “大人既然不愿意把南阳还给荆州,又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和刘表反目成仇,那还不如……”郭图小心翼翼看看袁绍,低声说道,“大人不如把天子接到洛阳。天子一旦重返京都,天下……”

  袁绍笑容顿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公则,你以为李傕会带着天子到洛阳?我看天子连南阳都去不了。”

  郭图一惊,闭口不语。

  袁绍看看大帐中的部下,手指东方,冷笑道:“大将军会让我把天子接回洛阳?你们清醒一点,准备关中大战吧。只有打赢了北疆军,占据了关中,我们才能救回天子,否则勤王肯定要失败。”

  蒯越回到自己的大帐,喊来一个心腹亲卫,让他带着自己的密信连夜赶回襄阳。

  李傕先是和韩遂马腾郭汜在霸陵大战,接着又火烧长安自掘死路,然后又要挟天子南下荆州,这十分不正常。我觉得长安不是李傕烧的,很有可能是袁绍秘密派人烧的。袁绍出兵关中的目的不是勤王,而是图谋占据关中,他欺骗了我们。

  目前关中形势极具变数,无法预测,勤王的难度非常大。大将军屯兵河东,迟迟不见动静,显然是在等待出兵的最佳时机,关中肯定还有一场大战。因此拜请大人务必慎重,暂时千万不要到南阳去,以免因小失大,和袁绍发生冲突,致使勤王彻底失败。

  到了晚上,蒯越又把文聘请到了大帐。

  “仲业,陛下要南下荆州避祸,你看我们是北上接应,还是在此按兵不动,等待李傕护送天子营来会合?”

  “如果北上接应,我们就要冒很大风险,有可能遭到几路大军的攻击,所以我觉得还是在此按兵不动为好。”文聘奇怪地看看蒯越,“大人要北上接应?”

  蒯越摇头笑笑,又问道:“如果天子营顺利到达杜陵,我们是否能把天子安全送到南阳?”

  文聘低声轻叹,“大人不相信袁大人?”

  “你相信吗?”

  文聘呆坐半晌,摇了摇头。

  “我们是来救天子的,不是来帮助他占据关中的,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要确保大军的安全。”蒯越小声嘱咐道,“即使我们不能救出天子,但我们至少要保证把这三万人马完整无缺地带回去。”

  四月下,王方、张济、皇甫鸿先后接到李傕书信,请三人到霸陵会晤。三人犹豫不决。

  天子下旨,立贵人伏氏为皇后,纳董氏为贵人,拜伏皇后父亲侍中伏完为执金吾,拜董贵人的父亲校尉董承为平虏将军,举营欢庆,并诏请三位将军大人到北坞同贺。

  天子有旨,三人不好不去,正要起行,宁辑将军段煨突然送来密信。李傕已经和袁绍、蒯越秘密达成约定,要护送天子到南阳避祸。我和三位将军交情深厚,不敢不具实相告。三位将军应该立即和李傕握手言和,共同护送天子南下,以免将来遭到大将军的杀戮。

  张济大惊,急忙去信责问李傕。袁绍一直说当今天子不是先帝所出,要废黜当今天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想把天子送入虎口吗?你担心我们不答应,竟然让天子下圣旨来骗我们,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杀了?

  王方和皇甫鸿都屯兵在高陵,两人仔细商议后,断定李傕要杀自己,于是带着军队渡过渭水河,和郭汜会合于丰城。郭汜听说李傕要带着天子南下荆州,急忙书告韩遂、马腾和庞德,请他们和自己联手出兵阻击。

  韩遂、马腾和庞德非常震惊,立即各带铁骑,屯兵于长安城附近,准备随时南下攻杀袁绍。

  袁绍、蒯越接到斥候禀报,连番傕促李傕,尽快南下,迟恐不及。

  李傕接到三人的书信,又惊又怒。他本来诚心诚意邀请三人到霸陵商议联手御敌的事,结果事情越弄越糟,朋友转眼变成敌人了。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还要往杜陵会合袁绍?”

