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寻觅新生活 第三节

  其他人正挤在圆环周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的孩子,永离一骨碌滚进屋,把大家吓一跳。

  “圆环怎么样?”

  “现在还好,开始动了。”

  圆环正在座椅上凸一块、凹一块地蠕动。这也是圆球新生儿成长的第一步:从产生突起开始,将来他们会伸出触手、变化形状,直到能随心所欲操纵自己的身体做同胚变换。看到这儿,永离使劲胀了胀身子,又长舒一股气,举着他带回的孢膜说:“我说嘛,咱们的圆环不但不弱,还要比别人强10(三)倍!”

  没等人们惊讶的椭球形身体恢复成球形,永离就把医院的检查结果公布出来:“包裹着圆环的孢膜韧度超出了普通孢膜的10.2(约三点六七)倍!”这句话让朋友们的身体拉得更长了。永离接着得意洋洋地说道:“医生听说我们的圆环整整憋了11200(一百二十六)天,都不相信。据他们介绍,这样韧度的孢膜,在被吹胀到第20(六)天时,就能耗尽孢质体内积攒的所有养料,此时不戳破它,里面的孢质必死无疑。圆环在这之后又坚持了110(十二)天,简直是人间奇迹!换作普通孩子,一定早就憋死了!”

  “啊——”伴着惊呼,椭球们慢慢变回球形。此时再回过头来看圆环,不免心生怜爱,同时还心有余悸。

  “孢膜怎么会这样?”有人问。

  “这个,医生的解释是变异。”说罢,永离摇了摇身体——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医生的说法。

  “那这种变异一定是导致孢质死亡的罪魁之一了。”

  “是的!据医生说,他们医院里收过好几个孢质死亡的案例,都是舍主不知道,傻等着孩子破膜而出,结果等来个死胎,才带到医院来检查。”

  众人唏嘘一阵,更觉得圆环可珍可贵又可爱了。也许10000(八十一)年都遇不上一个生命力这么顽强的人呢!这孩子可得好好培养!那张孢膜,作为特殊的纪念,也被珍藏起来。

  整整一年,俱乐部所有成员都把精力放在圆环身上,一如当初呵护还未出膜的孢质那样,天天绕着孩子转。你教一个动作,他教一句话,他们乐在其中,孩子倒成了最忙的大忙人,几乎没离开过俱乐部半圈。圆环在1000(二十七)位舍主朋友的轮流调教下,学会了说话、使用触手、变化形状、利用信息场,智力也突飞猛进。美中不足的是,自出膜以后,他的身体没长多少,仍然只是普通成人直径的100(九)分之一,和同龄孩子站在一起,就像环光绕着圆球,一点都不引人注意。朋友们又犯了愁。

  他们把圆环领到医院,还是一年前检查孢膜的那家。恰好,认识永离的医生也在。医生们先对圆环做心理检测,一边检测,永离就在一边唠叨:“医生,您不用管他的智力,这孩子聪明得很,我倒觉得他的心理和生理指标正好成反比,我们最怕他得侏儒症……”唠唠叨叨之间,心理检测做完了。医生没说话,打出测试结果,自顾自地引着圆环去了生理检测室,把他的朋友们留在在了这里。

  大伙看不懂测试统计表上的点点画画,只见最后的结论:“心理发育度1.22(约一点八九),属正常偏上。”——圆环并没有他们期待的那种“超常智力”,还是个正常孩子。永离觉着若有所失,但有人说:“这就对啦,普普通通最好,何必要大人一圈呢?个性要显现在特点上,不用非得在某一方面跟别人争个强弱。”

  正在议论,医生已经带着圆环回来了,真快。朋友们都没说话,撑圆了身子等着听医生的结论。这回医生没再打出结果,而是伸出触手抚摸着圆环,又慈祥又爱怜,好像圆环也是他朋友似的。等摸够了,他才悠悠地说:“孩子出膜前在孢膜里憋得太久,生理发育有些延迟。如果他能早些实行刺膜手术,就会像其他孩子一样了。这也不怪你们,只是倘若一年前你们早想到把他送医院,今天就不用再来了。”

