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龙寺

  公孙狐的剑作了杜牧的盾。

  两人的第一次配合居然如此完美。

  神策军小队的配合确实厉害,可一旦少一人,原本四人夜以继日训练出的阵法也就大打折扣,再加上杜牧身边有公孙狐襄助,一时间,杜牧立即有了发挥的空间。

  他精巧的剑术一次次对步盾手造成巨大的压力他们失去了步弓手,无法从远处猝不及防地压制,神策军火长不得不变动阵数,先退让几步。

  可退让的空隙却无法做到以退为进,杜牧没有放过难得的机会,只一剑便轻松划过盾牌侧缘刺入步盾手的肩膀,强烈的刺痛感让之无法举盾,杜牧步步紧逼,拔剑又刺一剑,神策军小队另外两人刚想反击,公孙狐的剑刃便迎面而来。

  他们两人很清楚,无论是剑还是矛,无论是什么样的进攻方式都恐惧盾,一张完美的坚守可以破坏任何锋利的攻势,只要保住盾,才能让他们一直处于优势。

  可这一步的退已经让他们的盾有了缺口。

  杜牧的剑已经向着那破损的盾攻去,此刻的四周空洞再无防备,他不去在乎躲避与格挡,只为那一剑破局。

  长槊手和火长从两侧已经包抄而上,此刻的杜牧也无法估计两侧突入的袭击。

  若是真让他们成功接近,那杜牧必将危矣。

  可对方三人无法想到这完美的攻势这几乎绝对的必杀,也有破局的一刻。

  公孙狐没有再犹豫他甩出利剑,犹如脱缰的野马,直冲长槊手的眉心,而他自己则是毫无惧色地顶在了杜牧身侧,一把抓住火长锋利的横刀。

  飞出的利剑一剑刺杀了长槊手而公孙狐却无法抵挡横刀的攻势,刀刃刺入了公孙狐的腹中,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几乎难以站立,却一把抓住火长的肩膀,死活不让他前进半步。

  杜牧从来不会给对手一丝机会,在对弈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里只剩下面前的目标,剑刃穿过了步盾手的喉咙,神策军小队最后的盾倒下了。

  他没有半分犹豫拔剑转身,还不等火长反应过来,杜牧便一剑送他上路。

  然而公孙狐受伤极重,他脱力地倒在地上,杜牧放下剑一把拖住公孙狐。

  “你是户部员外郎公孙狐?”杜牧忽然想起了面前这个熟悉的人,前淮南节度使公孙楚之子,过去在扬州曾有过几次交集。

  “你……我不认识了……”公孙狐紧咬牙关,他的伤势已经很重。

  杜牧不再多说什么,他观察了一下刀伤,“还好刺入的不算深,坚持住狐兄!”

  他拖起公孙狐将他扶到马上,“这段路很远,咱们得逃到洛阳,刀我不能拔,你得扶好了,等摆脱神策军,我找医馆救你。”

  “这会你逃不到洛阳,”公孙狐紧咬牙关,“去白龙寺,找慧觉方丈,就在十里外,相信我,那边安全,”公孙狐豆大的汗珠从面颊不断流出,他昏昏沉沉已经无法集中精力。

  杜牧看着马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公孙狐,再看看四周已经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他跨上马,向着白龙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白龙寺距离此处不过寥寥十里地,这等快马不过眨眼之间,杜牧便带着重伤的公孙狐抵达了白龙寺寺前的大门,然而平日里极少示人的慧觉方丈居然真在大门口站立等待。

  一位穿着得体的官员吃力地背着受伤的白衣男子,虽然看着叫人些许惊讶,但方丈似乎一眼就晓得两人的来路。

  “二位……”

  “您是慧觉大师?”杜牧焦急地问道。

  慧觉没有过多地浪费时间,急忙让身边的僧人将公孙狐抬往门内,“我就是,我认识这位施主,快快施救。”

  “在下杜牧,字牧之,因遭大事,不得已来此,那位……”

  “我虽不知你所言大事为何,但你等今日来此早有故人相告,施主身着官袍想必很不安全,快入寺内换上素衣。”慧觉大师虽然看起来年事已高,胡须花白,但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

  杜牧急忙行礼,不敢多浪费时间,跟随慧觉走入了寺内。

  白马寺虽谈不上富丽堂皇,也算是庄重得体,寺内佛塔塑像精致规整,一看便是香火旺盛之地。

  “请,”慧觉将杜牧迎入内室,僧人们正为公孙狐清理伤口,“杜施主,公孙大人已无大碍,只是横刀刺入,伤的不轻,须有几月修养才可痊愈。”

  “多谢大师襄助,您说有故人告知,应当是公孙兄的朋友吧。”

  “呵呵呵,此事便不便多言了,老衲拙见,施主与公孙大人是半路相识吧。”

  “确实如此,”杜牧拿着僧人递上来的汗巾擦了擦脸,“慧觉大师,实言相告,我与公孙狐确实萍水相逢,若不是半路有他襄助,我怕是早已殒命于长安城外,他称可于您处避难,于是来此,公孙兄尚且不避于我,我也便坦诚相告。”

  慧觉不由得笑了笑,面前这位翩翩公子虽然不认得自己,但他早已认识其人。

  “杜牧,字牧之,”慧觉捋了捋胡须,“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

  杜牧不禁笑了,慧觉方丈侃侃颂出的赋文自己再熟悉不过,“大师居然识得在下的文章?”

  “杜牧之,才名之盛天下忧政之人熟人不知?”慧觉方丈眼神满是欣慰,“十年前一篇《阿房宫赋》才名盖过当代。”

  “在下不敢,只是不知大师居然如此关心国政,亦通文采,与公孙兄有缘也不奇怪了,只是朝中却有大事,我与公孙兄无路可去,但若是久留寺中怕是给大师惹来飞来之难。”杜牧此刻忧心忡忡,他很清楚仇士良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一直想着李训临死前的交代。

  “牧之不必担忧,只是……”慧觉看着尚且昏迷的公孙狐,“老衲可以保二位暂时平安,但公孙大人可能确实还有事未毕,还望牧之稍待几日,等待公孙大人苏醒。”

  杜牧大概也清楚了慧觉的想法,公孙狐离京也必然有要事,可现在人已经很难行动,慧觉其实有想法让自己襄助。

  “大师,公孙兄于我有救命之恩,您于我有庇护之助,于情于理应当等待,”杜牧抱拳以礼十分恭敬。

  他也清楚现在长安城附近的局势已经失控,只有暂时寓居于此,之后的事情才有机会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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