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夜”不见了
从前厅回来，江夜回到后厨，脑子里还在想着这诡异的一桌人。
被锁住丹田的青年、天真烂漫的少女、行尸走肉般的黑袍人和灰袍人……这样的组合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不过这里是孽城，这里的不正常，才应该是正常。
猛地，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没来及细想就被打断了。
老头的声音把他从思索中唤醒：“你臭小子刚才跑哪去了，喊你上个菜半天不见人，要不是这桌人脾气好，我跟你说……”
抬眼瞧去，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围裙靠在厨房门前的老头，正提着锅铲骂骂咧咧。
江夜并不知道老头叫什么，老人也从没有告诉他的打算。不过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在这间饭馆里，待长到了能干活的年纪，帮着老人做做擦桌子上菜之类的琐事。
可惜爷俩的关系并不算好，孽城没有“学校”这样的东西，老人于是就自己教，一个不够还会喊很多个，诸如说城北一个神神叨叨的读书人、城南一个白白净净的杀猪匠……
江夜不止一次想逃离，但城里就像是老人的后花园一样，无论他从什么刁钻隐蔽的地方尝试出城，总会被临门一脚时被老人逮回来。
久而久之，他也绝了出去的打算，老老实实地留在馆子里当个忙前忙后的服务生。但两人的交流也越发简短，上一次听到老头这样的絮絮叨叨，似乎已是很久之前。
从遥远的记忆中收回念头，江夜突然心念一动：“老江，有没有听说过有高手的‘法’是分身？”
江老头虽然是个厨子，但据他本人自己说，年轻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虽然江夜每次总是嗤之以鼻就是了。
但有一点是做不得假的，那就是老头确实对修行界知之甚详。熟知各式各样的“法”、许许多多成名的高手、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秘闻奇事。年幼时，这些波谲云诡的故事于他而言，一度是童话般的存在。
老头沉吟片刻：“前几年有个叫哈蒙的英国佬，他的法大概是制造幻影，很逼真，几乎可以迷惑大部分人……”
江夜打断他说：“有没有实体？”
老头屡屡被打断话头，有些不满：“幻影！幻影懂吗？你白读了那么多书？”
江夜还是不死心：“就没有和本体一模一样的实体分身？”
老头用一种让他有些发毛的目光瞅了瞅他：“有。”
江夜大喜：“什么？”
江老头语气古怪：“道教，一气化三清。”
……江夜语气不善：“你当我傻？这不纯纯神话里的东西？”
老头一摊手：“那你觉得对于几百年前的人来说，现在的这些法不是神话？”
江夜一时语塞。老头话头一转：“不过你问这些干什么？”
江夜有点心虚，眼珠一转，也跟着转换话题：“我就是好奇问问，那个，我炼体感觉已经小有所成了，还要多久可以修行？”
老头也很给面子的接话：“其实一直就可以，你什么时候悟到自己的法就成。”
“……不是，那要悟不到呢？”江夜弱弱的问。
“悟不到就修不了呗，还能咋的？”老头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大碴子味。
“那怎样才能悟？”江夜沉默片刻，还是决定不跟老年人动气，仍然虚心请教道。
“打架，战斗，游历之类的。”老头还是懒洋洋地回答。
江夜真蚌埠住了，恼道：“那你让我天天在这端菜洗盘子？”
老头干脆不理他。
江夜气够呛，一时就连刚才的许多诡异事件也抛之脑后。凑过去大声喊：“我要出去，去仗剑走天涯！懂？”
老人似乎很擅长引动江夜的情绪。嘲讽道：“你这样的，出去估计剑都要被人打断。”
江夜拿他倍没辙，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总得给个时间吧，现在不给走，什么时候给走？”
老头斜睨他一眼，朝他笑笑：“现在就行，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就成。”
一个问题自然是难不倒最聪明的人的，江夜理所应当的想道。
“什么问题？”
“你认为这世界上有神吗？”
“当然没有！”
“那你能证明世界上没有神吗？”
“……不能。”
“那你就得承认世界上有神。什么时候你证明这世上没有神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这显然是个伪命题，因为判断一个客观对象是否存在的举证责任，不可能在主张不存在的那一方。
于是聪明人只能气急败坏：“你这是诡辩！你讲不讲道理？”
老头故作惊讶：“我怎么不讲道理？你证明出来，我放你走，公平公正。”说罢，便作势要走。
江夜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突然喊住老头：“喂，别走。”
“嗯？”老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我这里，有一台能扫描神的机器，我扫描了，这世上没有神。证明完毕。”
老头哑然失笑，这样的小伎俩算什么？于是冷笑道：“哪有这样的机器？”
江夜则反唇相讥：“你能证明这样的机器不存在吗？”
这下轮到老头沉默了：“……不能。”
“那你就得承认这样的机器存在！”江夜反将一军，志得意满。
老头沉默片刻：“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还是不能走。”
“为什么？”江夜不敢置信。
“因为你说我不讲道理。”老头轻蔑一笑。
“不不不，你挺讲道理的，我一直都这么觉得，您向来都是言出必行，决不食言呐。”眼见到希望的曙光，江夜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陪着笑说道。
“你不能走。”老头的嘴角挂上了一点笑容：“因为我就是不讲道理。”
……
江夜垂头丧气，拿这个老头真是无计可施，虽然自诩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但是聪明人遇上不讲道理的，也确实是没什么办法。
老头见他已经认命，语气也软下来，不再补刀。上一次爷俩这样针锋相对的辩论，下来也要有个几个月了。老人的口吻温和下来：“对了，给你买了点衣服，塞你衣柜里了。”
“哦……什么！什么？”江夜的声音猛地拔高：“什么时候放的？”
“别吵别吵，嚷嚷什么……就刚刚你上菜去的时候啊。”老头一脸莫名其妙。
江夜吓得不轻：“你……没看到什么？”
江夜的一惊一乍毁掉了老头许多温柔，于是不耐烦起来：“你衣柜还能有什么？你在衣柜里藏女人了？这么激动。”
江夜不再接话，匆匆就往房间跑。
……
打开衣柜，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我辣么大一个人呢？江夜呢？
没了？
眼前的衣柜里除了衣服，别说是人了，连根毛也见不到。
不久前的经历好像一场梦……他开始怀疑究竟自己是不是处在一场梦境里。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比过去十几年经历的还要多。再这样下去，他非给搞的裂开不可。
“我要裂开了……”他喃喃道。
于是他就真的裂开了。
眼前一黑，不，不只是一黑，是持续性的黑。
江夜沉默了。
这地方……挺熟悉，没记错的话，一个小时前，才从这出来。
关我关上瘾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