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绝望

  再过两天就是二审了,时间真是难熬啊,看起来没什么希望。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经历了冤屈,背叛,痛苦和幸福,一开始还幻想清都自清,没做过的事会有什么错,可现实竟然不是这样的。那个现场似乎是为我量身定制的,我为什么要敲门进去跟卡尔说一番话呢?人家大吵大闹关我屁事?也许当时跟其他同事通一下气就好了,至少多几个证人。你们非说我进去之后见财起意,行凶杀人。在大家眼里,我林启东是如此贪财的人吗?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们认识的林启东不是这样一个小人呢?世态炎凉,人心叵测,都成了哑巴了吗?

  后来的事更奇怪了,明明是听到报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三个人都发现了死者,同时被惨相所惊愕,可怎么他们没事,我却被抓了呢?无数的巧合集中在同一时刻爆发出来,巧也巧得太过份了。我不明白,想了这么长的时间仍是不明白。

  百口莫辩,大概就是形容我的处境了。世人遭受的委屈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吗?窗外的白云,你们天天从斗大的囚窗外飘过,人世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们的眼睛,可你们看到了我的冤屈吗?

  死刑,一个我以前只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过的字眼,即将降临到我的头上,就是被塞上囚车,押赴刑场,手铐在背后,跪在地上,有人从后面对准我的后脑梢,砰,一枪把我崩了。一个罪恶的生命结束了,其实它根本没有罪恶,它的一生都是如此的善良。

  没有流血,没有痛苦,视线渐渐地模糊,身体缓缓地扑向大地,我的灵魂慢慢地离开沉重的躯壳,脱离了**的束缚,在空中升腾,越来越高。

  我看到了,美丽江都,我的故乡,两条大江环绕,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最高的一座是江都大酒店,在那里,我找到了第一份也是今生唯一的一份工作。在江大,我认识了秦哥,认识了廖怡琴,我的爱人。秦哥啊,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知道我的消息吗?等你再回来时再也见到我了。如果你还在身边的话,一定会想出办法救我的。莫非你也遇到了困难,无法脱身?

  怡琴,你的来信我一直珍藏着,那是我初恋的美好记忆,只是我太傻,竟然无福消受你本想赐给我的幸福。你在美国还好吗?学业顺利吗?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心仪的爱人?他一定比我优秀,比我更体贴你,将来会给你幸福。我没能好好地珍惜你,永失我爱,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没有资格乞求你的原谅。

  亲爱的爸爸,亲爱的妈妈,别为我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儿子太不争气,辜负了您们的期望,让二位操心了,对不起。还没来及孝敬您们,共享天伦之乐,却让您们体会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太残忍了。原谅我这个不孝儿子吧!判我死刑可以,剥夺政治权利终生也无所谓,但我一定会向法官求情,什么我都没有了,只想到医院去探望您们一次,这是我一生最后的请求,希望他能答应。

  才度过了23个人生的年轮,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朱越了,一位美丽善良,愿与我白头携老的女孩,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小越,我本想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给你一生的幸福,可现在只留下伤心的回忆,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真想与你一起尽情享受快乐的日子。我承认一直对你有好感,半年之前在香港就有了,一直想接纳你,可你知道我的情况,不想再一次经历分手的伤痛,初恋的伤害太深了。

  我知道你从不计较我的过去,默默地照顾我,安慰我,如一汪清泉浇灌着我干涸的心灵,让重新感受到了滋润的甜蜜。一直想对你说,最喜欢吃你做的菜了,尤其是回锅肉,越是家常的菜越难做好,可你做得那样出色。我常常在想,以后能天天吃你的菜就太幸福了。听同事们说,你以前没做过家务事,是为了我学的吧?你真好。我林启东何德何能,值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

  当我进来之后,你毫不在意旁人势利的眼光,一如既往地相信我,给予我最大的支持。你知道吗?在这段日子里,你的支持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还记得我那次晕厥住院,你在病榻前跟我说过的话,“……那是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一个我最爱的男人,真希望那一刻时空停止,永远的凝固,两人就这样拥抱着一直飘落下去……”我何偿不是这样想啊,永远抱着你,永远。

  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了你,不知是不是太迟,让你等得太着急了。在你滑倒的那一刹那,迟钝的我终于发现,你才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珍爱的人,我要拼命地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虽然我们不是一见钟情,甚至可以说是你先追求我,这些都不重要了,找到真心的爱人才是最大的幸福。

  都怪我醒悟得太迟,让你忍受了那么长时间的等待,我不该那样自卑,那样自闭,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事到发如今,后悔来不及了。可我真的不愿意离开你,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啊!是上天对我不公,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到底我做错了什么,我太不甘心了。

  我最最亲爱的小越,你一定得答应我,好好地活着,为了我,活着是对我最深深的思念,我不允许你做傻事,我会死不冥目的,知道吗?如果爱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地珍惜你,不会让你到最后才知道答案。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要好好地宠你,呵护你,照顾你。好吗?你是我永远的朱越,永远的Alice。

  王警官,在我的眼里,您是一位真正的好警察,正义,勇敢,智慧,执着,再多美好的词语形容您都不过分。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到同情,再到舍命相助,您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已经尽力了,我一点都不怪你。是我太不争气,给您添了麻烦。千万不要有一点内疚,不是您的错,有些事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证据,请一定为我作主,至少不要让我永远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虽然我再也看不到了。

