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一章 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盛夏,郊外。

  大道扬尘,马蹄声疾。

  一群健儿策马飞奔,马上之人皆是背弓佩刀,刀是军队的制式的长刀,可见来人皆为官兵。有人高呼:“将军,休息一会吧,这天气热的,马要吃不消了。”为首两人对看一眼,其中一人做了个同意的手势,众人都松了口气,缓缰下马,一个个往树荫下一坐。有人送来水囊,发令之人狠狠灌了几口水,问道:“还有多远?”

  “禀将军,此处距离东都不到五十里,距离我们要去的惠县只有三十多里,不过要翻一座山,天色将晚,十里外有镇子,我们在驿站歇一晚吧。”说完见首领一脸沉吟状,又道:“大将军命我们十日内赶到,两位将军这几日不眠不休的,这才第六天……”

  另一个首领样的人道:“斜塘关路陡且窄,不好走夜路,就依常元所说吧,云将军您意下如何?”

  云将军——云长影点头道:“司徒将军说的是,那就不忙赶路,这天气,真是热的要命!”又灌了两口水,往树上一靠,但见官道两侧林密日疏,目之所及莫说人家,便是农田也见不到一点,完美诠释了古代人口稀少前提下什么叫做“地广人稀”。

  对——这里用了“古代”这个稍微有点穿越的词,因为云长影——此时此刻的云长影,确确实实是个穿越而来的人。莫看他谈吐自若,其实心里慌得飞起,满脑子都是——我在哪里,这是什么时代,我要去干嘛……

  关于云长影为什么会穿越而来没什么好说的,穿越这件事,本质上就是在原来的世界里完蛋了,不知道处于什么科学或者非科学原理,出现了从身体穿越到灵魂附体的各种变化,最终出现在古代、未来或者某个平行世界。

  穿越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云长影依然没搞明白自己是今穿古还是穿到了某个平行世界,经过两天努力他唯一搞明白的只有自己的身份——折冲郎将,时年十七岁,出身某个军功世家,现在正和同为折冲郎将的司徒凛奉折冲大将军之命前往惠县查一桩怪事。

  惠县在哪里,怪事是什么,他一概不知道。

  作为一个网络小说盛行时代长大的华国人,或多或少都看过几本穿越小说,所以云长影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穿越者怎么就那么倒霉,既没有什么系统绑定发布任务,积满多少分就可以返回原世,也没有和很多书里说的那样,附身之后原灵魂的记忆自动灌输,一睁开眼就能和新世界无缝相容。

  拜古代镜子这种东西的稀少,他到现在甚至连自己魂穿——既然还有点“被灌输”的记忆,大概是魂穿吧——之后自己的长相都不知道。

  唯一能安慰一点的是,他还是继承了一点被穿越者的能力,比如会骑马,自动会射箭也会武艺,要不然象他这种一晃神醒过来就在山路上策马飞奔的情况,可能早就掉下马接受下一次穿越的发生了。

  另外,他也自动学会了当地口音,反正和华国普通话有巨大差别。至于还有哪些技能还有待慢慢发掘,此外他也希望自己和新的身体融合时间长一点能够想起来更多东西,比如爹妈为何人,家里有几口。最最重要的,这倒霉的到底是什么朝代啊!

  稍作休息,一行人又开始赶路,健儿快马,十余里路须臾而至,一座小型集镇出现在面前,有熟悉道路的下属汇报说此地名唤许驿,有方圆百里最大的一座驿站。

  当驿站呈现在面前时,云长影满心都是“虽然我对这里一无所知,但就这玩意叫做‘大驿站’也太唬人了吧”,好歹在华国的时候他也去高邮古驿参观过,这种墙倒门歪的样子……

  常元几人多次往返东都,也是一脸惊诧,有人下马转了一圈高喊驿丞的名字,不一会居然有人应声而出,这才让众人知道了原委。原来五天前一伙盗匪打劫了驿站,抢走大部分马,驿卒死伤过半,房屋也被盗匪一把火烧了。驿丞已派人骑着最后一匹马去告变。

  司徒凛皱眉道:“既然是五天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片残垣断壁,州县的人呢?盗匪抓到没有?”

  驿丞苦笑道:“回将军,州县的人还没有来过,小人听说这股盗匪沿途劫掠,也不知道县城是否安好……”

  常元一甩鞭子:“这天下盗匪越来越猖狂……”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再开口已经是:“驿站是不能住了,我等须得歇息一夜,可有地方?”

  “镇上未受劫掠,有客栈可以休息。”

  许驿镇,距驿站两里,因着地处要塞,又是斜塘关前最后的集镇,旅人往来免不了在此歇息,说是镇,其规模不亚于一个小县城。云长影奇怪朝廷驿站被劫掠,这么个看着还挺富庶的镇子居然无事,可见常元等人并不奇怪,也不敢发问。他寻思着刚刚驿站那事,双方短短几句对话藏着的信息量不少——盗匪横行,驿站被劫数日官府都管不上——他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看样子穿越的时代好不到哪里去啊。兴许这口气叹的太明显了一点,司徒凛看了他一眼:“云兄这是为何?”

  “哦——我只是想那惠县可还安好?”