  “当然。”贾诩泰然自若,“不以身诱敌,怎能让一群狼打起来?急告大将军,我们要南下荆州了。”

  “急告大将军?”李傕不惊反喜,击掌赞道,“文和,果然好计。”

  “下旨给袁绍、蒯越,叫他们立即北上护驾。”

  四月下,河东,蒲坂津。

  庞德急报,李傕要投靠袁绍,带着天子往南阳而去,请大将军即刻出兵。

  天子圣旨送达河东。长安被毁,关中危难,天子和朝廷决定迁都洛阳。

  麴义、杨凤、孙亲、王当诸将纷纷请战。

  “这种低劣小计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李弘冷笑,指着案几上的地图对众将说道,“你们仔细看看长安一百里范围内有多少军队?李傕虽然够疯狂的,但袁绍又岂是傻子?韩遂又岂是瞎子?李傕这次死定了。”

  “大将军为何还不出兵?李傕是死定了,但天子也危在旦夕啊。”麴义焦急地说道。

  “我现在出兵,天子肯定保不住。”李弘神色冷峻,坚决说道,“再等等,机会还没到。”

  “还没到?”麴义抱着脑袋,高声惊呼,“大将军,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四月底,龙骧将军赵云和奋威将军吕布率领铁骑赶到蒲坂津大营。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五章 势如破竹 第二十四节

  大将军李弘,征西将军徐荣、左将军麴义率诸将出辕门相迎。

  吕布受宠若惊,远远下马,大礼参拜。

  “将军大人快快请起。”李弘一把扶起吕布,笑着说道,“久闻你的大名了,可惜你我无缘,一直未能相见。”

  吕布羞愧难当,小声说道:“我深受大人重恩,但……”

  “哈哈……”李弘大笑,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算起来,我们八年前就应该见面了。这几年你受了不少苦,早该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接着他又扶起张辽,仔细看了看他,“文远,回到北疆了,你也可以回家看看了。”

  “待勤王归来,我一定向大将军告假。”张辽两眼一红,激动地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没有看到爹娘了。”

  “好,勤王成功后,我让你和正滔一起回家。”李弘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指着站在身后的张震说道,“你们兄弟都有很多年没有回去了,这次一起回去,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魏续、侯成、宋宪、李封等诸将齐齐拜倒。张辽急忙给大将军一一介绍。

  吕布望着徐荣,心中一阵激动,泪水差点涌了出来。

  “大人,我没能保护好天子…”吕布撩衣跪倒,俯身便拜,“我没能兑现昔日的诺言,没脸再见大人……”

  “好了,好了……”徐荣急走两步,一把抱住吕布,“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自责了。这次我们一起杀到关中去,定能勤王成功。”

  “大人,大人……”魏续、侯成、宋宪、成廉等人全部围了过来。

  “都还活着……”徐荣看着他们,高兴地和他们一一相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大人,我们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魏续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大声说道,“我们回来了。”

  徐荣心弦震颤,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好,好,回来就好。”

  大汉国兴平二年(公元195年)五月。

  五月初,皇甫嵩到达蒲坂津大营的第三天,伤势突然恶化。

  黄达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大帐,“大将军,皇甫大人不行了,你快去送送他。”

  李弘大惊,一把推开案几,从席上一跃而起。“怎么回事?下午不还是好好的吗?你是怎么给他吃药的?”

  “皇甫大人年纪大了,时间也拖长了,我就是天大的本事,现在也回天乏术啊。”黄达哭丧着脸说道。

  “你不是跟那位华陀先生学了大半年吗?怎么越学越差?”李弘一边往帐外飞奔,一边怒声骂道,“人到了你手上,治一个死一个,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大将军,你这就冤狂我了。”黄达跟在李弘后面大声叫屈道,“皇甫大人的确已经到了大限,现在就算华陀先生在这,也一样救不活他。”

  皇甫嵩平静地躺在榻上,脸上带着一丝深重的痛苦和悲伤。

  李弘、徐荣、麴义、吕布、赵云和众多北疆诸将围在榻旁,神情悲戚。

  “大人……”李弘握住皇甫嵩的手,轻轻喊道,“大人,我们都在这里,子烈、云天、奉先,我们都在这里……”

  皇甫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将军,你还记得先帝给你的遗诏吗?”

