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外
翌日。
带着法宝炼成之余的亢奋，李力趁热打铁，一次将小溪附近的金行阳属材料一次收集了干净，随后再度开炉，打算一鼓作气将法器也炼制出来，再提升一波实力，应对大劫。
但一连四五次的失败着实让他挨了迎头痛击。
呲——！
李力用铁夹夹起通红的剑刃放入水桶中淬火，又再放回炼器桌上回火，大锤小锤高高的举起，叮叮当当的敲打不停。
和近乎炼丹一般的本命法宝炼制不同，法器的炼制就显得真实了许多，没那么多神头鬼脸的道决手段，只有本本分分铸模，老老实实打铁，如假包换的铁匠手艺。
于是有着良好家教，严格秉持文兽仪态的小麒麟自然不会碰法器炼制一下，顶多开口指点，其余全要李力自行摸索。
于是作为一个新手铁匠，第一次接触冶炼的李力自然也失败的干脆利落，一塌糊涂，快用完了材料也没成功一次，统统没有达到厉雷剑诀里的法器要求。
这让满腹牢骚的李力难得说了几句小麒麟不好的，诸如“倔驴、不会就不会，还装”之类话。
于是小麒麟干脆连真气纹路铭刻都不管了，让李力抱着功法自己琢磨，爱怎么霍霍那堆材料就怎么霍霍去。
呲——！
第二次淬火，李力紧张的看着桶内的剑身，感受着从夹子上传回来的微微震动。
忽然他猛地一抽，将剑条从桶中抽出。
啪！
剑条落在炼器炉中央，铁锤飞快的砸落，李力仗着极高的力量，一口气连绵砸落数十锤，一时间火星四射，煞是好看。
呲——！
第三次淬火，气泡自水中升起。
但这次，从水中传来的手感却夹杂了一些玻璃破碎般的动静，那是剑体内部金属晶格破损传来的声音。
李力叹了口气，将剑条从水中抽出。
这意味着失败。
“第二次回火又失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我已经按照功法里的要求，用全部的力量下锤，让不同夹层统一.....难道是我下的力气太大了？”
这失败飞剑的剑身通体雪白，夹杂着少许金色复杂纹路，看着颇为神异。
但按照厉雷剑诀里的要求，这把宝剑其实已经失去了成为法器的资格，顶多当做凡人的武器，也就是材料珍贵，这把剑才勉强达到了法器的标准，能够让人炼化。
像这样的残次品，锅内空间足足存了13把。
足足大半天的苦工白费，李力抬手，滴了一滴血将其炼化，便塞进锅内空间。
看来想凭他自己当场炼出强力的法器是压根不可能了，他很清楚自己还差的远。
锻造可是门技术活，光有天赋还不够，他还必须得付出足够的时间，外加有一位名师指导，才有可能成为合格的锻造师。
讲道理想要一天之内炼出点什么东西来的李力属实是想太多了。
能在一天内铸一个合格的模子已经算他天赋异禀了。
李力托着下巴，坐下来思考。
“小麒麟死活不愿意出手，想要再提升只能想别的办法.....”
他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了美食家技能。
=
“你在渴望品鉴更多美食，并逐渐从一个暴食者变成真正的美食家。
已品尝（1/30）”
=
他一直很好奇这个技能多出来的计数填满会怎么样？
要不去狩猎妖兽然后把它们全变成菜？
李力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几分汉尼拔之姿。
“不行，领地里的妖兽都跑光了，剩下一些零散根本不值得我费劲，漫山遍野的找性价比太低。”
除去今天，距离大难临头就只剩两天，他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浪费。
等等，那领地外呢？
李力思索着，忽然问道：“小麒麟，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走出金角雷吼兽的领地？”
“若是你全力赶路，一路向西，今日深夜便可离开。”
小麒麟道：“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太细致的计划。”李力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屁股。
“只是觉得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那便走吧，但别忘了取走此地的宝物。”
“好。”
“左手边的第一颗树，有一颗古老树心。”
“了解。”
“从这里往前走十二步，埋有一粒空解石。”
“收到。”
“还有那里，那里，和那里，潭底我记得也有，一株颇罕见的奇草，你既然有了芥子空间，就顺便带着吧。”
小麒麟清冷的声音里难以察觉的带上了一丝兴奋。
“嗯....”
李力一阵汗颜。
怎么搞的跟购物似的？
...
一切物品都收进锅里，深潭边的杂物消失，残余的一些珍稀材料也被掏空，徒留下一座空荡简陋的木屋孤独矗立。
夕阳西斜，背锅青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幽深的森林深处。
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审判。
-
卡卡卡卡......
一阵木材扭动的声响，在一片通天古林的中央，宛若山峦一般的巨大存在无声伫立，
那同样是一棵树，只不过不同的是，它的年龄与大小。
在这片蛮荒森林还是荒原时，它就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它不是第一个在这里生长的树木，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却是活的最久的一个，无数的同类长辈和后代一颗颗逝去，在这数以亿计的岁月里唯有它一个仍然茁壮生长，用自己那广袤根茎生长出来的子实体一点点的将森林扩张到无穷无尽的树海。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是这片森林。
独木成林。
它之名号即为：“林”。
但大部分情况下，它更爱自称为：“老木”。
“呵.......”
