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师的卦梦

  当我从梦里猛然惊醒的时候,我是缩在沙发前的茶几底下的——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如何做到,能在睡梦当中完成那一切的。尚未彻底清醒过来的我,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胡乱用衣服擦掉脸上的口水后,我便手脚并用地试图从茶几底下爬出来。

  那期间,我再是小心谨慎,还是被茶几磕了好几下脑袋。

  而这令人心中本当烦躁不已的磕碰,也恰好成为了加速我头脑清醒的关键——就在我终于顺利从茶几中爬出来的时候,一阵孩童如同是在追逐打闹时所发出的嬉笑声,便十分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中。

  那一刻,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听错。

  下意识的,我循着那忽远忽近的声音望去——最终,那俨然就似挑衅一般的声音,落在了入户门的位置。不禁超那方向定睛一望的我,这才赫然发现,那门锁竟凭空自行缓缓扭动着!

  顿时便彻底清醒了过来的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紧。

  而我想,这世间绝不可能有这样蠢笨的小偷,会对亮着灯光的房屋下手——那么,就是傅晨供养的小鬼,来找我了。

  再结合起刚刚听到的那阵声音,这个猜想几乎已经在我心中得到了证实。而对此心中不禁感到狂喜无比的我,立即蹑着手脚,快速奔到了入户门的旁边。紧接着,我便抄起了鞋柜上的棒球棒……

  那一刻,我心想着,这一次,与那家伙的新仇旧恨总算可以一同解决了。

  可下一秒,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分明已经高高举起了棒球棒的我,却突然……完全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我便那样停滞在了原地,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门锁继续缓慢地扭动着……

  而紧接着,那股我无法看见而又的确将我捆缚在了原地的力量,竟又活动了起来——那力量显然拽住了我的双脚,并生生将我的身体自下而上,拽成了一条直线!

  于是,依旧动弹不得丝毫的我,便毫无悬念地直直摔倒在地。

  俨然就似一条冰棍儿一般摔在地上的我,只觉得脑中猛然袭来一片犹如天旋地转一般的眩晕。而后,径直撞在了地上的两颗大牙,便骤然袭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可那一刻,我却发现,我甚至都叫喊呻吟不出本分。

  而下一秒,俨然就是待宰羔羊了的我,便迎来了当晚最为惨烈的一次暴击——门外那家伙,一掌便狠狠地推开了铁质的大门。好死不死的是,那仿佛被对方用上了全力所推开的大门,恰好就撞在了平躺在其前面的我身上!

  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我整个人径直被掀飞了出去。

  滚儿了好几圈后,我才停了下来——倒也顾不得那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身上到了极点的疼痛了,猛然间意识到终于恢复了身体控制权的我,咬着牙便踉跄着站起了身。

  尽管我深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敢与那小鬼正面对战的我,早已没了丝毫赢面,但那一刻,终究是草率了的我,满脑子想的,仍是是要和那家伙大战个三百回合。

  可再一次,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那赫然映入我眼帘当中的,竟是脸上神情异常复杂的……李青木!!?

  只见,仿佛也未意料到这副画面的他,呆愣在了门边。而很快,彻底回过神来的他,急忙过来扶住了我。

  在他怀中,恍惚间,我只感到一阵极为强劲的暖风,骤然从他身体中迸发而出——三两秒后,一阵阵孩童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便在我的耳边络绎不绝了起来……

  接着,李青木便拖着已是软瘫了的我,到了沙发上。

  而彻底瘫在了沙发上的我,约莫恍惚了好一会儿后,这才虚弱而艰难地开了口:“你来做什么?”

  我想,要不是我刚刚遭受了那击暴击,我一定是会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向他发问的——这并不是我被他拒绝心意后的恼羞成怒。就刚刚那一切看来,就是脑子再笨的人也会猜到,那捉弄我的“东西”,根本就是他李青木养的小鬼吧!!!

  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呢?

  只见,他竟然甚是悠闲地坐在茶几上,在若有所思地扫视了一下茶几上的酒瓶后,便又扭头直直望向了我,“来找你喝酒啊。”说罢,他又还故意皱起了眉头,“怎么?不欢迎啊?”

  而这一刻的他,显然心情要好过之前许多。

  我虽然对此感到不解,但愈是望着他此刻脸上那挑衅到了极点的神情,我便愈是感到心中发毛。于是,俨然没了理智的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急忙起身喊到:“你那四个臭小鬼——”

  可还不等我将话说完,他便故作着无辜的模样,开了口:“谁让你自己要回去把两个小崽子接过来的?”说罢,他便快速地抽了几张纸巾,并将其胡乱按压在了我的脖子上,“四个小鬼头想我也在情理之中,他们跟着你过来,可是吃了不少苦。刚刚我已经教训过了,要不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们了吧?”他很是努力地想要隐藏住自己那话语中的笑意,但到底,他还是没有将其憋住。

