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西窗剪烛
“我们没有恶意。”欧阳萧喊道，“我们想见张乐天将军一面。”</p>
这时一位发须花白的老人站了出来，目不转睛的打量城下的这批人，来者不过二十余人，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你们找老朽有何贵干？”</p>
“爹，是您吗？”张悠苠激动的声音有点颤抖，“你不认识孩儿了吗？我是张悠苠啊！”</p>
“苠儿，真的是你？”张乐天差点喜极而泣，随即命令手下，“快，放下弓箭，打开城门！”</p>
欧阳萧等人进了城门之后，张乐天从城楼上慢跑下来迎接，父子久别重逢，万语千言不忍谈，张悠苠紧紧地抱住张乐天，不停地叫着爹，在场的无不动容。</p>
张悠苠用衣裳给张乐天擦了擦眼泪，“爹，您怎么变得这么沧桑？孩儿看了好心疼。”</p>
时隔七年，当年的那个闲云野鹤、精神矍铄的张乐天，如今不仅发须俱白，而且满脸皱纹，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身穿一身铠甲，但身体比以前瘦弱。</p>
“没事的，爹一把年纪了，不在乎这些，只在乎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p>
欧阳萧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张悠苠，上前紧紧握住张乐天的手，“张伯伯，我是萧儿，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p>
张乐天浑身打量着欧阳萧，眼中充满慈爱，“哈哈，我差点认不出来了，你们一下子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p>
欧阳霖叫道：“张伯伯，还有我呢，我是霖儿啊！”</p>
张乐天脸上浮出欣慰而幸福的神情，“好，很好，你们都来了！我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苠儿和萧儿已经长大成人了，霖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大方。”</p>
欧阳霖娇态可掬，害羞的说道：“张伯伯净知道取笑我！”引得张乐天哈哈大笑。</p>
众人聊得不亦乐乎，欧阳萧把赵江皓、熊彪等人一一作了介绍，又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p>
张乐天听了叹息不止：“没想到你们受了那么多苦，真是难为你们了。”</p>
这时城下又有一批人马出现，说是来送粮食，一位副将对张乐天说道：“张将军，哪有这么好的事，小心有诈啊！”</p>
欧阳萧心想：“难道是李大哥派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当即对张乐天说道：“不瞒张伯伯，侄儿怕城里粮食紧缺，昨晚请求十三太保送些粮食过来，不知是不是他派来的人。”</p>
那位副将道：“城下来的人不多，不到一百人，而且带了很多马车，自称是十三太保的人。”</p>
“如果真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张乐天喜出望外，“可是十三太保怎么会听你的？”</p>
张乐天有如此想法并不奇怪，在世人眼里，李存孝向来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当今世上除了他义父李克用，没人能够摆布他，哪怕是当今圣上。</p>
“这就说来话长了。”欧阳萧有点洋洋得意，“反正李大哥答应过我的事，相信他一定会做到！”</p>
“看来萧儿和十三太保关系匪浅，但愿是福不是祸。”张乐天暗想。</p>
“快去，打开城门，让那些人进来！”张乐天命令道。</p>
果不其然，来的人带了几十辆马车，马车上都装满了粮食，欧阳萧嘟嘟囔囔：“谢谢你，李大哥，我欧阳萧日后必定好好报答你！”</p>
“欧阳公子，张将军，看到你们一家团聚，熊某替你们感到高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得跟他们一起回去了。”熊彪说着指了指运送粮草的士兵。</p>
“熊校尉正气凛然，顶天立地，老朽佩服不已！”欧阳萧把昨晚被困山谷的经过讲给张乐天听后，张乐天被熊彪视死如归的英勇气概所折服，故这样夸道。</p>
“张将军过奖了，熊某愧不敢当！告辞！”说完带着手下离开了河中城。</p>
欧阳萧看着熊彪等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真不知道李克用有多少像熊彪这样的猛将！”</p>
城里的士兵和老百姓都欢呼雀跃，不仅河中之危已解除，而且又多了这么多粮食。这些天来，城里的人日夜提防，而且三饥两饱，眼看粮草将近，却柳暗花明，突如其来的苦尽甘来让众人欢天喜地。</p>
“传令下去，把粮食分给众将士和老百姓！”张乐天命令道。</p>
“是！”</p>
士兵们把粮食摆放在城门旁，老百姓排成了几列长长的队，络绎不绝的赶过来取粮食。“要是天下没有战乱，每个人都吃得饱，穿得暖，那该多好啊！”张乐天望着这些面露喜色的老百姓，感慨的说道。</p>
“张伯伯，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欧阳萧坚毅道，“天下分久必合，老百姓都渴望和平安定，天下统一是大势所趋。”</p>
张乐天欣赏的看着欧阳萧：“萧儿，你对当今时局有什么看法？”</p>
“侄儿阅历甚浅，不敢对时局妄加评论，还望张伯伯多多教诲！”</p>
“但说无妨。”</p>
“侄儿以为，当今天下如同东汉末年，唐王朝名存实亡，已无中兴的可能。军阀割据，各占一方，恐怕要三分天下……”</p>