  一个大大的“汉”字蓦然出现在李弘的脑海里,先帝那张瘦小而亲和的脸庞同时也浮现在了李弘的眼前。

  李弘心中剧痛,他猛地闭上眼睛,连连点头。

  “大将军,我要死了,我在九泉之下,能看到汉祚的中兴吗?”

  “能。”李弘坚定地说道,“我发誓,我发誓辅佐天子,重振大汉。”

  皇甫嵩欣慰一笑,“好,好……先帝,我,还有子干(卢植),还有袁隗、刘虞,还有许许多多死去的人,我们都等着这一天,都在等着这一天……”

  猛然,皇甫嵩一把抓住李弘的大手,怒睁双目,纵声狂呼,“杀,杀光叛逆,杀光叛逆……”

  一口鲜血喷射而出,霎时溅了李弘一头一脸。

  “大人……”李弘一把抱住皇甫嵩,惊骇至极,“大人……”

  “爹……”皇甫鹂悲痛欲绝,抱着皇甫嵩的身躯大声叫喊着。

  鲜血长流,皇甫嵩气绝而亡,至死都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

  五月初三,关中。

  李傕率军护着天子营,沿霸水河南下,向杜陵而去。

  天子和皇后乘舆而行,公卿百官跟在车后,步行相随。

  大军行走速度极慢,一天下来才走了十里。

  屯兵于新丰鸿门亭的张济接到禀报后,立即率军随后追击,并急告李傕,请他以大局为重,不要上了袁绍的当,尽快带着天子回到霸陵,等待大将军来援。

  屯兵于长安十里亭的郭汜、王方、皇甫鸿闻讯后,带着大军急速赶到枳道亭,挡住了李傕的南下之路。三人急书李傕,郑重警告他,马上回头,否则不惜撕破脸面,大家兵戈相见。

  庞德、卫峻一面急报大将军李弘,一面带着两万铁骑向长门亭方向移动,以便随时阻击李傕。

  韩遂、马腾接到郭汜的求援后,尽起大军向杜陵方向前进,准备攻杀袁绍和蒯越。

  袁绍接到李傕的书信后,立即和蒯越商议,是否北上接应?

  蒯越犹豫良久,指着地图说道:“大人如果能说服韩遂和马腾,让他们按兵不动,我们就可以北上接应天子。”

  袁绍大笑,“异度兄,要让韩遂和马腾按兵不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他们钱粮。我估计现在西凉军已经没有吃的了,现在给他们钱财和粮食,等于是雪中送炭,韩遂和马腾一定会非常感激,并乐于效命,只是……”

  “只是大人舍不得关中这块地方,是吗?”蒯越淡淡地笑道,“韩遂和马腾都是苦惯了的人,要求很低。只要大人愿意给他们提供钱粮,愿意把扶风郡给他们,两人一定会和大人联手。”蒯越看看袁绍,颇有深意地说道,“大人以各种理由违抗天子的圣旨,拒绝北上霸陵接应天子南下,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把韩遂和马腾的西凉军逼到绝路吗?难道大人到了现在,对勤王一事还迟疑不决?”

  “不是,不是,异度兄误会了。”袁绍笑道,“西凉是个很大的包袱,以我的能力,无法答应韩遂和马腾更多的要求。所以我需要得到景升兄的承诺,我希望景升兄能和我共同承担送给西凉的钱粮。”

  “大人不愿意把扶风郡给韩遂和马腾?”

  “西凉人留在关中,对我的威胁太大,我不能把扶风郡给他们。”袁绍正色说道,“现在我可以答应他们,和他们平分关中之地,但这仅是权宜之计。等我们诛杀了叛逆,击退了北疆军,勤王成功之后,我肯定要把他们逼回西凉。要想让韩遂和马腾尊奉天子,和我们结为盟友,每年一定数量的钱粮支援是必须的,所以……”

  “大人,你这时候提出来……”蒯越欲言又止,显得极为不满。

  “景升兄不会不答应吧?”袁绍笑道,“能不能顺利勤王,直接关系到大汉社稷的振兴。你我同为大汉重臣,怎能不齐心协力?”