  此刻江大的同事们不知会怎样议论我,有多少人会骂我,会有几个还一直记得我呢?乔老大,虽然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但我知道你没有害我之心,权利对你更重要,我不过稍微挡了你的道,错的人是我。小李子,一位跟着我一起成长的小伙子,你为什么要提供那些莫明其妙的证词呢?你不知道会置我于死地吗?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威尔逊和卡尔给了你太大的压力,我不会怪你说了那些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的命。

  还有肖?宸,你已经与堂兄成亲了吧?大爷爷的病情怎么样?年岁大了,要保重身体。我的事最好不要告诉他,免得老人家担心。没来及感谢你上次救我的命,现在说一声谢谢希望你能听到。

  那个可怜的乔治是谁杀的呢?除了我难道没有旁人了吗?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有些人容易走极端,我们称之为疯狂,变态,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死了也要拉着我一起去陪,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在天上相遇了,不知道你会对我说什么?会对我说一声对不起吗?说了又有何用?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死,是跟人结了仇?还是人生的希望破灭?你大老远从美国飞来,就是为了一死了断吗?我不懂,你得告诉我,那一定是一段悲凉的故事。

  威尔逊,卡尔,听说你们还要打官司,都做得这么大了,有必要吗?也许我不懂什么是商战,什么是尔虞我诈,什么是不择手段,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些离我太遥远?两家大公司和平地相处,把最优秀的酒店奉献给客人不是最好吗?何苦以命相搏?世界之大,一山真不能容二虎吗?换作是我的话定会寻求和解的。

  哎,当我的生命结束之后,在美国的怡琴或许会有一声叹息,?宸或许会站在香港半山上发发楞,只有朱越会永远地记得我。

  “喂,林启东,喂,喂,林启东,睡死了吗,有人来看望你了,快起来,到近视室去。”狱警敲打着铁栏杆,把我从梦中惊醒。

  一定是朱越来了,通常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一位卷发黑衣女子背对着我在房间里踱步,不是我期待的小越,亲朋至爱中没有相似的背影,司法人员着装又不对,还会有谁?“小姐,是你要见我?请问,你是?”我问道。

  “哈,小林哥,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她猛地跳转身来,意是数月未见的旧友王茜雯,如今的她已变作少妇的模样。

  “哈,没想到你会来?怎么,你也知道了?”相逢的短暂喜悦迅速化为几分凄凉,是啊,我的日子已屈指可数,往日的旧相识再不来的话恐怕就见不到我了。心里本来有一丝喜悦,可一见到她就让我想起可恶的卡尔和威尔逊,没一个好东西,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现在我的大限将至,怎么了,来猫哭耗子?穿一身黑服,来吊丧吗?老子还没死呢?

  她见我一直瞅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看了,没觉得有异样。当然她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可我的表情分明是不欢迎她。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出现带给我几分兴奋,冲淡死亡的恐惧,没想到此时自己的身份夹在卡尔与我之间,再不复以往单纯的同事关系了。“卡尔今天回香港了,我有机会出来。也许我不该来。”

  回香港,一定是准备后面的官司去了,反正林启东已死定了,赶快研究后面的对策要紧,我死了就轮到他们两个神仙打架了。想到这里,我阴阳怪气地说,“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你们的关系。”

  她并不在意我的态度,默然说,“能怎样?他对我倒是不错,不过工作太忙,没时间陪我。”

  “是啊,美国大公司的总裁,空中飞人,跟我们不能比。眼下只怕更忙了,香港的官司准备得如何?”我的话越来刻薄。

  她知道我的意思,神色越加尴尬,“本来他一直想让我来看你,想知道你的情况,可我不愿意。落井下石的事我做不出来,想帮你却又无能为力,就拖到现在。”

  “是啊,再过几天只怕你就看不到我了。”我苦笑道,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痛苦,毕竟是差点擦出火花的两个朋友,可我的心中早已充满了憎恨,她那张香艳可人的脸在我面前却跟魔鬼一样,令人厌恶无比。为什么早不来,等我快到鬼门关了才,想让我跪下来哀求吗?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

  她还试图表白自己的痛苦,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怒气,“小林哥,你别这样说。我好难过,我真的很想帮你,真的。好几次我都曾经劝过卡尔,能不能与丽日达成妥协,放你一马。可他说不行,警方证据确凿。但我不相信小林哥会杀人,他们一定是误会了。”

  “哈哈哈……你刚才不是才说证据确凿吗?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认命了,不就是一死吗?人都有那一天的。”

  “我不准你这么说。”一对秀眉倒竖起来,脸色变得铁青,这下她真的恼了,正是我期望的结果。老子现在最不稀罕的就是同情,明明帮不了屁忙,还假惺惺地,想让我难过而死吗?

  “怕我背个杀人犯的名连累你?我们三个子弟校的同学就你命好,跟着大老板,我跟金卫国进局子。”我没好气地说。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扑哧地掉在大衣上,“小林哥,你这么说太让我难过了。也许我今天真的不该来刺激你。”

  “笑话,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怕刺激。别哭了,你走吧,别沾了我的秽气,让卡尔知道会骂你的。记着好好当你的阔太太。”说完这话,我起身就走,丢下她一人孤零零地呆坐在那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就不识了,你把我怎样?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等我化成厉鬼再来收拾你们!<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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