不等欧阳萧说完，张乐天就暴跳如雷的喝道：“你住口！”</p>
欧阳萧从没见过张乐天发这么大的脾气，颇为吃惊，“张伯伯不要生气，侄儿愚钝，请张伯伯责罚！”说完就跪了下去。</p>
张乐天扶起欧阳萧，慢慢的缓过气来，叹道：“你说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是犯下了大不敬之罪。我与你爹志同道合，一心想扶持唐王朝，如今大唐江山气数未尽，你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呢？”</p>
欧阳萧此刻才完全读懂张乐天，为什么到了花甲之年仍然为国卖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纵然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张伯伯，我一定秉承我爹的遗志，终身为国效力！”</p>
“这才是好男儿！”张乐天捋了捋雪白的胡须，“你爹要是还活着，知道你有这样的志气，该多好啊！”</p>
“我爹娘是被黄巢军余孽害死的！”欧阳萧低下头，盱衡厉色，每当想起爹娘无缘无故被人害死，心中的怒火不可抑制，巴不得吞噬了整个世界！</p>
“你的苦衷我能理解，黄巢起义几年前就被平定了，残余部队也被朝廷赶尽杀绝，即使有幸存者，也都藏身起来，并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也算是告慰你爹娘的在天之灵了！”</p>
“我真恨自己晚出生几年，要不然将这群败类杀得一个不留！”</p>
“萧儿，你要记住，有国才有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p>
“张伯伯，我懂了。我会尽我所能，让更多的人不再受苦，更多的人有个完整的家。”</p>
俩人聊得越来越投机，张乐天心想，每个时代都会有英雄豪杰出现，要想江山永固，就得靠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p>
晚饭过后，赵江皓自觉无趣，去找欧阳霖。赵江皓从没受过如此冷漠的待遇，虽说张乐天尽情的招待他，但更多的是与张悠苠、欧阳萧把酒言欢，促膝谈心，而自己与他们始终有隔阂，话不投机半句多。</p>
赵江皓敲了敲欧阳霖的房门：“欧阳姑娘，睡了没？”</p>
“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找我吧！”房屋里传来欧阳霖的声音。</p>
“这么早睡什么啊？陪我出来走走！”</p>
“这几天累死我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p>
张乐天恰巧经过，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暗想：“看来霖儿和赵公子交情匪浅，但愿没有男女之情。”即刻去找张悠苠，问道：“苠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是否有意中人？”</p>
张悠苠没想到父亲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些惊慌失措：“爹，您说什么呢？”</p>
张乐天嗟叹道：“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成家立业，爹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希望有生之年能尽享天伦之乐！”</p>
“爹，”张悠苠看着父亲充满期待的眼神，背曲腰躬的身子，百感交集，“孩儿不孝，让爹为我操心了！”</p>
“傻孩子，哪个父母不操心自己孩子的婚姻大事呢？”张乐天虽然满脸皱纹，却掩盖不了慈眉善目，“你觉得霖儿怎么样？”</p>
“欧阳姐姐？”张悠苠心里咯噔一下，爹怎么突然提到她？</p>
“你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难道没有……产生什么感情么？”张乐天追问道。</p>
“爹，孩儿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不敢有非分之想。”</p>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爹！”张乐天喝了口茶，“我一提霖儿，你就那么紧张，而且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对劲。爹是过来人，知道你在想什么！”</p>
张悠苠被父亲说中心事，只好承认自己对欧阳霖有好感，并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p>
张乐天略一沉吟：“你从小就跟爹在深林中生活，少与外界接触，性格中庸内敛，寡言少语。要是像萧儿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扰。爹明日就去问霖儿，如果她也钟情于你，就把这事给成了！”</p>
“爹，现在还没到时候！”张悠苠摇了摇头，“我怕欧阳姐以后都不理睬我了！”</p>
“傻孩子，你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张乐天微笑道，“就这么决定了，这件事爹给你做主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离开了张悠苠的房间。</p>
张悠苠虽不太情愿，但也不想忤逆，难得有件让父亲高兴的事，就随他好了，只是希望欧阳姐姐不要感到为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