  听完这话,众人全如木雕泥塑一般,不约而同都往坏里想:侏儒症?!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医生又荡起了身体,似乎掩饰不住得意忘形的样子。这让人有些奇怪——他是幸灾乐祸?不可能吧?于是大伙猜测,可能情况还没那么严重,就期待着医生能说点让他们宽慰的话。果然,医生抓着他们这种心理,像故意开玩笑似的,来了个大喘气:“你们尽管放心,只要让他常在室外活动,正常生长,估计他可以长到——”说到这儿他伸出触手指着永离,“你这么大。”

  众人先是提了股气,然后又“唉”了一声。永离是在场这些人里身材最小的——除了圆环,不过还算正常。孩子能和正常人一样,就好。想到这儿,大家甚至有些自责。虽说不知者不怪,可若能早知道,早让他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说不定圆环会长得更大。

  医生的建议得到了忠实贯彻:从此以后,朋友们不再整天缠着圆环教这教那,圆环天生好动的性情终于得以释放,俱乐部外的旷野就成了圆环的“俱乐部”。他会花上一整天漫山遍野地“探险”,直到很晚——有时甚至隔一天——才回来。以他的体型和韧度,根本不用担心受伤。他在外面见着什么,回来就模仿什么,一边模仿一边让朋友们告诉他有关这些东西的一切信息。没过多长时间,圆环就把周围各种自然的、人工的东西学了个遍,身体也稍稍长大了一些。此时,朋友们才重新投入工作。

  现在也是时候培养新人了。他们一边干,一边注意吸引圆环来看,还把装过他的那个宇航模型展示给他——到现在他还没这个模型大。自圆环出膜以后,朋友们再没用那个模型做过实验。

  圆环绕着模型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朋友们的工作也没能打动他,一有空他还是往外跑。

  有一次永离跟出老远想看看什么事这么吸引他,结果发现他变成个梭狐模样,跟在一只梭狐后面,亦步亦趋。梭狐本来就动作缓慢、憨态可掬,圆环变的梭狐比真梭狐还有趣:地不平,他随着地面的高低起伏向前蠕动,可又没有梭狐那种翻山越岭的本事,身体左摇右摆,一个摆不稳就顺坡滑下来,收也收不住,最后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气得哇哇叫。前面的梭狐慢吞吞地绕个弯,哼哼两声,不知是打招呼呢还是嘲笑他呢,哼完了径自朝前走去。

  永离刚想上去问问圆环在干什么,却见圆环收拢了身体,恢复成人形,又缩在撞他的石头下面了。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他把身体一点点变细,挤进石头缝,半天不出来。永离实在忍不住好奇,走近了凑过去,靠在石头上问:“圆环,干什么呢?”

  石头缝里叽哩咕噜一阵响,变成长条的圆环从下面一点点抽出身子,对永离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石兔……石兔在下面,几个石兔嘀嘀咕咕地破了,流血呢……”孩子的话总是莫名其妙。永离也耍起了孩子气,想着干脆搬掉石头看看下面究竟有什么。他把靠石头一侧的身体变成楔形插在石头和地面之间,从背着石头的一侧伸出两只触手,用尽力气拄着地,把石头往一边推。圆环见状也来帮忙。他人小,力气可不小。两人哼哧哼哧,终于把大石头挪移了位。下面正干好事的石兔们一见石头被推走,自己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盯着他们看,一下子全愣在那儿,跑也不是,继续干也不是。永离看明白了,捞起圆环就跑。圆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直嚷:“干吗干吗!……石兔……”

  “我们搅了人家的好事!”永离把圆环扔下地,才告诉他。

  “什么好事?”

  “石兔们在举行繁殖仪式呢。”

  “什么是繁殖仪式?”

  “石兔们要养小石兔了。”

  “怎么养?”

  “就是,就是这么养……”永离把圆球生物的繁殖过程给圆环讲了一遍。

  “那我们就不能看它们举行繁殖仪式?”

