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离奇的杀人案

  金卫国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又回到江大上班,表面上一切如常,员工们私底下的议论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有人说,金卫国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用钱买通了警方和酒店;还有人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不然他怎么会逃脱法网。总之,没有人接受他官复原职的这一事实,所有人之中最郁闷的莫过于乔志敏了,人是他揭发的,没有表扬没有奖励不说,最想告倒的人现在回来又成了自己的上司,以后还要在人家手下做事,不是让自己没活路吗?

  万一哪一天金卫国报复自己,我该怎么办?乔志敏从此开始了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的生活。一定得想个法子让他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将不得安宁。每当看到他独自闷坐在办公室的情景,我毫不怀疑这将是他一生最大的梦想。

  可金卫国很平静,一如往常地卖命工作,没有整人害人之心,只是形只影单,身边再听不见王茜雯的欢笑,实在寂寞的时候就一个人去打台球,跟小红胡乱搅一搅。以史密斯为首的江大高层也象没事一样,对他和和气气的。晋玮琪已调往上海,房务总监的位置空缺着,暂由市场营销总监英国人欧衡瑞代管。

  “你说,房务总监会是何许人?”那天吃火锅时,朱越不经意地问起我。“快一个月了,何方高人,怎么还不现身?”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不会是金卫国,给他留个饭碗已经太对得起了。也许总部需要时间吧。你们餐饮部的怎么关心起房务部来了?”我放下筷子,回想起金卫国在台球馆的话。那时的他虽然也有烦恼,可仍有几分逍遥,哎,天天面对江大八百多名员工疑惑的目光,也许比坐牢还难受。有时候,我觉得老实的他就是把上班当作是坐牢。如果缓刑两年没把他憋死的话,恐怕就不再是凡人了。

  金卫国一直没跟我提起华生江和费玛小姐的事,如果当时他说过二人,也许我就不会落入别有用心的人设计的圈套。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世事真是难料。那个金卫国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几乎要了我的小命。

  “发什么呆呀?不吃了?在瞎想什么呢?”朱越好奇地问。

  “哦,没事。”我拿起筷子,又开始夹菜。“以后我上夜班的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你父母不会怪我吧?”

  她说,“怎么会呢?他们知道我在跟你交往。”

  “你跟他们都说了?那他们怎么不同意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这个问题我提过好几次,她的父母死活不同意朱越出来住,单独租房都不可以,说是怕学坏了。

  “他们是为我好。跟谁来往都可以,但晚上一定得回家住,老人家,比较保守。”朱越低着头说,“再看吧,小林哥,适当的时候我请你到家里去,见见我的父母。”

  “好啊!一直想找个机会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了。”我兴奋地说,“好正式确立我们的关系,我们现在象是在搞地下活动。”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你坏,天天都给你做饭了,还嫌不够?我又不是你家请的保姆?”

  “谁请你做保姆了?我是要你跟我一起过。”

  “让你晚上送我回家,嫌烦了?我给你做饭都不嫌烦。”

  “没有,没有。正好有时间多陪陪你,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真的,你别掐我呀!”

  “那还说?饶不了你!”

  “好吧,我不说了。今天晚上就陪你回去。”我提起金卫国的相机,“明天我就去把相片洗出来,雪没了,还有相片做纪念。”

  “去,谁稀罕!”

  当夜班的时候最怕什么?一线岗位的服务人员最怕接到客人的电话,要这要那的,总之是有事做了,耽误我们睡觉。保安部最怕什么?总机打来电话,一定是哪里出事了。当我在楼层上巡视了一圈返回监控中心,开始慢慢地回味前天与朱越的第一次完美拥抱时,电话响了,总机打来的。

  3518的客人报警,说有人自杀!

  自杀?!3518?是他?有没有搞错,还是在酒店里,在我当班的时候,我刚刚还见叫这个乔治.威尔逊的客人,护照上写得一明二白的。我的先人,你可千万别死在酒店啊!我一路奔跑着,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与同当夜班的李江一前一后迅速赶到现场。

  这间中式套房的大门大开着。灯光昏暗,主卧卫生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呜咽声。太晚了,那个叫乔治的美国人横躺在浴缸里,手腕上流出的鲜血已浸泡了半个身子,而伤口却已基本凝固。血流尽了,自然不流了,看过无数侦探片的我凭直觉判断,没得救了。

  一个外国女子披头散发睡倒在马桶旁的地砖上,手中还握着电话筒,“乔治,亲爱的乔治,你怎么会?你怎么会?”说罢号啕大哭起来,也是外国人的体质好,肺活量大,加上卫生间的空间小,那哭声简直震耳欲聋,我的耳朵顿时“嗡的”一下竟然失聪了。小李子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这副惨状,身子不由靠在门框上往下滑,我回头再看乔治,怒目圆睁,分明是死得极其痛苦。

  我当时听不清那女子喃喃的说话,据小李子后来说是,“我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到他躺在浴缸里,血流不止。房间被翻得一团乱,似乎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我想起来了,这个房间我来过,在巡视的时候曾经在外面停留过几分钟,因为我当时听到里面的吵闹声。按照酒店的安全流程,我按了几下门铃,高声问,“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吗?您没事吧?”三声过后,里面安静了。那位叫乔治的客人半裸着上身走出来,冲我笑了笑,说没事,不信你进来看。我进去检查了一下,除了房间有些凌乱外,行李箱敞开着,写字台上一台笔记本电脑显示着一位多发美女的头像,此外没见什么异常。