  “刘大人为了救回天子,当然会答应大人的这个合理要求。”蒯越自嘲地一笑,然后指着地图上的南阳说道,“天子要到荆州南阳避祸,你看这南阳……”

  “天子到南阳避祸,这成何体统?难道洛阳是我袁绍的封邑吗?长安被烧了,天子就应该重返故都。”袁绍义正严词地大声说道,“我袁家世世代代饱受皇恩,现在正是誓死相报的时候。我袁绍此次一定要救出天子,护送天子到洛阳重建国都。如果让天子到南阳避祸,我袁绍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蒯越瞠目结舌。

  田丰、审配、郭图等一帮掾属目瞪口呆,不知道袁绍这番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难道袁绍突然想明白了?

  初三日,从霸陵到杜陵的驰道上,铁骑往来飞奔,屯兵于长安城百里范围内的十几万大军同时向这条驰道上聚集而来。

  大战一触即发,关中形势骤然紧张。

  初三日夜,庞德赶到西凉军的大营拜见韩遂和马腾,希望能得到两人的帮助。

  大将军过去在西凉平叛的时候,数次重击西凉军,和韩遂、马腾等人有很深的仇恨。庞德担心袁绍会利用西凉军和北疆军之间的仇怨,说服西凉军,和西凉军联手。西凉军如果和袁绍重新结盟,天子营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大将军为什么至今还在河东?”韩遂听完庞德的解释后,马上问道。

  “大将军在哪并不重要。”庞德笑道,“先生是不是以为我这两万铁骑无法保证天子的安全?”

  “长安都被李傕烧了,你还能保证什么?”马腾摇头嘲笑道。

  “长安是李傕烧的吗?”庞德反问道,“大人当真这么认为?”

  韩遂和马腾相视一笑。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问,大将军为什么还在河东?”韩遂再次问道,“大将军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有心要置天子于死地?”

  庞德急忙连连摇手,“先生误会了。大将军有大将军的难处。”

  “大将军今年的目标到底是关中,还是中原?”

  “中原。”庞德苦笑道,“大将军的目标是中原,关中就我这两万铁骑,没有援军了,所以……”

  “所以大将军根本不在乎天子的生死,也不在乎长安的存亡,是吗?”

  面对韩遂咄咄逼人的追问,庞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额头上竟然冒出了汗,“先生,有些事,我不了解。”

  韩遂久久地看着庞德,仿佛要从庞德的脸上看出什么。

  “好,我答应你。”韩遂亲昵地拍拍庞德的后背,“我们都是西凉人,你师父和我又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这点小忙,我当然会帮。”

  庞德大喜,急忙站起来躬身感谢。

  “只要李傕的大军不到杜陵,我就不打他。”韩遂笑道,“不过,你不能告诉我,关中的事,大将军打算如何解决?”

  “关中局势变化太快,大将军至今没有给我明确的应对之策。”庞德无奈地说道,“我打算先把李傕逼回霸陵再说。”

  “这么说,今天晚上你来找我们,是你自己的主意?”马腾皱眉问道。

  庞德点点头,“如果李傕对我们的警告置若罔闻,明天还要南下,后天我就和郭汜、王方、皇甫鸿联手攻击他。”

  庞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韩遂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大将军这是在逼我们。”

  “大将军什么承诺都没有给我们。”马腾冷笑道,“他未免太霸道了。我们难道当真怕了他?”

  “寿成,除非我们有确定把握,否则不能和大将军为敌。”

  “那你说怎么办?”马腾愤怒地问道,“撤回西凉?”

