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功臣难做
一个姑娘上天下地地胡侃，一个姑娘过去未来地乱想，不一会，就被马车送到了鹊园。虽是第二次来，周雨还是一连兴奋，小鸟一样地上蹿下跳，看见靳赢手上新锻造的、黎国皇室专用的短兵器环钩，也张着大嘴巴惊叹一场，倒让没见过这种“阵仗”的靳赢坐立不安，引得他的手下暗地笑话了他许久。
宋明臻心里惦记着针对司如意的奏折，撇下周雨，先去屋里把正事办完，托付给靳赢把奏折送上去，再陪着周雨逛园子。
奏折里无非是强调了司如意的家仆如何冲撞她，别的并不多说。宋明臻只是要求严惩慧昭公主的家仆，以保全黎国皇室的颜面。
宋明臻在这封奏折里，藏了许多心思。
瑨国的皇帝司瑞在收到这封奏折的时候，一定会追问玉镜公主的车驾为什么在鸣玉坊遭遇司如意家仆的阻拦，自然就能知道，司如意蛮横地拒绝桑晴兮的家人来接走桑晴兮的要求，进一步，他就能知道桑晴兮在这件事前后受了多大的委屈。这样一来，周雨不用出现在皇帝的视线中，宋明臻也不用掺和别人的闲事，最重要的是，一直没有出现的谢寿，就会因为“失德”和“失职”而和司如意同时被问责。虽说谢寿即将受到的惩罚远比司如意轻，但能给桑晴兮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送出了奏折，宋明臻拉着周雨去后院的小温泉赏花。这个时候，很多花都落了，桃花梨花也少有踪影。好在碧落提前让人在后院种了许多牡丹和芍药，经过精心培养，已经初见风采。
周雨贪婪地赏了许久的花，还把一朵将开未开的粉色芍药压在鬓边。花比人艳，人比花憨，相映成趣。
欢闹了半天，宋明臻口渴，叫着周雨到小凉亭喝茶。小凉亭建在假山顶上，不算高，却能恰好看遍整个后院。周雨哪里有心思喝茶，她趴在栏杆上伸着脖子，和时常飞来的鸟儿逗趣儿，夸张地唤人家“胖鸟儿”。
宋明臻连喝了两杯茶，放下茶碗，问周雨：“问了半天，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就和桑家姑娘成了朋友？”
周雨头也没回，答道：“其实最初不是我，是我哥跟桑家哥哥做了好朋友。”
“哦？说来听听。”
“两年多以前，陛下圣寿，照例燕王殿下和赫连大将军都要备一份厚厚的寿礼。赫连大将军这边简单，把这事交给他在京城的弟弟就可以了，可燕王殿下就没那么省事了。他把押送寿礼的任务交给了我哥。”
“这么远的路程，你哥哥年纪轻轻就能负责押送天子寿礼，看来武艺和能力确实超群。”
“那是当然啦！”周雨自豪地说道。她索性抛开鸟儿，一下子跳到宋明臻对面的座位上，坐下，说：“我不是说过嘛，我哥的箭法在整个燕北都没有敌手！”
宋明臻宠溺地笑笑，拉着长音说：“好，我们小英雄周雨的哥哥最厉害！”
周雨痴笑了几声，又说：“可是我哥来送寿礼，也遇上了大麻烦。”
“嗯？”
周雨的表情逐渐落寞，说：“哎，姐姐你也知道，燕王殿下吧，不大能得陛下恩宠，而且皇后娘娘和英国公也……也总是欺负他，所以吧……”
哦，宋明臻大概已经猜出来了。
周雨的哥哥名叫周阳——周老将军行伍出身，书读得不多，想不起什么响亮的名字，于是就以一双儿女出生时的天气起名。不得不说，周老将军给孩子起名，就像周雨交朋友一样草率。
礼部名义上受楚王司砚掌管，但大大小小那么多心有七窍的官员，哪一个能心甘情愿地听一个寸功未建的孩子摆布呢？礼部虽不能说完全受制于谁，但谢家和叶家都已经把手伸了过来。只是礼部不像兵部、吏部、户部之类的部门权力大、影响深，所以谢、叶两家在这个地盘上的争夺并不激烈。
不激烈，也可以从容地做他们想做的事，且互不干预。
司钺送寿礼进京不是第一次，往年也会送，谢迎天之所以在那一年给司钺找不痛快，也是有理由的。理由就是，司钺打了胜仗，引起了世人的关注。
就是那一年，赫连绰将兵权大部分交给了司钺，而自己则退居为他的副元帅，辅佐他行军用兵。很快，勇敢的司钺令赫连绰驻守大本营，而他亲自领了五万骑兵北征北狄，这也是瑨国建国以来，第一次主动征战北狄。
司钺于北狄和瑨国交接的望北城遭遇，大胜，斩敌六千。紧接着，深入北狄境内，在铁弯子河迎战北狄王子左那丘的两万铁骑，大胜，杀敌一万，俘虏两千，斩左那丘于马下。而后乘胜追击，于乌尔旺草原遭遇北狄大将皮子虏，大胜，杀敌不计其数，缴获辎重粮草无数。
鉴于北狄骑兵迅速调整布局，想对他们进行围堵，司钺兵分两路，在两方必经之路上各自设下埋伏，各自取胜，却没有穷追猛打，在乌尔旺草原合军。围堵他们的北狄兵马追到乌尔旺草原的时候正值深夜，司钺便设计让他们两队友军碰在一起。两方早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分清敌我，提着弯刀互杀。一场厮杀一直持续到天将亮，这才知道中计，此时北狄人已经死伤殆尽。而司钺早已经甩开他们，往北狄牙帐方向奔去。
司钺的兵马在距离北狄牙帐还有不到五十里的时候遭到北狄王骑的截杀，双方互有损失，只是想到粮草已经不足，将士体力也已经快要消耗干净，司钺这才退出北狄。而离境之前，还在铁弯子河又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为期一个半月的远途作战至此完全结束，司钺没有辜负赫连绰的希望，五次大胜，三次小胜，终于扬名宇内！
只是朝廷的恩赏来得迟也来得微薄，不过是提高了远征军将士们的粮饷，对于司钺本人，除了一句“念尔辛苦”，再无其他。好在司钺早已习惯了司瑞的冷淡，很快释然了。
在圣寿那天，司钺照旧在赫连绰的参谋下，准备了两箱寿礼，为了免出差池，便遣了周阳护送进京。谁知道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竟出了大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