  “是啊,那怪事已经够烦人的,若是再被盗匪侵扰,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长影心想:“到底什么怪事,你倒是说出来啊……”然而司徒感慨了这么一句也就没有下文了,云长影再着急也只能忍着,寻思着等到了惠县总能知道,届时见招拆招吧,但盼别太丢人。

  如果还是想不出来……到时候难道要装失忆吗——话说古代有失忆症的理解吗,不会当作中邪或者失心疯了吧。

  一行人在镇上唯一一个客栈落脚,吩咐兵丁分班值守。众人随便吃了些干粮,见时间还早,加上天气炎热,纷纷到院子里乘凉,客栈老板让人铺了竹席,又送了酒来。明月当空,凉风习习,倒也快活。

  除了他们这十来个折冲军士,客栈里还住了七八个人,有商旅,也有看着象是富裕人家的公子。这些人出来的早,已经喝着小酒聊开了。

  人在旅途,话题自是行路上的奇闻异事,就听有人说:“这位公子从惠县过来,我们听说那边有吃人怪物,到底是真是假?那惠县可还能去得?”

  云长影瞪大了眼睛,心想“我的妈呀,总算知道惠县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什么叫做吃人怪物?有老虎么?”

  被问的这个年轻公子,看样貌与云长影差不多年纪,腰间佩剑,容姿英武,对着众人道:“倒不是‘吃人怪物’,该说是‘食脑怪物’。被害的人脑后都有一个大洞,被吃空了,其他地方并无损伤。我出惠县时候已死了十余人,就连县衙官吏也有被害的。各位最好还是绕道他处,就算经过惠县也不要过夜,至今为止还没听说在白天有人受害的。”

  众人听的一片哗然。云长影正想多知道点信息,靠了过去,与旁人草草打个招呼,问道:“死了那么多人,难道官府没有缉拿?”

  “自然是缉拿的,说来也怪,被害之人虽然死的都很惨,可没有人听到动静。甚至有夫妻中一人被害,同寝之人都未发觉。

  “官府再三勘验,凶手毫无痕迹,最最奇怪的,还有人在门窗密闭的房中被害,门未开、窗未破,真不知道是怎么来无影去无踪,所以才用‘怪物’来说。”

  “照你这么说,这哪里是怪物,简直是妖事了!”

  云长影一回头,说话人是司徒凛,居然也是一脸惊异。他心中更是疑惑,暗想:“为什么他也象是对本次任务毫无所知,难道那个什么大将军派下任务的时候什么都不说的么。这地方的大官也和我服务过的那个公司的某个领导一样,开个大会回来布置任务都说不清到底要什么?都穿越了,为什么还是底层社畜的苦命啊——”

  “再下也就是途径惠县所闻,草草住了一夜就走了,并没有亲眼看到过案子。不过县衙已经上报州府,据说朝廷将派人来查,朝廷能士俊彦云集,想来很快会解决。”

  云长影心想:“呵呵,我就是朝廷派来的,一个连自己在什么朝代都不知道的可怜虫……真是对不起各位的期待了呀。”

  众人围绕这个话题又闲扯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云长影二人也拱拱手准备回房,那年轻人忽然盯着司徒凛道:“请恕在下无礼,这位兄台可是复姓司徒?”

  “对啊,我们见过?”

  “可是陈国公家的公子?”

  “正是!这位兄台……”

  那年轻人笑着深深一礼:“说起来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在关洛道上,我和妹妹遭遇盗贼,恰逢国公经过,因而获救。当时兄台还给过我妹妹一块糖糕,让她不要怕呢。”

  云长影眼看着司徒凛的表情从懵到迷,忽然全身过电一样一下震颤,旋即啊的一声:“想起来了,是要去唐源投亲的袁家兄妹!你们找到亲戚了,这几年来都在唐源?小六娘呢?”

  袁姓青年又是一礼:“先谢过当年救命之恩。”

  “唉唉,不用多礼,举手之劳,而且那也是我爹的功劳,日后见着我爹,你再谢不迟。”

  青年依然拜了两下,这才一一回答。原来当年那两兄妹是丧父失母后被异母兄长不容,族人也不帮忙,小小年纪居然被赶出家门。他当年也不过十一岁,带着年方九岁的妹妹在几个家人保护下前往数百里外的唐源投奔母舅,忐忑不安之中还遇到了劫匪,遇到陈国公一行人方才得救。

  陈国公与其父有旧,让兄妹两跟着一起走,司徒凛和他们年岁相当,一路玩的甚好。分道之时陈国公还让部将带了二十多个兵士送他们去唐源。

  青年笑道:“幸而舅父与舅母仁厚,对我们兄妹视同己出。当下我在唐源留守赵国公府中做一些杂事,我妹妹已和赵国公的二公子定了亲。”

  云长影忽然觉得这段情节特别熟悉,虽然姓名对不上,可是——唐源——晋阳;这袁姓兄妹的遭遇和初唐的长孙无忌兄妹何等相似。

  袁小姐要嫁给唐源留守的二公子,这二公子难道是…………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也忽然有了一种过电一样的感觉,一些记忆浮现脑海,脱口道:“赵国公的二公子,难道是人称唐源公子的?”

  “对,正是萧明业。”

  啊——不是李世民么,云长影一阵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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