  “再等等,袁绍一定会派人来。”

  初四日凌晨,审配夜访西凉军大营。

  “袁大人是不是认为关中已经是他家的土地了?”韩遂听完审配的话,摇头大笑,“你回去告诉袁绍,我们联手勤王可以,但关中要给我。”

  “勤王成功后,关中不是袁大人说了算,而是天子说了算。所以先生这个要求,袁大人肯定无法答应。”审配一步不让。

  “袁大人既然愿意勤王,那么天子肯定就要返回洛阳,将来朝政就是袁大人说了算。关中给不给我,还不是他一句话。”韩遂笑道,“我虽然粮草不足,但还能支撑几天,另外,我已经派人向北疆军的庞德求援了。庞德已经答应我,明天就给我送来五千头羊。我现在有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请袁大人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审配也不多话,拱手告辞。

  “先生,袁绍这个条件不错了,你为什么不答应?”马腾奇怪地问道。

  “袁绍根本不想勤王,他要的就是关中。”韩遂解释道,“如果没有关中,他将来怎么称霸天下?怎么击败大将军李弘?所以他不会把关中给我们,一寸土地都不会给。”

  “先生的意思?”

  “先打他,把他打痛了再说。”

  “然后呢?”

  韩遂看看他,轻声问道:“你说,庞德的话是真是假?”

  “很明显是假的。”马腾冷笑道,“庞德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自己做出选择……”忽然,他睁大眼睛望着韩遂,吃惊地问道,“先生,你剥了袁绍的皮,还要吃袁绍的骨头啊?”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五章 势如破竹 第二十五节

  五月初四,上午,李傕带着大军,护着天子营,继续南下。

  下午,大军赶到枳道亭。郭汜、王方和皇甫鸿的大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天子车驾出现在两军阵前。

  皇甫鸿单人单骑前去见驾,“陛下万万不可去南阳避祸。袁绍居心叵测,屡次拒绝受抚,并诛杀朝廷大臣,此去必将对陛下不利,陛下……”

  天子孤苦无依地坐在车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一脸漠然。

  司徒淳于嘉惨声叹道:“坚寿,那你说陛下应该到哪?”

  “大将军马上就要渡河而来,关中之危随即可解,请陛下速回霸陵,耐心等待。”皇甫鸿连连磕拜,“陛下,除了关中,你哪里都不能去啊。”

  “大将军?大将军如今在哪?”淳于嘉悲愤至极,指着河东方向大声骂道,“陛下的圣旨天天送到河东,但他的人呢?他的军队呢?他眼里哪里还有陛下,哪里还有大汉社稷?”

  “大人,虎威将军庞德的两万铁骑就在长门亭,北疆军就在关中,难道这还不能表明大将军护卫天子的决心吗?”皇甫鸿苦口婆心地劝谏道,“陛下,请相信大将军,他一定会来护驾,一定会把叛逆们赶出关中。”

  天子低头看看他,苦涩一笑,无奈而凄凉,“爱卿,朕想待在这里,可是……”

  “坚寿,你听到了吗?”李傕带着一队亲卫骑打马而来。“你听到了吗?是郭汜,是你们这帮人把陛下逼得无路可走,这都是你们的错。”

  皇甫鸿猛地站起来,连退数步。远处的亲卫骑一拥而上。

  杨奉、董承吼声连连。羽林、虎贲呼啸上前,立时把天子围得密不透风。

  “稚然,关中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皇甫鸿手指李傕,杀气腾腾,“你为什么要烧长安?你为什么要背叛陛下,要把陛下送给袁绍?”

  “我没有烧长安,也没有背叛陛下。”李傕高踞马上,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到了今天了,你还没有醒悟过来?你上当了,我也上当了,我们都上当了。皇甫大人为什么会伤?是谁把他打成了重伤?是谁?”

  “那好,你退回霸陵,我们都到霸陵去。”皇甫鸿飞身上马,怒气冲天地吼道,“你说你没有背叛陛下,那你就证明给我看看。你现在退回霸陵,我们跟你一起走。”

  李傕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贾诩。贾诩摇了摇头,“叫郭汜立即把朝中大臣送回来。”

  郭汜断然拒绝。

  “坚寿,你是不是疯了?李傕杀了樊稠,烧了长安,还背叛陛下,要把陛下送给袁绍,这种人你还和他谈什么条件?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啊?”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我们再不联手,大家都会死的。”皇甫鸿怒声说道,“我们回霸陵,立即回霸陵。”

  “我可以到霸陵,但我一定要杀了李傕这个叛逆。”郭汜望着王方问道,“你怎么说,打不打?”

