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恍恍渡日

  苏沫瑾脸色惨白,目光闪烁,她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一片混乱,甚至有些理不清双耳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们口中的太子,是否便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李旭。

  早前,她也曾想过李旭的身份不一般,能与一国之相称兄道弟的,断然也不是简单的身份,而今,若他们所说便是她所想,那就能解释,缘何梁仲会与他亲近。

  “苏姑娘,舍妹的胡言乱语,你莫往心里去。”梁仲上前一步挡在梁晴跟前,仍在极力弥补着。

  沫瑾紧抿着唇瓣,侧迈一步看向梁晴,轻启唇瓣颤着声问道:“你是说,太子亲口同你说带了我回来?”

  此时的梁晴再傻,也察觉了异样,在苏沫瑾的注视之下,竟生起了一股子不安,无措的拉紧了梁仲的衣袖。

  “太子为人谨慎,对于男女之情更是严防之极。”梁仲说着,撇头看向梁晴,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听风就是雨,明明是旁人说的话,做的事,你便往太子身上按,便是你与他再亲近,也不可如此胡闹。”

  “呃,啊,是啊是啊,其实不是太子哥哥亲口说的,是……是夜昭,我是听夜昭说的。”梁晴被吓得惊慌失措,明明苏沫瑾只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但一对上她的目光,就让她心生怯意,好似她是凶禽猛兽一般。

  然梁晴口中的夜昭,偏生又是苏沫瑾所认识的人,事到如今,再多的解释也无法排解她心中的推测,这似乎已是事实的真相。

  “夜昭么?我认得他。”沫瑾淡淡地勾唇笑了笑,转而看向梁仲,“如此,相爷还想替他隐瞒什么?”

  梁仲怔忪,迎着她的目光,哑口无言。

  “这便也能解释,为何他要将我安置在相爷的府中。太子?!怕是他身居东宫,在宫外实在寻不到地方安置我这个身份不明之人吧?”她苦笑了一声,“即是如此,又何必将我带来此地,以至于我流落他乡,寄人篱下,我并非是失了他的依靠便活不下去,我更不愿做任何人的包袱,被人……。”

  “姑娘切莫这般胡乱猜测。”梁仲上前一步伸手,打断了她的话,也不想再骗下去,“太子既然将姑娘带来尉羌国,自然有他的打算。他虽是东宫太子,然局势风云变幻,安危难测,便是他,都需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若冒然将你带进宫去,非是我小瞧你,只怕不出几日,你便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皇宫,苏沫瑾也曾踏足过,她名义上的那个表哥赵子昊身为皇子兼王爷,便是她身份再卑微,也曾随他进过宫,见过太后和娘娘们,看着她们脸上笑靥如花,嘴里却如针箭出尘,唇枪舌剑好不热闹,不过一场会面,她便能猜出那些不为世人所见所知的后宫争斗。

  梁仲说的不错,若她真得随李旭直接进了东宫,以他们如今尴尬的身份,只怕不出一天,她就会彻底的从这个世上消失,连丝渣渣都别想寻到。

  她可以相信梁仲所言,李旭未将她带进宫是为了她好,予她有利,但日后呢,一旦他有朝一日荣登金殿,他还会记着有个女子被她随手遗落在了相府之中吗?

  说来说去,只怪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承诺,如今细想,似乎从头至尾,李旭都不曾承认她是他的妻,唯有她,傻傻地了认命,想着与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原本,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是啊,姑娘就不要多想了,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太子哥哥这人是极重情意的,他既然将姑娘带回来了,日后定然也是要封妃封嫔,总之定然会对你有个交待的。”

  梁晴眼看沫瑾沉寂下来,赔着笑上前慰劝着,对于自己无意中捅破的秘密,心中有些愧疚,只是她也没想到,太子哥哥竟然没有告诉他这个所谓的妻子自己真正的身份。

  以已度人,换作自个儿是苏沫瑾,突然间从旁人口里听到自己拜堂成亲的夫婿竟有着如此不凡的身份,怕是一时间确也难以承受。

  纯真的梁晴又怎会想到,沫瑾思虑的远不止这些,只是她也明白,想得再多也无法改变眼下的局面,凭已之力她根本回不了高光国,怕是梁仲受李旭之命,也不会轻易让她离去。

  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于是,她变得越发内敛,整日闭门不出,不是对窗出神,便是捧着梁仲所备下的书册看书,连素若都数次来寻她,劝她出去赏赏景,看看花,但她总是提不起劲来。

  “苏姑娘,苏姑娘!”