  “繁殖仪式是很神圣的,不能有人打扰。它们是不会说话,要不然肯定把我们骂出来。”

  “哦……石兔……繁殖仪式……”圆环的身体一圆一扁,若有所思,蓦地恍然大悟道:“哦!我也是你们举行繁殖仪式举出来的吧?”

  “哈哈……”永离乐得撑不住,一边笑一边压了压身子表示肯定。

  这件事也让大伙知道了,圆环喜欢生物。

  “你说,真有意思啊,”圆环不在的时候,一个朋友对永离说,“1000(二十七)个搞宇航的,结果弄出个孩子喜欢生物!”

  “不然医生怎么会说变异了呢!”永离有些无奈地晃晃身子。

  进了学校,上了学,圆环兴趣依旧,总爱一个人跑到学校外面的空地上——他是找其他生物们玩去了。全校只有他一个人把非人类生物当伙伴:他跟它们说话,也不管它们听懂听不懂;他学它们的动作,也不知这样会不会让它们接纳他。高兴了他还会变成其他生物的模样,和它们厮混在一起。在这方面人类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其他生物虽然形态各异,但都不会变形,只有人类可以。起初圆环猜测,可能是它们还没有人类聪明,还没学会。上了学他才知道,圆球上所有宏观生物都由胞元组成,一个物种对应一种胞元,胞元内部隐藏着决定物种性状的生命信息,这些信息支配着胞元的排列方式。人与其他生物的差别不仅在于胞元不同,更重要的是,人类胞元以微观各向同性方式分布,就像晶体的晶格,所以他们能自由变换形状(只要身体不撕裂)而不会损伤身体。无论变成什么样,胞元与胞元之间联结照旧。

  除人类以外,其他生物的胞元都以中心对称方式分布。就拿最常见的梭狐来说,它们的身体呈梭形,所有胞元都围绕着身体中心的一根轴线排列。它们只能前后缩进、蜷曲身体,简单地变换几种具有轴心对称性质的形状。当然,它们也能变成人形,此时中轴线就成了球体的直径线。人与人的差别,只占生命信息中很小一部分,正如同一物种内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差别一样。

  不言而喻,圆环的生物和生理学得相当好。学校里各种与生物、生理有关的课堂、讲座,他场场必到。若是几个现场的时间重了,他就赶到其中一个,同时在信息场上旁听另外几个。同学们戏称他有“分心法”,可以一心多用。

  有一天,一个关于外星生命的讲座打动了他。圆环头一次知道,宇宙中还有和圆球上大相径庭的生物,它们的对称性远不及圆球生物,甚至毫无对称可言。它们长得杂七杂八,形态可憎,令人惊异,甚至让人作呕。

  怎么会这样?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可一面怀着对外星生物的“鄙视”,另一面,抑制不住的本性又让圆环对那些遥远宇宙深处的怪异生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它们在哪里?有没有智慧?是怎么生活的?想起自己的朋友们都是宇航学家,对宇宙空间的事情一定很了解,圆环便跑回俱乐部,向朋友们打听外星生命的事情。

  朋友们做梦也没想到,地上的生物玩不够,他还要玩天上的。他们也只是对外星生命有些零散的见闻,渠道并不比圆环广。进入信息场,搜有关外星生命的信息,一列一大堆,同是门外汉,谁也不比别人知道更多。圆环大失所望。但他马上又想起个主意:联系做外星生命讲座的老师。

  老师叫若离,是氦城大学的生理学教授。外星生命本不属于他的研究领域,这回他只是把自己业余关注的一些东西,当作趣味科普知识讲给这些还没上大学的孩子们听。没想到竟有人会为此专门联系他,还是个低年级的小孩。若离既觉得意外,又被圆环的精神所感动。他热情接待了圆环,主动通过信息场将自己的全息影像发过去,当场给圆环讲解,告诉他很多种类的外星生物,它们都有什么特点,在哪个星系哪颗星球上,离圆球有多远……看着老师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圆环陶醉了。

  “若离,这些生物,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大部分是在有了穿曲宇航技术以后,通过宇际探索找到的。少部分是因为它们主动发来了信息。”

  “啊?它们还会发来信息?它们也有智慧?也知道我们?”

