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筵席终将散去

  “来!写作【干了这杯】!”

  “读作【干杯】!”

  花酿数十年没有见到她的酒友,精神十分亢奋。整个庆功宴的气氛都被炒得火热。

  “各位。”严仙终于落座,“为了庆祝深渊魔龙终于被杀死、柳碧终于能独当一面,以及我们老朋友的回归,我自己下厨,大家开吃吧!”

  石桌上摆满了大盘小碗,四冷四素四荤四热炒再加上两道高汤,十八大菜,其中不乏仙都市的名菜,糖醋鲤鱼、红油牛肉、乳鸽炖枸杞……好多都是长年啃面包香肠的伊西丝见都没见过的。各种金碧翠色,整个餐桌就像一个大宝库。

  那边拉着伊西丝也一起喝起来了,这边却很斯文,只是拿小杯子小碟微微酌一点。

  “还好你们来了,不然咱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严仙提杯敬向一旁的花笺。

  “不不不,这都是依靠大人的神力。不过在这几十年间……倒是出现了不少好后辈呢。”花笺在刚才的战斗中大致了解了在座各位的实力,最令她感兴趣的是素鳞和柳碧。一个可以化作数百米长的巨蛇,即使身体被斩作几截也丝毫伤不及性命。另一个么……粗看和当年军中的舞女差不多啊。那种折光的招式最好还得多再观察。可以将深渊魔龙的头直接切下来,切面还如水面一般平整,这已经足够让人生疑了。

  她想提醒严仙注意这两个人,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同时,一旁端坐着的语夏的容貌也令她想到了之前的一位老友,紧紧盯着,毫不放松。

  “好像八十年前啊。”砚霖微微一笑,“花酿和毫箐两个人还是一样,闹个不停,花笺你也是,戒心还放不下。”

  “什……什么嘛!我要保护仙人大人的安全,自然要小心一点!——不过也是啊,如果是在帐子里的话,左边是花酿,右边是毫箐,再往前面是我……”

  泛黄的影像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觥筹交错,酒令震天,当年曾赴宴的人现在几乎全部作古,连自己也只是暂存在世间的一缕灵魂。

  一阵吵闹声袭来,只见喝醉的伊西丝和佚名在抢最后一个虾球,两人果然曾经受过高等教育,刚学筷子就舞得起飞,虾球在碗里一左一右,频繁易手。

  “女士优先,你难道没有学过吗?”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要是我不管你你早就成灰了!你就这种态度对你的恩人吗?”

  “那你不要救我啊!我……我死了贤者之石又不会完蛋,你救石头就好了!”

  佚名一时语塞,伊西丝看准机会,一把戳下去。却因为醉酒迷糊,戳了几下都没戳到。四面都在吃菜喝酒,虾球突然被塞到伊西丝的口中。

  她把虾球咽下去,旁边的佚名还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唉……真的服了你俩。”姬沃手里拿着一个照立得相机,温热的相片慢慢出来,正是佚名喂伊西丝虾球的一幕。

  火舌舔舐着相片,很快就吃完了。伊西丝口袋中的打火机在极快的速度内被抽出点火。等到姬沃意识到,佚名早已点了一根烟搁到醉倒的伊西丝口中。

  姬沃摇摇头,走上前道:“各位能有今天的相聚也是缘分,我给大家照张相吧。至少以后能留个念想。”

  “照相?”半醉的毫箐摇摇晃晃过来,“据我听说……这好像是能把人封印在纸片中的一种术哦——啊呀!”

  她的头上被砚霖轻轻劈了一下:“土鳖,不懂就闭嘴。小姐,我们照吧。”

  相机被端正地摆好,大家在悬挂的山水画前站成一列。都摆好了自己认为最帅的姿势,佚名和姬沃一起把醉倒的伊西丝搀起来,快门响起,跨越八十年的重聚,被永远镌刻在了相片上。

  杀死深渊魔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而饭吃到现在,也是月上中天,接近子时。山下的仙都市依旧不会受到夜的干扰,流光璀璨,似乎将整个夜空都照亮。

  凉风习习的露台上,站着五个人。里面依旧在喝酒行令,而花酿却反常地出来了。

  “过了子时,我们就要回去了。到时候也就只能看个人功德转世喽。”砚霖笑笑,“不过还真是震惊啊,仙人您真的完成了我们的愿望呢。”

  当年正是看不惯国之不国,人民颠沛流离,瘟疫横行,魔物作乱,保持着几乎是幻想的信念的五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在同一轮明月下,发誓要建立一个让人们安居乐业,不会再有危险的盛世。而现在,严仙真的做到了。

  “怎么样?”花酿显得很自豪,“我们的愿望终于完成了吧?”

  大家似乎都被晚上的好酒和晚风迷醉了,看着川流不息的灯光没有人说话。

  ——

  “我的身体怎么在变透明啊?我不会先要完蛋了吧?”毫箐突然叫起来。

  “别急,你早就被腰斩了。再怎么完蛋也不可能那么完蛋的。”砚霖道,“看来,我们归期已近啊。”她和花笺的身上也有光点飞向远方。

  然而,毫箐大半个身子已经没了。

  “喂!为什么我就这么快啊……我得留下什么才行。”她急忙把心窝里的一团红球塞给花酿,“这是我的火种,如果搭配你的酒,效果应该很棒!——我会回来的!”

  与此同时,花笺和砚霖也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好啦,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俩了!花酿,保护好仙人大人。过几年我一定来喝你们俩的喜酒!”这引得严仙和花酿两个人的脸都红了,反正花笺也快消失,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

  只有最温和的砚霖依旧存在于此,她微笑着面对两人:“最后一个问题哦。”

  严仙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砚霖,同样是死亡,你觉得是活着的一方更加痛苦一些,还是死的一方更痛苦一些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有无尽的接续的话,死亡就不能被称作死亡。”

  在夜空中,毫箐给的火种融入花酿的心脏。在这光芒中,砚霖悄悄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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