  沫瑾正坐在窗旁看着外头一珠碧草怔怔出神,忽然听到素若的声音,抬眼,果然见她正从院门口进来。

  她从临窗的竹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裙迎出门去。

  “姑娘果然在房里,”素若满脸笑意,一边缓缓伸手,一边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姑娘就不能让我猜错一次么。”

  沫瑾浅浅一笑:“素若姑娘找我有事?”

  “还不是咱们相爷大人,说是新近得了样名茶,非要请姑娘去品茗。”素若一脸无奈,好似梁仲是个蛮不讲理的孩童一般,看得沫瑾直发笑。“姑娘就行行好,帮我们去陪陪相爷吧,省得他一个人闷出病来。”

  素若边说着,一边拽着她往院外走。

  沫瑾不明白,那一回她已向梁仲直言自己不是个懂得品茶之人,为何还要找她,再者,他们之间也没旁得事可以言谈了吧。

  虽心中有些不情不愿,却还是随着素若去了那日的竹亭。

  照例,梁仲已在亭中,不同的是,他背对着她们倚着亭柱望着别处。

  孤身立影,清风朗朗,那身影在寂静中显得有些落寞。

  沫瑾与素若相视对眼,皆有些犹豫,眼前的景像虽有些让人揪心,却是出奇的顺眼,以至于她们都不敢出声惊拢。

  怔忪许久,最后还是素若出声打破静谧。

  “相爷,苏姑娘来了。”

  梁仲回身,向着已站于亭口的沫瑾欠了欠身,手一示意,便径直走向桌旁。

  素若返身离去,沫瑾无奈的再次被她抛下,慢慢吞吞地到了桌旁坐下。

  “相爷真是抬举沫瑾了,相爷应该找个真正懂得品茶之人共饮才对。”看着他推过来的茶杯,她轻声说道。

  梁仲却摇摇头,“非也,梁某请沫瑾姑娘来,也并非是真想与姑娘品茶论茶,只不过孤身一人比不上有伴相陪来得令人愉悦,姑娘权当是陪我排遣寂聊吧。”

  话已至此,她自是不好再推脱,何况他作为相府主人再三邀约,自己若是诸多借口,那便是她的不对了。

  “相爷客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端起茶杯小口抿着,等着他开口。

  “姑娘自高光国而来,可否说说那里的风土人情。”

  沫瑾放下杯子,盈盈一笑:“若要论起风土人情,其实与尉羌国并无多少不同,只是初来此地时,见尉羌国的服饰到与高光国大不相同,此地的衣饰大多艳丽多彩,绚烂缤纷,与我们那边的素雅单一甚是不同。”

  说话间,她看向对座的人:“只是见了相爷之后,又觉得您的衣着与之相比,更像是我们高光国的风格。”

  梁仲闻言,忽而一笑:“沫瑾姑娘心思甚细啊,不错,前些年我去过高光国,在见过了繁花似锦之后,高光国衣物的素雅让在下印象深刻,特意制了一身回来。归国之后又仿着制了几身,一穿便是几年,到也改不过来了。”

  “相爷也觉得如此?”因着两人偶然间寻到的一点相似之处,让沫瑾觉得与他顿时亲近了许多,“我亦是如此,初到此地时确也觉得惊艳,只是时候儿久了,到觉得自己像足了那花蝴蝶。”

  梁仲被她逗乐,紧抿着唇瓣强忍着笑意,沫瑾看着他的模样,才惊觉自己一时冲动,似乎说得有些过了:“让相爷见笑了。”

  “不,相较于其他人的顾左右而言他,我喜欢沫瑾姑娘的直白,在我跟前,姑娘做自己便好,千万莫要拘束。”他摆摆手,提壶伸过手来替她斟茶。

  她忙推了推杯子,看着清茶缓缓注入杯中:“相爷叫我沫瑾便好,姑娘长姑娘短的,实在让我不习惯。”

  他含笑地点着头:“我唤你沫瑾,若你再唤我相爷,显得有些不公,你也见着了,我府里素若他们,便是叫我相爷也是没大没小的模样,还实不实的想打趣我一翻,日后你敬我,便唤一声大哥,若不愿,叫我梁仲即可,在我府里,并无尊卑之分。”

  沫瑾笑着,却有些牵强。

  诚然,这府里的下人确如他所言,对他这个相爷大人敬爱得似家人而非主仆之相,素若更是不一般,对着梁仲也能一副无口遮拦的模样,事无俱细通通都会说。

  只是让一个外来之人,相处还不足一月的她叫他梁仲终归不妥,但是一声大哥,都又觉得是她高攀了。

  然再想想,自己也未必会在此住上多久,不论是离开尉羌国,还或是随李旭进宫苦苦煎熬,这里并非是她安身立命之所,罢了罢了,高攀便高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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