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开解

  梁晴的一番话,说的甚是果断,末了还顺道很是重情意的提及了沫瑾。

  奈何在沫瑾看来,这着实是火上浇油的举动,李旭原本便瞧着她不顺眼,而今被心爱之人断然拒绝之时,又听及这个名字,也不知是否会迁怒于她。

  沫瑾垂头叹息了一声,待再抬头时,愕然对上了李旭似要冒出火来的黑眸,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将身子缩回了假山石后。

  惨了,偷听壁角被抓了个现行,此时若不走,难道还要等着他将自个儿揪出来,随即,沫瑾便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猫着腰身,她轻手轻脚地挪着脚子返身,慢慢往外移动。

  “站住。”

  身后冷冷一声低吼,沫瑾的脚子一滞,旋即想到定是李旭还有话同梁晴说,不许她走吧。趁着他们还需再聊天,她快些离开才好。

  哪料想步子一动,身后又是一句话传来:“不是让你站住吗,是出门未带耳朵么?”

  此时,沫瑾才想到,也许身后那人是冲着自个儿说话,不由停步,站直了身子缓缓回身,抬头果然见他正直勾勾地望着她,满脸怒色。

  沫瑾已记不得他冲着自己笑得样子是如何的,似乎近段时日每每见着他,总是一副怒目横对的模样,好似他们之间有着天大的深仇大恨,需她死上千万次才能消他心头的怒火。

  “原来太子殿下唤的是我,方才不知,见谅。”沫瑾冲着他微微一礼。

  既然躲不开,她也只能迎难而上。

  李旭大步而来,转眼到了跟前,伸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双肩,力大无力,生生将她钳得阵阵作痛。

  她低呼了一声,锁紧了眉头,却不见他有松手的意思,到是微垂下头,蹙眉道:“你到底与晴儿说了些什么?”

  沫瑾深吸了一口气,忍着阵阵的痛楚,抬眼瞪着他:“太子殿下以为我同她说了什么?我自问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让梁晴乖乖听我的,亦自问再如何,也敌不过太子殿下您的柔情蜜意,梁晴做何决断,并非是我一人能左右的。”

  被他抓了个现行,她自然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他们二人泰半的时间都是冷言冷语,而她,早便知晓,他对着自己是不会有什么情意了,除却她如今高光国和亲公主这一身份,其余什么价值都没有。

  “倘若你未曾与她说过什么,为何她会无缘无故的提及你?”他大声吼着,引得后方殿门口的婢女探头而望。

  她冷冷一笑,伸手硬生生掰开他钳制住自己的大掌:“太子殿下忘了你自个儿的东宫还有个叫苏沫瑾的女子,但她梁晴却还记着,她记着我,便是她的事,与太子殿下你又有何干,还或是说,太子殿下觉着听我到苏沫瑾三个字,觉着污了您的双耳,那便对不住了,我无意让太子听到我的名字。”

  沫瑾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后退了一步。

  “哼,你到是能言善辩。”李旭冷笑一声,一手覆于背后,昂首睥睨地打量着她,“后宫女子各种争宠的手段我瞧过不少,亦见过利用她人之心的,只是不曾想到,你竟利用梁晴这般天真无邪之人,你真狠毒。”

  沫瑾为之气结,心头一阵搅痛,原以为他们至多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曾他竟说她狠毒,她到是想狠毒些,那么受委屈的人就不是她了。

  “苏沫瑾还真要多谢太子殿下,让我变得这般狠毒,这一切都拜你所赐。”沫瑾咬牙冷声说道。

  “好,说得好。”李旭被她的话彻底激怒,唯一还记得的,是自己此时身处安宁宫,于是,一手大力的挥开身边的沫瑾,怒气冲冲地离去。

  沫瑾被她大力的一推,跌倒在小径旁,顿时觉得手掌连带着手肘一片火辣辣,慢慢地爬起身,细细一瞧,才发觉已经擦破了皮,渗出了血丝。

  随行的丫头此时已奔上前来,伸手搀扶着她吓得六神无主:“夫人,这……”

  “不妨事,回去擦些药就行了。”她轻吹了吹,仍抵不住丝丝的抽痛传来,却也只能忍着。

  唯今,她除了忍,还是只有忍。

  可是,难道这辈子,她都得这么忍耐渡日吗?

  “那,咱们这就回去上药吧。”

  沫瑾点点头,拉好袖子盖住伤口,由丫头搀着往回走。

  原本兴匆匆而来,此时意兴懒散而归,这些时间,她总是诸事不顺,看来得挑个日子去庙里给佛祖好好的磕几个头,让他老人家别这么折腾她了。

  走了未多久,远远便看到前头有人行来,不由又是一阵忧愁,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会是她在遇上李旭寻了个自讨没趣后,又撞见岚月吧?