  “打。”王方一咬牙,猛地抽出了战刀,“不把他打老实了,他还以为我们怕他呢?今天就要杀了他。”

  皇甫鸿几乎气疯了。“袁绍的大军就在杜陵,就在六十里之外,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把天子救出来,我们都活不了。”郭汜冷笑道,“你以为李傕现在还是我们的兄弟?你不要做梦了。”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今天拼了。”王方猛地高举战刀,回头狂呼,“擂鼓,擂鼓……”

  战鼓声轰然响起。

  庞德接到皇甫鸿的急报,心急如焚。

  他急忙召集卫峻、刘冥、狂风沙和聂啸商议。大军是在长门亭按兵不动,还是急速驰援枳道亭护卫天子。

  袁绍和蒯越的大军就在四十里外的杜陵,大军一旦放弃长门亭,袁绍和蒯越极有可能率军随后掩杀。

  “急告文约先生,请他帮忙。”庞德指着地图说道,“西凉军如果逼近杜陵,袁绍和蒯越必定不敢出兵。”

  聂啸冷笑,“令明,这种人你也能信任?他就是一头狼,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如果他和袁绍突然联手,从我们的背后展开攻击,不要说我们了,就连天子都活不了。”

  庞德知道聂啸和他的湟中羌铁骑对韩遂恨之入骨,只好耐心劝道:“过去的仇怨暂时放一放,好不好?现在是要救出天子,否则我们千里迢迢跑到关中来干什么?”

  “正是因为要救出天子,所以才要更加小心。”聂啸大声说道,“铁骑一旦损失惨重,我们还怎么救天子?天子死了,我们这脑袋还保得住吗?就算大将军不杀我们,我们也没有脸回北疆。”

  庞德沉吟不语。

  “令明,我也觉得韩遂和马腾不能信任。”卫峻摸摸自己的大胡子,走近庞德说道,“西凉军缺少食物和草料,这是事实,否则霸陵之战,羌人就不会临阵倒戈,突然背叛韩遂。你昨天去见韩遂的时候,他只字未提食物和草料的事,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我对他说了,只要大将军渡河而来,食物和草料都会给他……”

  “大将军何时渡河?今天,明天,还是十天后,二十天后?”卫峻问道。

  庞德苦笑不语。

  “现在关中的形势扑朔迷离,谁都说不清明天会发生什么?”刘冥沉思良久说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大将军渡河,关中形势随即明朗。即使袁绍、蒯越和韩遂联手了,他们也不是我们北疆军的对手,所以……”他看看众人说道,“如果是我,这个时候我不会做出选择。”

  “韩遂就象山坡上的草,风吹两边倒。”狂风沙笑道,“我也会这么做。”

  庞德再不犹豫,当即急书韩遂,请他率军逼近杜陵,威胁袁绍。

  “传令各部,明天早上,杀向枳道亭,护卫天子。”

  初五日黄昏,西凉军逼近杜陵十里处。

  夜,袁绍在审配、郭图、逢纪的陪同下,到西凉军大营拜访韩遂和马腾。

  “自洛阳一别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文约先生了。”袁绍拉着韩遂的手,亲热地说道,“算起来,大约有十年了吧?”

  韩遂笑笑。“当年在大将军府看到你的时候,你比现在年轻多了。”

  “老了,头上都有白发了。”袁绍非常感慨地说道,“当初大将军(何进)如果采纳了你的建议,大汉怎会有今日的危难?”

  “此一时彼一时,再说这话已没有任何意义。其实,那时凭大将军的实力,根本无法铲除奸阉。”韩遂一边伸手相请,一边笑道,“听说,你也参加了翼城大战?”