  “有智慧是肯定的,但它们并不知道我们。这些信息也都是在宇际探索中搜集的。圆光系以外1022(三进制下的约数,十进制下为六千五百六十一)光年范围内,目前还没有监测到有意义的信息。”

  “那它们跟我们说什么了?”

  “它们显然是向全宇宙散布了这些信息,期待有人能够发现。不过不同生命之间信息很难沟通,破译它们也要花费很多工夫。”

  球外智慧生命,多么新奇而神秘的东西!此时圆环才感到自己眼界狭小。从前,他觉得只要有信息场,世间万事万物都可尽收眼底,还有什么未知可言呢!与若离的谈话让他明白:所知越多,未知也越多;信息越多,要从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也越困难;无知的意义不在于“知不道”,而在于“想不到”。再像从前那样闷头瞎撞不行了,他要找个好老师,就像若离这样的,探索更多的未知,获取更多的有用信息。好奇心和求知欲刺激着他浑身每一个胞元。他一激动,问道:“若离,我能去氦城大学学习吗?我想找你。”

  “你今年几岁,上学几年?”

  “12(五)岁,已经上了两年多啦。”

  “你接受的教育还不够,还要再上11(四)年,才能进大学。”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上够20(六)年才能进大学?”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是个聪明孩子,一定知道这些东西对你有多大用处。”

  “可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是吗?那我问你,你对什么最感兴趣?”

  “生物。”

  “你知道人为什么生来是球形?”

  “生命信息决定的呗!”

  “怎么决定的?”

  “就那么……那么决定的嘛!”圆环的身体缩成一团,比平时小了一圈,他自己也觉着没底气了。

  “你知不知道,生物为什么要举行繁殖仪式?”

  “为了养育后代呀。”

  “养育后代只需要分裂孢子,再把它们融合起来就行,为什么偏要举行一个郑重其事的仪式呢?不单人这样,低等生物也这样,为什么呢?”

  “这……”圆环无话可说了。

  “圆环,解决这些问题还要用到更多的科学知识,上大学前你都会学到。没有这些知识,大学可不收你呀!”

  “呃……”圆环不好意思地把顶部凹下去,凹得深深的——这是圆球人表示谦卑和羞愧时的自然动作。身体顶部凹下去,样子就像圆球人椅子中间的凹坑,表示别人可以坐在你上面。凹坑越深坐得越稳,一个人顶部陷得越深,也就表示他越谦卑。

  “没关系,圆环,只有11(四)年。你继续努力,相信11(四)年以后你完全有资格进入大学。只要你还没改变兴趣,我随时欢迎你。”

  圆环压了压身子,接受了若离的建议——不接受也不行。他在心里默默地想:11(四)年,那时候我100(九)岁了,要100(九)岁才能上大学……

  过了一年,学校里来了个新同学。此人不是从一年级念起,而是直接上20(六)年级。学校人不多,每新来一个人,都要举行一次聚会,让新老同学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会上,校长向同学们宣布:“我们的新同学叫小环,他已经在另一所学校上了12(五)年学,今天来到我们这里,只上一年。明年这个时候,他就可以进大学了。”校长介绍完,所有人都从椅子里弹起身体表示欢迎。

  这个叫小环的人,身材健硕,比学校里最大的同学还大一圈,跟成人差不多,一举一动也透着沉稳老练。而在10(三)年级以下的孩子们眼里,12(五)年级以上的同学就是大人了。圆环已经上了11(四)年级,但因为体型娇小,甚至都比不上一年级的孩子,所以每逢集体活动,圆环总是跟这些小他三岁的“娃娃”们混在一起。他听到这些小娃娃们私底下悄悄议论:“来了就上20(六)年级,完了直接上大学,可真好!”他想笑,想想自己也还要再等两年。虽然明知道人家已经“熬”过了12(五)年,可什么事都说眼前,他也不由得心生嫉妒。由点及面,所有的20(六)年级同学也都让他羡慕嫉妒。放学回到俱乐部,圆环就带着浓浓的酸味儿,把学校里来个新同学过一年就能上大学的事情对朋友们说了。

  “你说他叫小环?”朋友们毫不在意他的情绪,反而对这个新同学产生了兴趣。

  “嗯,是小环。”

  大家全都向着一个人倾过身子:“嘿,是不是你那个小环?”

