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西行在即

  两位主簿亦未闲着。

  流水长席的礼简,正逐一翻看。刘备的用意很简单。看看来吃席的八方宾客中,有无暗藏高人。是不是高人,除去名字籍贯,短短一句贺词,便足见一斑。

  旁人或许难断。两位主簿皆足智多谋。又善揣度人心。短短一句,便能鞭辟入里,从字里行间窥见一斑。

  凡有钟意,便逐条拆下,重新编纂成简,再交刘备一观。刘备更简单,主要看姓名籍贯。

  又有新简从书房送下。安若素这便接过,褪下绣鞋,轻轻推开移门,捧入内室。

  婚后,刘备依着绾儿姐的想法,将胡姬酒肆四大安息舞姬尽数调入府中。正式接管了刘备与众夫人的生活起居。并将暗通禁中牛鬼蛇神的御赐采女,名正言顺的调入前院。服侍府中一干人等。

  理由很充分。七夫人多为胡女。汉胡风俗不同。让安息胡女来服侍,正当适宜。

  七位小姐姐的出身,安氏四女亦有所知。从七色婢荣升为陛下金口御封的七如夫人。人生如此励志,胡姬酒肆四大头牌舞娘,如此善解人意,又岂能不感同身受。

  有时候,刘备亦不得不承认,时人咬文嚼字的能力。

  好好的七夫人,多简单。非要加上‘如’字。称‘七如夫人’。以示区别。后来听闻临乡还有两位如夫人,便又改称‘九如夫人’。

  平时皆好说,万事可商量。一旦牵扯到品秩,位次,诸如此类。便一丝不苟,马虎不得。

  随他们吧。

  胡帐遮光、屏音,不宜撤去。

  掀开层层帐幕,终登榻上。与洞房之夜全铺寝垫不同,今已设有一张精致的巨幅床榻。

  床榻,乃时下兼用于坐卧的寝具。“床三尺五曰榻,板独坐为枰,八尺曰床。”

  《释名释床帐》:“人所坐卧曰床。床,装也,所以自装载也。长狭而卑曰榻,言其榻然近地也。小者曰‘独坐’,主人无二,独所坐也”。榻可分为:供独坐的“独榻”,供双人对坐的“合榻”,也有供数人同坐的“联榻”。床设帐帷,榻则不设。床、榻皆可围以屏风,顶上加遮灰用“承尘”。

  室内这张大床,足可供刘备与七夫人同榻而眠。

  寝垫排铺榻上。只需上设竹席,便可清凉一夏。

  皮帐遮光、屏音,却不透风。帐内温热,春衫薄透。七位小姐姐初尝禁果,食髓知味。且多为胡女,奔放热烈。刘备亦难得空闲。故不分早晚,颇为随性。

  掀开内层纱帐时,余光忽见人影浮动。似是霜夫人。

  安若素颔首低眉。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不时探出裙摆的足尖,趋步跪在床边,将礼策依次堆放在案几。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便悄悄起身,趋步走出内室。

  刘备能以强弩之末,胜黛儿姐天生媚骨。盖因姿容雄伟。

  有道是“小锤四十,大锤八十。”

  大锤为何贵?

  千锤万凿,不如抡一大锤。

  乃因势大。

  势大而力沉。故能一击而溃。

  日子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月末。这日清晨,史涣来报,临乡船队不日便到。

  刘备心中一凛。这便命人揭去帐幕,开门待客。最先登门的自是一众好友。多日未见,刘备却神丰内敛,容姿更胜先前。众人无不嗟叹。近况无需问。朝中还是那些事。众人也各有各忙碌。

  知刘备不日便将西行。河南尹,亦相邀一聚。何进身居要职,正迅速积势。眼看便要为大将军。再加上有四世三公的袁绍为其摇旗呐喊,颇多名士来投。

  刘备正欲设宴,却被袁绍阻止。言道:“往日吃喝全仗玄德。今日我等便请玄德一场。”

  刘备笑着点头:“可也。”

  让众人先去胡姬酒肆。刘备待梳洗更衣,便可直从后院覆道入酒肆内院,与众人相聚。

  听闻夫君要去会友,七位小姐姐这便上前为刘备细心打理。

  一切皆如往昔。目光却盛满浓情蜜意。

  类似出入酒肆,必换常服。并非只为掩人耳目。还需防临事不敬之罪。下楼时,抬头看了眼酒家安氏的精舍。刘备不禁暗叹了口气。身边总放着颗定时炸弹,也非长久之计。

  不如……随船送回临乡?

  或许可行。

  酒肆三楼,春晖包房。

  众人已恭候多时。

  刘备固辞主座。只肯与众好友对饮。

  众友这便依次落座。

  推杯换盏,气氛热烈。刘备的交友圈,日渐扩大。先是袁绍、曹操,袁术,再到董重、曹冲,赵延。官秩看似不高,却各个背景深厚。又皆年少。只需了却心结,便可深交。

  众人皆乐。却见曹操似有心事。刘备这便借敬酒,离席相问。

  曹操低声笑道:“却无大事。只因最近思绪不宁。回想起诸多旧事。”

  刘备心中一动;“可为梁冀金山?”

  曹操目中精光一闪:“然也。”

  见刘备无语,曾做过北部尉的曹操这便言道:“所谓捉贼拿赃。又曰夜长梦多。但凡遇到大案,只需假以时日,贼人必将暗中销赃。如此必漏马脚。然,自发现盗洞,我等皆未走漏消息。洛阳市中却并未有金粉现世。贼人盗走一座金山,却不曾化为己用。却是为何?”

  刘备点了点头:“我亦觉蹊跷。或许,贼人已将金山分批转运。”

  曹操却摇头:“玄德有所不知。金粉市价虽数倍于金饼。然多为勋贵装饰宅邸所用。除去权贵遍地的洛阳,无处可消耗一座金山。若外域胡商,也只认黄金,不分粉饼。我料定,金粉仍在城中。”

  邻桌袁术亦歪头插话:“或许贼人又把金粉融成金山,亦未可知。”

  曹操苦笑:“金粉市价更高。贼人岂能自贬卖价?”

  曹操只思金山,刘备却想的更多。又或许,金山亦是整个阴谋的突破口。

  最有可能掘出金山之人,便是梁伯玉。若能找出他的下落,兴许事有转机。

  刘备这便低声问道:“可有梁伯玉下落。”

  见曹操摇头,袁术忽又妄言道:“若他此时不姓梁,而姓秦。又当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备和曹操皆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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