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生
暴雨、白花、隆隆的声响。
李力趴在地上，看着从指缝间钻出的花朵，磅礴的雨水不断打下，遮的他眼神有些迷离。
他在花中看见了郑立新的笑容，看见了朋友们的背影，看见了许许多多人，隐约听见了他们的言语。
“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
人们低声附和着，不断在李力耳边回荡，光点和线条渐渐浮现，互相交织从他眼前掠过，编织成奇异的河流，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带着独特而曼妙的韵律围绕他流淌不息。
看着这一幕，恍惚间李力忘记了自己在哪。
“已检测到宿主已吞噬神兽‘吞虫王族’，是否消化？”
一道声音传来，若有若无，似远在天边，又近在耳旁，将他的思绪拉回到暴雨如注的当下。
“消化？”
李力看着眼前的字，陷入了迷茫。
消化什么？
“已选择消化。”
再眼前一花，他发现自己双手抓着不知哪来的血肉，不停地往嘴里塞。
“我做了什么？”
“已消化神兽：吞虫王族。”
“虫......”
李力的脑中顿时闪过了那细小的蛆虫，而冰冷的荧光字体确凿了他的所作所为，望着手里模糊成一团的血肉，这让他由衷的一阵恶心。
但就在此时一道道暖和的水流涌进了四肢百骸，舒适畅快，似是刚刚洗了个透彻的热水澡，冲刷了一切不快。
可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到饥饿？
“概念本源已吸收，宿主已进阶：锻体境二阶。”
“这是什么？”李力看着这些光字衍生而出的身体详细数值。
“体力：5》17（接近种族极限）
力量：6》9（接近肉身极限）
敏捷：5》13（接近肉身极限）
智力：5》6（不给置评）
真气：0（未突破肉身极限，无法激活）
感知：5》6
魅力：5》2（宿主需沐浴）
“这都些什么东西”
“这些提示和文字......系统？是我的穿越附赠外挂吗？”
“可为什么是系统？”
“为什么会有系统？”
李力的心中涌起强烈的荒诞和恐惧，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系统，那么系统的源头是什么？这个世界算什么？穿越算什么？难道一切都只是某个存在掌中的游戏？
那他，又算什么？
“已接到宿主提问，为何存在系统？”
机械的声音立刻回应。
“记忆检索中，回答计算中。”
“错误！错误！”
“这又是怎么了？”
他微微愕然，眼前的字符骤然破碎，化作无数狂乱的光点疯狂跳动，像是电脑程序中了什么病毒，在做濒临崩溃前的最后抵抗。
而在混乱到达极致之前，一切骤然收缩，光点重新汇聚成了一句话。
“结论：
看来没法这样引导你。”
李力瞳孔一缩，毛骨悚然的触感爬上了脊梁。
强烈的不真实感顿时扭曲了他的感官，四周的暴雨凝滞，大地崩解成无数点阵，化为一无尽幽深的空洞，拉着他坠落深处。
风声和坠落感统治了他的感官，只见无尽的黑暗深处，一缕翠绿的光若隐若现。
他本能的向光而去。
而光的本质，则是一支不起眼的石头簪子和一块碧绿的玉牌。
“为什么这里会有玉牌和石簪？”
李力下意识的伸手，抓起那枚散发着暖黄光芒的石簪，他本能的感觉比起那块散发绿光的玉牌，还是这支石簪更让他感觉舒服。
咚——————！
就在此时，一阵不知道哪来的空灵钟声悠扬而起，黑暗之中睁开了一只翠绿的眼。
李力目瞪口呆的与那只眼睛对视。
啪！
虚幻的声音响起，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忽然崩断了什么东西。
黑暗被骤然撕碎，雷电与风雨同时倒灌进这虚无的世界，那翠绿的眼一路拔高，几乎抵达阴沉混沌的天空，化作震撼人心的巍峨，如注视虫豸一般俯视着他！
李力抬头望去，电光亮起，翠绿的兽首如山岳般壮阔，白须飘扬，在这恐怖的巨兽面前，他真的和虫豸一样大小。
那巨兽张口，吐出无边无尽的乳白云气，声音如雷鸣般炸响！
“人族！”
无言的威压扑面而来，像迎面卷来的波涛，如奔腾到来的雪崩！李力的脸庞不受控制的陡然狰狞，眼泪和鼻涕在一瞬间同时涌出！
恐惧！
对方没有恶意，他能感觉到！巨兽不是针对自己，它仅仅只是存在，存在于那里！叫了自己一声，就像自山顶轰隆袭来的雪崩，就像天空压抑而落的铅云！它们不针对任何人、任何生灵，仅仅只是发生，仅此而已！
那是规则，是天道，是以世间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这是否意味着巨兽的存在本身就等同于一种自然伟力？
伴随着轰隆而来的巨响，李力被汹涌而来的气息撕裂，梦境破碎，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哈！！！”
李力惊魂未定的喘着气，环顾四周，他看到金色的阳光，看到微风摇曳碧草，看到残破的窗外有白灰如雪飘落。
没有风雨，没有巨兽，没有被撕裂的自己。
沉重的白雾散去，炽热的阳光洒落，驱散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湿润。
他已经醒了。
“梦，是梦。”
李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后怕的摸了摸自己身体上下，发现完好无损。