  “极有可能!”这人颤了颤皮肤,问圆环:“你没问问他从哪个学校来?家在哪儿?朋友都是谁?”

  “这个……校长没说,他自己也没说。”

  “明天去问问。”

  圆环确乎记得朋友们提起过一个叫小环的人,是一个朋友在信息公司兼职时的破娃,也就是朋友的朋友,那论起来也就是自己的朋友了。既然如此,一定要问问。

  第二天,圆环就找到了小环。

  “你好,小同学。”小环把他当成了一年级学生。

  “小环你好,我叫圆环。城郊有个宇航俱乐部,那是我家,里面的人都是我朋友。你的家、你的朋友是哪儿的?”

  “城郊宇航俱乐部?……唔——我家是锂城信息公司,公司职员们就是我朋友。”

  “呀!”圆环高兴地弹了两弹,“那我们也是朋友!”

  “我们?”

  “我们俱乐部的一个朋友,也在信息公司兼过职,他和你朋友们一起裂殖出的你。”

  “哦——我也听我朋友们说过,有个人和他们一起举行过繁殖仪式,我就是那次仪式后出生的。他又裂殖了一次?”

  “嗯,那次以后就生出了我。”

  “噢,你好,小朋友!”小环伸出触手碰了碰圆环,“你今年刚来上学?”

  “不,我11(四)年级了。”

  “11(四)年级?”小环往后滚了半圈,又滚回来,“那你可真够小的。”

  “我不小!”圆环不愿听别人说他小。他前脸内缩,身体内凹,向外扩张变成一个球壳,把空出来的小孔紧紧捏住,看上去跟小环一样魁梧。

  “哈哈哈……”小环笑着碰了碰他,“好了,小有小的好处。既然是朋友,以后常来找我玩!也欢迎你到我家来。”

  圆环收回了身体。其实他心里还憋着更重要的事呢,他想知道怎么才能上大学。这回20(六)年级同学里有他一个朋友,就好办了。

  除去上课、跑空地,圆环每天又多了一件事——找小环。这也给校园增添了一道风景:一大一小两个球,在路上碾过来碾过去,大的太大,小的又太小,大球沉静内敛,小球活泼好动,大球揽着小球,小球绕着大球,真成了圆球和环光。小环给他讲了好多信息公司的事,告诉他市区里人们怎么生活,上大学需要什么条件,哪门功课不好都不行……如此等等,还跟着圆环去过几次宇航俱乐部,见了另一群朋友。朋友们也高兴。因为自从认识小环以后,圆环好像不再那么古灵精怪了——毕竟有个常在一起的大朋友感染着,他应该会学得稳重一些。只恨时间太短——一年以后,小环去了圆球另一端的金城大学,忙起来了,也就没工夫和圆环聊天了,圆环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小环走后,圆环不但没再找别人聊天,连跑空地的时间也少了,都改成静坐——坐在他的小椅子里发呆,一呆就是半天。见他这个样子,同学、老师和熟悉他的伙伴们都动了恻隐之心,同情他好不容易有了个人类伙伴,没处多久还离他而去,以为他因此失落惆怅、郁郁寡欢。其实他们不知道,圆环心里比从前还要激动呢。他之所以呆坐在椅子上,是要不受干扰、专心致志地想问题——如果说一年的短暂相处,让他从小环那里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冷静思考的习惯,这将是他受用一生的财富。强烈的好奇心,探索未知的激情,加上沉着冷静的思考,使圆环日渐成熟。他表面越呆,思维就越快,可笑旁人都看不出来。偶尔,他还会听小环讲讲金城大学的见闻。那些奇人异事,更让他对大学心驰神往。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