一阵古老而干涸的叹息自巨木中传来，这株早已生出灵智的老木难得的从漫长的“小瞌睡”中苏醒，睁着剔透树脂和树心构成的双眼，视线和蔼的打量四周依靠它生存的生灵。
“长老！”
“长老爷爷睡醒啦！”
“快来快来！长老爷爷醒啦！”
叽叽喳喳的呼唤声顿时响起，清澈的星空下，无数心思纯良或积年强大的妖兽奔走相告，慢慢的聚集在古树“林”的四周，热切并尊敬的向它问好。
许多幼崽在它面前打闹，母兽们向它叩拜渴求赐予，给予它们子嗣祝福。
古树“林”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用充满喜悦的目光看着那些打闹嬉笑的幼崽，时不时落下几枚树叶在中意的幼崽身上，给予它们茁壮成长的赐福，让它们在未来能成为更加强大的妖兽，守护这片蛮荒之森。
这也是无数年的岁月形成的一种传统，是这片森林内妖兽独有的风俗。
起因只是这颗老木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充满生机的场景。
这很好，让它想起很久以前，它还是灵种时，在世间自由飘荡的时光。
“长老爷爷，这次你怎么才睡一会就醒了啊？”
一只小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我爹爹都才刚打了个盹呢！”
“呵呵呵，那是你爹爹都能和我比睡了，不奇怪，不奇怪。”
老木“林”呵呵笑着，伸出细枝轻轻瘙动小兽，逗的后者也哈哈笑着。
“好啦，不闹了。”
它将小兽送回母兽身下，妖兽化作的丰腴女子接过小兽，微微一福，带着幼子退去，看着柔柔弱弱，就仿若寻常人族女子。
但能化形，就已经证实它恐怖的大妖身份。
“那人要来了。”
老木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卡卡的木材交错声再度响起。
“那人？”
一名清俊少年出现在老木面前，他一身雪白衣袍，凌空而立，唇红齿白，眼中却满是岁月沉淀的沧桑。
“爹爹！”
小兽惊喜一叫，又被大妖母亲捂住嘴巴，轻轻训了一句，满不高兴的缩在自家母亲怀里，不再说话。
“人族？”清俊少年问道。
“是人非人，为厄又非厄，怀祥却不祥，天杀地诛反能活，持炊欲生又作殍，矛盾难言，命运难料。”
“此人......究竟是何人？”
“天外之人！”
“那天外？”少年一指苍穹。
老木摇头。
“那天外？”少年又一指身旁空处，老木再摇头。
“莫不是.....那？”
少年这次没有再指了。
“难料，难说，亦不可说。”老木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严肃。
“天机不可泄露，你只需要知，此人将会助我等渡过一场大劫。”
“那我？”
“莫要去惊扰他，时候还未到，未到......”老木的视线投向了远方。
在那里，有一团雷云正滚滚翻涌。
“你只要记得，那边的事情，不要去干涉了。”
“明白了，长老爷爷。”
-
一夜梦醒，李力陡然睁开了双眼。
“......”
临时找到的洞穴内，利爪与拳头的凹痕布满四周，石头粉碎的白灰与开裂的泥土糊了他一脸，而他身下垫着的睡袋已经凄惨的碎成布条。
看来昨晚的一夜噩梦，让他睡的并不安生。
“我怎么了？”
李力询问间还不忘看一眼洞口，树枝做的围挡完好无损，并没有任何野兽趁他睡觉偷偷混入。
“你在睡梦中咆哮，愤怒，又害怕，胡乱的攻击，直到快天亮才消停。”
小麒麟曼妙的身姿在他眼前勾勒，原本的道袍不知为何换成了一袭淡绿薄纱，冷峻的女道长变成了清冷的广寒仙子。
“你的本命法宝在这石壁里，别忘了取出来。”
素手轻轻一指，李力顺着望去，在洞内的石壁上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掏了掏，将金炒锅从里面扣了出来。
“你怎么了？”
小麒麟打量了他一会，见他一反常态的沉默，便开口询问。
“没事。”
李力点头，手掐一个简单道决，施展障眼法，让自己重新变成人形。
取代骨面的是一张生硬的面孔。
“你昨日可不是这幅表情。”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摆出倾听的姿态：“说吧，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听着。”
“并没有，只是......”李力摆了摆手。
“只是有些不高兴罢了。”
“如何不高兴？”小麒麟追问：“你炼出了心仪的本命法宝，击杀了金鹏分身，并用它炖了一锅好汤，实力大增......”
“我没事。”李力有些不耐烦的转身，走向洞外。
“一会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大劫将至，我会认真应对的，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死。”
小麒麟看着他的背影，在听到这句话的结尾时，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随即她消失，重新回到李力脑海。
出洞，李力扫了眼四周昏暗的环境，还有头顶仿佛永远都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将锅背在身后，朝着西方行去。
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但李力知道自己的问题，那是昨天和金鹏战斗时被延后的情绪，也许还包含了与冤魂周旋的那晚。
害怕，暴戾，愤怒，喜悦，愤慨。
它们只是押后了，而非消失，眼下.......只是那些延后的情绪在慢慢发散出来而已。
他的脑中一次次的闪回和金鹏厮杀的画面，吞噬金鹏本质而产生的暴戾和险死还生的后怕一次次的冲上心头，与之相对的还有炼出法宝的喜悦和被不断藐视的愤怒。
可谓五味陈杂。
这滋味并不好受。
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有时候李力也怀疑自己这算不算神经病，但总体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有用的特质。
比如很少有人能吓到他。
比如在旁人眼里，他是个逢大事有静气的稳重小伙子。
但他还真的没有尝试在战斗时候利用自己的迟钝。
在和能引爆负面情绪的冤魂战斗时他还没注意到，原来自己迟钝的神经还能这么用。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小心的在林子里行走。
清晨的阳光零零散散的洒在面前，照亮这时刻透着阴森的森林，四周的树木外表暗沉，枝条扭曲狰狞，还包着漆黑湿润的苔藓，仿佛刚从腐烂的水中捞出。
在这里，植物是漆黑的，石头是苍白的，泥土里是猩红的。
一眼望去，这片森林宛若鬼蜮。
此时是大劫来临前的倒数第二日。
他已经离开了金角兽母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