“呵呵，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他傻笑了一下，不断地重复，但慢慢的他就哭了出来。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活着.......”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坠落的第五日。
他还活着。
-
半小时后
烈日下，借着木炭刚刚完成洗漱的李力擦着脸，一路走到了镜子前。
他仔细的打量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看着那神采奕奕的眼神还有白皙红润的皮肤，没有眼袋，没有眼里的血丝，更没有因为疲惫而变得蜡黄的脸庞。
状态好的就像刚做完一整套个人护理，也许还加一套大保健。
他又撩开上衣，只见镜子里，赤裸着上身的李力正略显惊讶的看着自己深刻的肌肉线条，还有无比凸显的八块腹肌。
“伤全好了，还有这肌肉.......”
李力有些摸不明白自身情况。
首先，他身上的伤口在一夜之间全部恢复了，包括且不限于双臂的大面积擦伤、过度运动导致的拉伤劳损，全部统统消失。
之前几天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幻觉，没有什么独角牛追逐，没有连续的奔波逃命，五日狼狈的生存给他留下的只有这一身干涸泥浆。
“就像是一场梦。”李力轻声叹息，春梦了无痕，或者说噩梦了无痕。
其次，他的身体素质。
他来到机舱外，轻而易举的将一片外表发黑的铁皮从飞机表面撕扯下来，然后像是折纸一般将其叠成一把匕首，捏紧下面的部分当刀柄，用粗糙的断裂边缘做锋刃。
可以这么轻松的把钛合金捏着玩，他保守估计自己的握力至少接近三百斤。
能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他找炭块的时候误把一块烧黑的石头当木炭捏了。
看着自己的手，李力脑子里冷不丁的突然蹦出一句。
“锻体期二阶的水平，力量接近了肉身极限。”
“？”
李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什么是锻体期？我在说些什么？”
仔细回忆，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机缘巧合间吃下离群吞虫王族，侥幸存活，掠夺其神通，吞没其精华。”
“碧玉麒麟，天生神兽，司祥瑞、空间、智慧，享天地钟爱，知世间万事，游乾坤寰宇，受人族王朝香火。”
“人族修行法门，锻体期、练气、筑基、养魂、聚魄.......”
仿佛无数人在耳边说话，无数文字画面在一瞬间涌入脑海，激起的痛苦让李力忍不住低声嘶吼，中断了回忆思考。
这一切也随着思考中断而统统消失。
他喘着气坐在地上，还有些缓不过神来，眼中满是惊讶。
“吞虫王族，是我昨天晚上吃掉的那只？大的那只还是小的那只？额，似乎是小的。”
“神兽碧玉麒麟，是我梦里的那只巨兽？”
“独角牛居然不属于神兽？”
“锻体期原来是人族修行法门的入门，锻体二阶气血丰沛，水平差不多是个人身体素质的极限，按我现在的水平来说，好像有二三线运动员的水准了？”
“似乎还有其他特别突出的地方。”
“我这些都是哪来的知识？”
李力忍不住吐槽。
他的脑子里似乎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知识？
“我的穿越金手指？”
依靠这些突然多出来的知识，他很快就搞清楚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难得他这扫把星也能走一次狗屎运。
一只侥幸觉醒出天赋神通而进阶王族的普通吞虫，正好被他在生死垂危间给吃了，不光如此，他还给消化了，把人家的天赋神通给掠夺走了。
神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而能拥有神通的，全都是神兽，如吞虫王族，如碧玉麒麟，之前李力见过的巨鹰、灰犬、独角牛掌握的都是兽法，统统都只是妖兽。
同时在这个世界，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是不能吃妖兽或神兽血肉的，因其肉身承受不住灵气冲刷，硬是要吃的后果往往都是爆体而亡。
哪怕是一只小虫子，只要蕴含灵力吃下去也会爆体，只是大爆炸小爆炸的区别罢了，这和食物大小无关，爆体的原理是吃下妖兽肉后灵力会随着新陈代谢进入毛细血管，而毛细血管承受力不强，不够坚韧，自然就爆了，管你灵力多还是少。
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些天赋异禀的人，体内大部分血管坚韧度高，只要控制好进食量，就能顶过最初的灵力冲刷，享受到好处，身体承受力变得更强，从而进入良性循环。
这种人在这个世界往往被宗门视作修行好苗子，因为他们可以快速完成锻体开始练气，修炼入门比正常修炼者进度快上一大截。
李力就勉强属于这种人，他昨晚就是全靠硬扛扛下了灵气冲刷，所以他的锻体二阶在身体耐受性适应力方面几乎接近种族极限，可谓天赋加点全点在生命值上，凸出一个苟字。
当然，其优势也只在锻体期。
而在得知这一点后，李力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好家伙，这什么鬼世界！随便吃点东西就动不动要人小命，也就是他命大！没吃比虫子更大的生物，万一他的陷阱套了点老鼠之类的妖兽，那结果恐怕........