  沫瑾放慢了步子,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若真是岚月,她还不如趁早避了省事。

  不过,须臾之后她便发现,来人并非岚月,那是个男子,走路沉默果伐,看衣着非是内臣,那又会是谁呢?

  她驻步,探头微眯细瞧,而后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

  “大哥。”待那人走到近处,她柔声唤着。

  来人正是上回她不曾见着的梁仲,看他此时的衣着,应是下了朝会便直入后宫来了。

  虽说前朝男子不得随意进入后宫内庭,不过梁仲却是个例外,只因亲妹梁晴长期居于后宫,他只需得了御令,便可入**探视。

  “瑾良娣。”因着在后宫,处处有人看着,两人自是免不得一番虚礼,“瑾良娣这是刚从太后处出来?”

  “是啊,本想同晴儿好好谈谈心,只是见她正忙着,也未去打扰,太后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太舒坦,我便未曾请安便回转了。”沫瑾的脸上瞧不出任何端倪,含着温婉浅笑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大哥这是来寻梁晴吗?”

  “嗯,再过不了几日,便是家父家母的祭辰,也不知她可记着,想着今日进宫提醒她一声,免得给忘了。”梁仲微垂着头,浅笑道。

  沫瑾对他梁家之事只是一知半解,晓得他双亲早亡,不过他今日提及双亲,到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说起来,有桩事儿想烦请大哥相助。”她稍一犹豫,觉着此时不说,下回就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何事,你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的,定然替你办到。”

  迎着他的目光,沫瑾轻启红唇:“打从我来了尉羌国后,便一直不曾得知家母的消息,也不知她过的可好,故而今日冒昧,想请大哥可否派人替我走一趟,若是能将家母接来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替我瞧瞧她如今的生活,也好让我安心。”

  梁仲轻缓点对:“先前你也提过,是我一时忙碌,将此事忘了,你放心,我回去便派人走上一趟,至多半月便有消息,你静候佳音吧。”

  “如此,便多谢大哥了。”她微微曲膝而礼以示感谢,却不想袖子轻擦着伤口,手臂处的疼痛越发的清楚,她微微有些变了脸色。

  看来,实不宜再逗留了。

  “那,我便不扰大哥去寻晴了,先告辞了。”

  梁仲颔首,侧身让出道来,然在她经过身旁却又突然轻唤了她一声:“沫瑾。”

  她的步子一怔,没来由地觉得鼻子一阵酸楚。

  拂开搀着自己手臂的丫头,她识聚的垂头退了开去,沫瑾回身,抬头看向梁仲。

  “大哥,你还有事?”

  梁仲转过身:“这些时日你过得可好,我怎瞧着脸色不大好。”

  “是么?”沫瑾不由拂上了自己的脸颊。

  原以为她将一切都掩饰好,因着她不停的告诉自己,李旭欢喜谁那都是他的事儿,与她毫无干系,便是他如何看待自己也根本不重要,她想为自己而活,非是为了他。

  然即便如此,她的心底却总有一丝无奈,惆怅与失落伤感,每每忆及当初在高光国时与他朝夕相处的几日,更是让她如梗在喉,心酸难忍。

  梁仲是个心细如尘的人,她可以自欺欺人,却总有蛛丝马迹能让他看出几分。

  沫瑾苦涩地笑笑,轻摇了摇头。

  “如今,我到真后悔让你进宫来了,想那时你在府上,虽说未得多少欢笑,却也至少不会如眼前这般,连笑都带着几丝勉强,沫瑾,你是未瞧见,故而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让人酸楚。”梁仲的眼中,带着无奈,带着懊恼,看得她心头涌现一丝暖意。

  “大哥,沫瑾只是在有些事上犯了糊涂,待想明白便无事了。”她笑了笑,只是如他所言显得勉强。

  梁仲深吸了口气,微侧身仰着头似看着远方的树荫:“你若能想通透,许是我便看不出你的不妥了。”他回过头来望着她,“沫瑾,人生苦短,你既已入了宫门,如无意外是难以离开了,不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自己过得自在些,倘若你觉得已然无望之事物,便不要再挂怀了。”

  沫瑾望着他,想着他说的,是否便是自个儿心里想的,予她而言无望之物,那唯有李旭一人,而他话中指的,可是李旭?

  他是否是在告诉自个儿,李旭既然对她无意,那她还是趁早另作打算,这后宫就是座牢笼,她挣不开,便只能在里头自娱自乐,让自己过得稍好些。

  “大哥,你……”沫瑾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继续说道,“犹记得我与李旭初识,愰若还在眼前,可他,已反复无常的变成现下这模样,若说那时我抱着与他携手百年的念想,那如今,也唯有亲手打破这份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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