  袁绍哈哈一笑,“先生是不是还要和我算算当年的旧帐?”

  袁绍走进大帐,看到两侧站立的卫兵,笑着问道:“先生是不是打算今夜龚击杜陵?”

  韩遂微笑不语,泰然自若地坐到席上。马腾大吃一惊,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本初,坐下吧。”韩遂慢条斯理地说道,“本来我打算明天清晨袭击荆州军的大营,但既然你有准备了,那就提前打吧。”

  袁绍浓眉稍皱,脸上掠过些许怒色,呵呵干笑着坐到了客席上。审配、郭图和逢纪三人站在了袁绍身后,面显惊色。

  “你是不是不高兴?”韩遂笑道,“打北疆军我或许把握不大,但打你的关东军,或者打蒯越的荆州军,我还是非常有把握。西凉人在关中这块地方打了很多年的仗,一山一水都很熟悉,在这里打仗,你们没有任何优势。我以铁骑偷袭你的步卒,即使不能全胜,但绝对可以掳获粮草辎重,这样我就能解决大军的食物问题了。”

  袁绍点点头,赞赏地说道:“先生此计甚好。不过先生年纪大了,半夜率军攻击恐怕会出什么差错。我看这样吧,先生大约需要多少粮草,我立即派人送过来。”

  “无功不受禄。”韩遂连连摇手,“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我还是自己去抢吧。”

  “先生太见外了。”袁绍大笑道,“不要说这点粮草辎重,就是关中,我也愿意拱手送给先生。”

  “关中?”韩遂捻须笑道,“本初,关中如今可不是你的。大将军一旦渡河西来,这关中就是大将军的囊中之物。不过,你这句大话,我还是很喜欢听。”

  “先生既然喜欢听,那我就说给先生听听。”

  初六日凌晨。

  庞德在睡梦中被人推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霍然映入眼帘。

  “兄长……”庞德一跃而起,箭步冲了上去,“兄长,你怎么来了?”

  秦谊一把抱住了冲过来的庞德,“令明,快走吧。今日清晨,先生将率军偷袭长门亭。”

  “你说什么?”庞德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位先生?谁要偷袭我?”

  “文约先生。”秦谊低声说道,“文约先生要杀你。”

  庞德难以置信,张大着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先生答应我的,他答应我的,他说一定会帮我的。”

  “是啊,先生说话从不失言,所以我现在站在你眼前。”秦谊拍拍庞德的肩膀,“先生叫我来告诉你,请你立即撤军,带着天子向河东方向撤退。”

  “撤退?我怎么撤?”庞德剑眉倒竖,颇为愤怒地说道,“昨天,李傕和郭汜的大军昨天在枳道亭打了一下午,今天他们还要打。我怎么撤?我去杀他们吗?”

  “先生说,你可以告诉李傕、郭汜,他已经和袁绍、蒯越联手,十万大军即将展开追杀,势必要把天子安全救回。”

  庞德心中一窒,背心一凉,不禁倒退了一步,“先生他和袁绍结盟了?怎么会这样?昨天……”

  “每一天都会发生变化。”秦谊笑道,“比如你我兄弟,现在你是名扬天下的虎威将军。而我,还是先生的亲卫。”

  庞德送走秦谊,心情沮丧地走进了大帐。

  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不久,北疆军将再次和西凉军在关中展开血腥厮杀。先生,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大将军,为什么?

  庞德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心中一阵苦痛。大将军,你为什么还不渡河?你还再等什么?天子就要保不住了,关中就要成为袁绍的天下了,你为什么还不率军杀来?

  “我早就说过,韩遂是头狼,是头狼。”聂啸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吼道,“令明,你让我带人杀过去,我要杀了这头狼,我要替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报仇雪恨。”

  “不行。”庞德坚决拒绝,“你立即带人抄捷径杀到霸陵,把北坞一把火给我烧了。”

  “命令各部,立即杀向枳道亭。”

  “韩遂投靠了袁绍?”郭汜瞪大眼晴,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已经上了袁绍一次当了,还要上第二次当?”