他抖了抖。
在这种密林深处爆体爆的体内大出血，他都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咽了口唾沫，李力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虽然他好几次命悬一线，但总归也算因或得福，不但活到现在，更是成功修行入门，获得天赋神通。
只是自己的天赋神通是什么还不太清楚，那些凭空多出来的知识好像有些残缺，只是隐隐觉得这神通挺稀罕？
“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类有像我一样有天赋神通？”
李力皱了皱眉，按照模糊的记忆来看，似乎没有？
还是算了吧，这记忆先别全信，连这片森林是哪里都搞不清楚，显然这知识也不太靠谱。
“算了，不想了。”李力平静的摇了摇头，把这一切抛诸脑后。
虽然机缘巧合踏入修炼是好事，但并没有对他的处境有太大改变，该打不过的妖兽还是打不过。
眼下重要的，是重新清点和整理物资，确认损失，好安排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打开背包，他很快就完成了这个工作。
不出意外，大部分物资都丢在了树洞里，被那个该死的大屁股占有，而且同样不出意外的话，食物也应该都被它被吃完了。
除了食物损失外，他还损失了三套备用衣裤、两双鞋、七个保温瓶、四支手电筒、两把匕首、睡袋以及他花费一个多小时收集的柴火。
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过还好，唯一的慰藉是他依然还有水资源，外加可以用铁皮刀敲石头，实在不行钻木取火，反正身体素质高，可以大力出奇迹，生火勉强不成问题。
需要解决的只有食物问题，哦，还有那头独角牛。
李力将东西收拾好，又塞了两套勉强能穿的衣物进包里，沉思着起身，将目光外面的森林。
要怎么对付它呢？
他尝试调用那些知识，想要找出其弱点。
那头独角牛，或者按多出的记忆里提到的那样叫做金角雷吼兽，也可以俗称金角兽，金角吼，独........管它叫什么呢！
李力有些不爽的收了收思绪，感觉这多出的记忆有没有用，真不真实还不知道，但确实很容易让他想岔想多。
而且记忆包含金角兽的内容同样模糊不全，大多都是些没用的奇闻小知识记载，比如金角兽的粪便可入药，断角可替代金行材料炼器，兽毫做的笔写字自带金色闪电特效，而说到特效.......
“停！”
“又想远了！”
李力晃了晃有些晕的脑子，把越想越多的画面文字赶进意识深处，他决定还是暂时不要碰这些知识，因为量实在太大，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化完的。
硬是要用，反而会让他失智。
反正面对金角兽，他能做的选择也就两种：周旋和远遁。
李力比较倾向于留下来和金角兽周旋。
因为如果远遁的话，他不确定自己接下来会碰见什么妖兽，危险不确定，难以应对，生死难料，而金角兽已经是他比较了解的了，也知道怎么躲避逃离，可以预知可以应对，这是已经确定的危险。
“金角兽的事情先放一边吧，想办法把食物问题解决一下，嗯，去看看陷阱现在怎么样了。”
金角兽的问题不是立马就能解决的，所以他拍脑门先给自己找了点其他事儿做。
他今天午饭都不知道去哪着落呢！
李力拎上包，朝着机舱外走去。
然后他转头就爬了回来。
他捂着自己的口鼻，拼尽全力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放下包慢慢的蹲坐在地上，胸膛里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机舱外，一道小山般的金色影子在森林边缘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