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2 意料之外

  华佗自是良医。

  活人无数,不求名利,不慕富贵,集毕生之力于医术,方能有此成就。然却心中常感懊悔。究其原因,乃是医者父母心。既行悬壶济世,又岂能不心怀家国天下。

  可医术只能治病,无法治国。故而时常懊悔。刘备以治国如治病入题,可谓正中要害。

  华佗心悦诚服,出仕临乡。为民治病,为国造血。

  若不然,必好言拒绝。即便挽留,亦不会多待。

  不日,楼桑病舍外,便排起长龙。许多久治不愈的隐疾,皆被华佗妙手回春。

  刘备有幸亲眼目睹了一场外科手术。

  先将麻服散与热酒配制,使患者服下。待失去知觉,再剖开腹腔、割除溃疡,洗涤腐秽,用桑皮线缝合,涂上神膏,四五日除痛,一月间康复。据后世考证,麻沸散的大致成分是:曼陀罗花一升,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

  结合后世知识,刘备又为华佗打造了血袋、吊瓶、针管、止血钳等手术器具。果然事半功倍。

  临乡良医,旁习华佗外科神技,无不叹服。

  用良医吉本的话说,“实乃大开眼界”。

  良医收入颇丰。不仅食俸,出诊亦有诊金。且君侯一视同仁。华大夫独享双俸,便是明证。听闻医学馆招募学徒,临乡上下踊跃报名。一日便有千人。剔除手抖、气弱、晕血、胆小者,收徒数百。不出数年,这些学徒便可独自行医。那时,各城再建分院,可治万民。再过数年,可治一国。何愁天下无良医。

  经刘备提示,华佗欣然将所学医术,分成内、外、妇、儿,四科。根据不同病灶,分别授徒。

  除去诊金,汤药几乎免费。

  常用药材,多出自临乡邑民自家药圃。今已足量储备。流民四处乞食,多生疾患。病舍本已人满为患。不料华佗入驻才一旬,病舍几近空置。华佗看病不受症状表象所惑,用药精简,绝不滥用。且重视预防,“治人于未病”。对于病入膏肓的患者,则不加针药,坦然相告。以少量酒服麻服散减轻病痛,令其安乐而亡。

  听闻种种神奇医术,临乡上下皆拜服。无怪食双俸!

  话说。君侯轻财重义,善识人,称麒麟子。诸多先例在前,我等实不该无端生疑才是。

  华佗之能,不仅在治病,亦在‘治未病’。

  “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

  重在预防。

  见流民多孱弱,便编排了一套模仿猿、鹿、熊、虎等五种禽兽姿态的“五禽戏”。一叫虎戏,二叫鹿戏,三叫熊戏,四叫猿戏,五叫鸟戏。模仿虎的扑动前肢、鹿的伸转头颈、熊的伏倒站起、猿的脚尖纵跳、鸟的展翅飞翔等。

  每天清晨,华佗率领义舍流民在旷地上习练五禽戏。

  且常言此戏“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饮食。”又劝众人“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如户枢,终不朽也。”

  据说弟子吴普用此法锻炼,活到九十余岁时,听力视力皆上佳,牙齿未有脱落。

  在刘备看来,五禽戏其实是一套使全身肌肉和关节都能得到舒展和锻炼的医疗体操。类似瑜伽的效果。不晓得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话说曼陀罗花是不是也产自西域?

  先前只有义舍流民随之练习。后来刘备亦忍不住跟练。

  加之神医之名广为流传。上行而下效。楼桑民众纷纷赶往医学馆,习五禽戏。实在人满为患,刘备只好限定人数入场。如此一来,最初那批练习五禽戏的流民,竟被各城重金请去,传授五禽戏。

  于是。临乡一新职业:五禽戏师,又新鲜出炉。

  还是那句话。只要到了临乡,想死都难。

  得益于赛马场的存在。加之西林、楼桑又有轨道直连。两城频繁往来,汉胡关系日渐融洽。姻婚嫁娶,时有发生,屡见不鲜。嬉笑喧闹的胡家婚礼,更是见惯不怪。甚至来自胡人的接幂礼,亦被汉家婚仪吸收采纳。

  取长补短。

  娶亲搞得跟吊丧一样。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还是热闹点好。

  话说刘备少时远去范县贺寿。第一感觉,就跟后世吊丧类似。足以说明,时下礼法之隆重。适当的改一改,也无不可。赵武灵王尚能胡服骑射。古之英雄皆如此,海纳百川的大汉,又如何不能改。

  前几日淅淅沥沥下了几场秋雨。临乡上下如临大敌。这几日天晴,老族长已下田看过。言,可以收割。

  鲜卑重耕马,立刻拉车下地。收割机割稻如飞。所过层层倒伏,皆齐根而断。

  脱粒亦有机械。

  碌碡(liu zhou),本名碡,又名碌轴,是用于压实、破碎、脱粒的多种农具的统称,发明于西汉,三国、两晋以后广为应用。其主要构件为石质或木质的辊子,具有圆柱、圆台、鼓形、齿条等,形状不同,尺度各异。

  脱粒时,以牛马拖拉碌碡,在平铺的稻秆上滚动。碌碡两端凿孔固定轴栓,轴栓再连拉架。碌碡两端略微向外凸起,便于转弯。如若场地较小,碌碡可做成两端略有差异的锥度小圆台体,便于绕圈碾压。

  水稻较少时,亦采用掼把脱粒。双手握住稻秆底端,平放在碌碡上,连续掼摔数次,稻谷便会与禾秆分离。

  如此费事,自然大大不可。刘备结合后世技艺,又画一图。水力滚筒脱粒机,很快制造完毕。称:水碡。农人试用,事半功倍。今年秋末阴晴交替,阴雨不断。趁天晴尽快收割入仓。刘备才能心安。

  六百万亩水稻,同时收割的场面,实在是盛况空前。

  鱼米飘香,沁人心脾。何须酒醉,闻稻香便已自醉。

  刘备巡视各城,谨防贼寇火灾。尤其牵挂旱地改水田的南部诸城。不知产量如何。从几位城长的上报来看,应不会低于三石。六百万亩水田,均产若能有五石,可得新谷三千万石。折成督亢粳米为两千一百万石。

  种田十数年,终将功成。

  百忙之中,刘备赶回临乡城,参加魏袭二子的满月酒。

  三位夫人已等候多时。稍稍整理仪容,换了身新衣,便与母亲、二义母、三夫人一同赴宴。

  车上刘备问道:“二子取何名?”

  公孙氏答道:“先有长子,二子为续。故陈公取名……”

  “魏续?”刘备脱口而出。

  “不对。”乌莲摇头。

  “魏继?”

  “也不对。”副伏罗氏亦笑。

  刘备心中一动:“莫非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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