  而气到了极点的我,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我伸手打掉了他按压着我脖子的手,并恶狠狠地说到:“我怪的人是它们么?我明明——”说着说着,我这才发现,那原本按压在我脖子上的纸巾上,竟沾满了血迹。顿时便反应了过来的我,便伸手一把揪住了李青木的衣领,“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我分毫不退的注视之下,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慌的神情。

  而紧接着,一声铁门撞在鞋柜上的巨大声响,再次响彻了这里。下意识的,我跟李青木一起扭头望向了那里——那本来空空如也的门口,竟又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没错,那正是满带着毫不克制的杀意的顾南之。

  他的那种眼神,隔了那样的距离,纵使我不会观气看相,我也知道,他就是想要杀了我——他的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为了赶过来而并未打理。而他那紧紧捏在门框上的双手上,尽是因为用力而泛白的痕迹。

  就好像,他在极力克制着他那随时都想杀了我的冲动一般。

  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再没了任何怒火的我,便似泄了气一般,“扑通”一声,又跌坐回了沙发上。

  而显然是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了的李青木,则立即起身,并将我拦在了他的身后,“你也做那个梦了?”

  步步紧逼的,或者说,俨然就是早便想要与我捅破那道窗户纸的顾南之,则一把推开了拦在我身前的李青木,“我一直在做那个梦,从跟你联系之前就开始了。”他虽是在跟李青木说话,但那似乎要射出“嗖嗖”利箭的双眼,却一直是落在我身上的,“但直到刚刚,我才彻底看清了……真的,就是这个女人要杀你。”

  被推开了的李青木倒也不恼,他只伸手抓住了顾南之的手腕,以防止他真会做些什么事来。接着,这个显然被顾南之描述成了“受害者”的男人,便轻描淡写,就似顺意应付一般,开了口:“真的?”

  而被抓住了手腕的顾南之,就仿佛是不愿伤了李青木,又仿佛是在珍惜那被其握住手腕时的触感一般,竟就真的乖乖停在了原地。

  约莫过了三两秒后,他这才将本是死死瞪着我的双眼,移向了一旁,“我之前只能在梦里看到有一个女人杀了你。想来想去,你这么多年来身边,就只有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不是她,还能有谁!?”

  听了这话的李青木,则故作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我本来也在怀疑着她留在我身边的动机。”他一边说着,一边平淡如水地望着我。而就在他见到我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将要怒不可遏的时候,他又忽然眼神一凛,抢过了话去,“但我现在可以确定,这蠢丫头,是真的拜倒在了我的美色之下。”说罢,他的视线便移向了角落。

  而那房间的角落,正是我特意备好的猫犬用品。

  那一刻,我只觉得脸上骤然一烫,那原本忽起的怒火,也消失得再无任何踪影。

  但很快,李青木又将视线移了回来,“但其实,我也做了卦梦。梦里,是你被捉住,然后在我面前被斩首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伸出的食指稳稳地指向了我。

  正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我才彻底回想起,刚刚的那个梦来。

  简直就如同是劫后余生一般,直到这一刻,我才又真切地意识到,刚刚的一切,原来都是梦啊——就像才从梦里惊醒一样,意识到自己仍旧安然无恙以后,我慌忙地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随后,我这才俨然长舒一口气一般瘫回了沙发上。

  过了好一会儿后,我这才心虚地支吾到:“啊……好好巧,我也做了个梦,你们要不要……也听听?”见那二人并无异议后,我这才怯懦地开口解释到,“我先说好,这个梦,是从小就有的。你们来之前,我梦到,我是为了救你,被残忍杀害了。我以前不认识你,这次才认出了你的样子……我就说,我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你嘛……”我一边说着,一边可怜巴巴地望着李青木,俨然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

  而这话刚一说完,我又偷偷瞄了一眼仍在克制自己怒火的顾南之——不给他们任何回应的机会,我抢先一步继续说到,“那我们三个不都好好地活着?再说了,我们三个里,有两个梦到我死了,只有一个梦到他死了的……你们说,究竟该相信谁的啊……”

  但事实上,对于这样的话语,我自己似乎都不大能够信服。

  要知道,在跟随李青木观气堪舆的日子里,我曾的确有幸听闻过修道之人的「卦梦」。

  原来,在梦境当中,修为高深的修道之人会十分确定,所谓「卦梦」与寻常梦境的区别。而这无法自行选择与拒绝的「卦梦」,一旦出现,便就意味着,这「卦梦」中的一切,必将真实发生。

  只是,令人十分意外的是,顾李二人同样十分确定的「卦梦」当中,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即便那个困扰我多年的梦境,有且不过只是一个普通梦境罢了,但就他二人的「卦梦」来说,这无法解释的背后,我相信,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得而知的真相的。

  所以,真正让那两个家伙彻底陷入了沉默当中的,也许并非是我的话语。至少,那仍旧恨不能一招径直除了我这后患的顾南之,不会轻易相信我所说的任何话语。

  而不出意料的是,那不知在何时便达成了共识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给出了他们的命令,那便是,今后无论发生任何,我都必须留在他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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