  “袁绍给了他什么好处,竟然让韩遂再次相信袁绍?”王方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坚寿,如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立即和李傕言和,退回霸陵坚守。”皇甫鸿一把夺过郭汜手上的书简,冲着他怒声叫道,“你要不想死,就快点整顿军民,向霸陵撤退。”

  “急什么?”郭汜冷笑道,“庞德的铁骑会帮我们挡住袁绍和韩遂。”

  “你别做梦了。”皇甫鸿嗤之以鼻,“你不要忘记了,庞德是西凉人,刘冥、狂风沙和聂啸都是胡人,他们可没耐心陪着你在这里慢慢玩。”

  皇甫鸿怒视着李傕,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想好没有?”

  李傕好整以暇地放下书简,得意洋洋地冷笑道:“坚寿,回去告诉郭汜,叫他把太尉杨彪、光禄勋刘渊、卫尉士孙瑞等大臣给我放回来,立即给我放回来。”

  “这个时候了,你还赌什么气?”皇甫鸿一拳砸到案几上,几乎是咆哮如雷了,“带着天子营走,快点。”

  李傕吓了一跳,闪身后躲,十分气恼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天还没亮,陛下正在睡觉,怎么走?等天亮了再说。”

  皇甫鸿大怒,双手拎起案几,大吼一声把它甩出了大帐,“快点,给我快点,天亮了就来不及了,庞德要杀来了。”

  “庞德?”李傕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坚寿,你不要生这么大气嘛,你看你说话都颠三倒四了。是袁绍和韩遂要杀来了,不是庞德要杀来了。庞德怎么会杀来?他当然会在长门亭阻杀敌军了。”

  “你等死吧。”皇甫鸿咬牙切齿,转身走出了大帐。

  李傕望着皇甫鸿的身影,想了一下,转身对身后的亲卫招了招手,“快,擂鼓,准备起营撤回霸陵。”

  “急告骠骑将军张济,我即刻护送天子回霸陵,请他速速赶往北坞大营会合。”

  初六,清晨,朝霞满天。

  虎威将军庞德带着铁骑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枳道亭。

  皇甫鸿驻马高坡,望着远处铺天盖地的铁骑,魂飞魄散,“快,快,擂响战鼓,报警,报警……”

  鼓声四起,响彻天地。

  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剧烈地抖动着。

  枳道亭的几座大营一片混乱,各军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北方向撤离。

  天子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地被董承抱在怀里,率先在羽林、虎贲的护卫下,沿着驰道狂奔而去。

  “护着天子营先走,快,快……”李傕飞身上马,扯着嗓子不停地叫着吼着。

  郭汜在亲卫们的簇拥下冲出了大营。

  “大人,驰道上的人太多,一时无法撤过去。”张苞打马飞驰而来,“怎么办?是不是列阵迎敌?”

  “太尉和诸位大臣们在哪?”

  “杨密和夏育大人护着他们已经先行离去。”旁边的高硕回道,“他们从小路走了。”

  “走小路,我们都走小路,先撤到霸陵去”郭汜气急败坏地叫道,“不要和北疆军的铁骑打,那纯粹是找死。”

  “大人,走小路,粮草辎重怎么办?”张苞吃惊地问道。

  “不要了。”郭汜挥手说道,“到了霸陵,李傕要是不给吃的,我剥了他的皮。”

  皇甫鸿打马迎上了庞德。

  “令明,你这是干什么?你想谋反吗?”

  庞德凌空一鞭抽下,“这帮叛逆,我今天要杀了他们。我倒要看看,谁敢弑君?”

  “吹号,吹号……”庞德猛然回身,举刀狂呼,“急速杀进……急速……”

  号角长鸣,吼声如雷。

  铁骑大军骤然加速,巨大的轰鸣声震撼四野。天地霎时色变,朝阳就象喷射的鲜血,立时染红了整个天际。

  “铲除叛逆,保护天子……杀……”

  北疆铁骑以雷霆之势,杀进了枳道亭,杀向了血色的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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