  但直觉告诉我情况不正常,于是就用英语跟他简单交谈了一下,他说自己与女友玛丽娜.富兰克林从美国来,前天晚上入住的酒店,现在房间里就他一人,我看了二人的护照,没错。当我问到刚才的吵闹声,他显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推说是刚才电视声音开大了些,现在已关小了。他这样说,我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他给我关上门的一瞬间,透过昏暗的过道灯,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泪花。

  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不放心,站在门外贴着门又偷听了一会儿,见再没声音才离开了。搞什么鬼?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大喊大叫的,又哭又笑的,有病啊?当时我想,几步一回头地看着那个房间。

  后来从监控中查到的走廊上的录相也大致应证了这个说法。可惜监控只能录相,不能录音,只见我一直在那里按门铃,然后客人开门让我进去,大约十分钟后我出来了,还不断地回头看。

  这下就麻烦了,真是大大地麻烦了。毕竟录相自己不会说话,它的含义取决于你怎么解读它。录像头只有走廊上才有,没装进房间,仅看这一个片段,我根本无法说清自己的所为,连自圆其说都难。

  警方经过仔细调查,结合那个叫玛丽娜的女人和小李子的证词,初步认定是我,是林启东有重大嫌疑,即乔治不是自杀。

  是我杀的?!

  动机嘛,大家猜测是抢劫,因为乔治敞开的皮箱里的一万多美元不见了。

  我的天啦!当他还活着的时候,我进去看过他。当我看到他死在浴缸里时,人却是我杀的。你信吗?肯定不信。

  可是有两个人的证词,说我见到死去的乔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有玛丽娜不在现场的监控录相和开锁记录,她是在我进入3518房之前几个小时离开的,然后是在报案之前三分钟之内返回的房间。她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乔治的身上有抓扯的伤痕,她的个头远不如他,只身搏斗绝对不是对手。凶杀一定是个男子,一个与他个头不相上下甚至更强壮的男子,整个江大除了我,还能有谁?除非是史密斯,或者秦红军,可他们一个正搂着老婆在房间里睡觉录,另一个早已人间蒸发了。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冤假错案,从来不相信好心没有好报,从来不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从来……

  可它们真的就发生了,一股脑儿发生在我的头上,让我百口莫辩。

  冤假错案是有的,远的不说,判吴忠琦十五年,金卫国无罪释放就是。

  好心常常是没有好报的,自己一手提拨的小李子居然也指控我。

  至于眼见为实耳闻为虚,这一次,大家眼中所见的是虚,我所说的话才是实。

  三天之后在看守所。

  “小林啦,我没想到你会见财起意,没想到啊!”我们辖区的邱所长说,“人证物证俱在,你不承认又有何益呢?年轻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平时我教育你们的都白说了。保安部的主管杀人,你们江大的面子都让你给丢……”

  不行,不是这样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真的没有杀人,他一定是自杀的。”

  “小伙子,尸检报告都出来了。要不要我念给你听啊?”邱所长拿起一个文件夹在我面前晃了晃,“死者的手指、头、脸、脖、胸、腿皆有大面积淤血,判定是与人打斗留下的伤痕。死者的致使伤是右手腕动脉被一次性大力切断,失血过多而死。从死者双手的骨形判断,死者不是左撇子,用左手切腕的可能性极小。”

  “不会的,他的身上怎么会伤痕累累?不会是他自己抓的吧?邱所长。”我根本不相信法医的尸检报告。

  “这个嘛,还不能完全排除是死者自己抓扯的,自虐的人也是有的,但全身上下有这么多伤痕,除非他是个超级自虐狂。可他的女友玛丽娜说不可能,乔治一直是个正常的人,从来没有自虐的倾向。”

  看着我睁得斗大的眼睛,他放下尸检报告,继续说,“这一份是刑侦处的报告,现场有嫌疑人两次进入房间留下的足迹,卫生间及皮箱附近皆有大量足迹,还有,两本护照和房卡上也有你的指纹。初步判定……算了,我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足迹是我两次进房时留下的,我都说清楚了。护照和房卡是他给我看的,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杀了他啊?你说指纹,刀上有吗?我可没碰过那把刀。”我极力地解释着,试图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那把刀是瑞士军刀,非常别致,也非常锋利,上面确实没有你的指纹。不过刀把却是用毛巾裹着的,说明凶手故意不想留下指纹。小林啦,还用我说下去吗?”邱所长吐了口烟,轻轻地摇了摇头,“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我劝你还是积极地配合公安局吧,现在证据对你非常的不利。”

  我的指甲紧紧地抓扯着头发,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只是进房间关心他,明明与小李子一起进入的现场,怎么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一定是。我拼命地回忆当时的情景,可除了玛丽娜那一声尖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隐约记得,小李子从卫生间门口爬起来,拨打了110,接着警察来了,拍照,搬走尸体,我们三人被叫到派出所问话。然后,他们二人走了,我却留了下来。

  英武如我的林启东,居然在乔治的卫生间里短时失聪了,懵懵懂懂地被带到派出所才回过神来。真太丢人了,我真希望只是丢人而已。可惜不是,那副傻呆呆的样子现在被当成了我作贼心虚的铁证。不是吗?那晚所有在场的公安和酒店同事都看见了!

  “小伙子,好好想想吧。”邱所长离开看守所时,神色黯然对我说。<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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