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出城
老马头并非隐世，他只是被岁月围墙困住了而已。
从胡勒的态度中，就能看出老马头的手段必定惊世骇俗，可想而知，能困住老马头的人，或者是某些势力，必然极其强大。
“那如何才能救你出去？”林萧话没说完，就挨了一烟杆。
“救？”老马头还不解气，抡起烟杆照着林萧的脑袋上又敲了几下。
林萧像被打桩似的，脖子一缩一缩的，这一顿揍，终究是没能躲过。
“我若想走，谁又能拦得下我？就凭这烂墙？”老马头指了指院墙，眼中露出厌恶之色。“唯不忍生灵涂炭而已。”
烟雾翻卷，老马头淡淡说道：“墙下面连着地脉，毁了它，这桓城也就没了。”
“就没别的办法？”林萧小心的问道。
“有，而且差点被你给毁了！”老马头想起这事，就想抽这小兔崽子一顿，没好气的骂道：“滚蛋！你在这听说书呢？”
过了半晌，老马头气也消了，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好了，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来操心。”他指了指院门口，“你知道同样是惹了祸，那姓胡的兔崽子，和你有什么区别吗？”
林萧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疑惑。
“姬家的小子明知道他躲在这里，却不曾教人前来，你不奇怪？”
“桓城这里，每年修炼到筑体境之人不少，可破山境的，你见过几个？”
“林家那些筑体境以上的人呢？难不成都死光了，尽派些不成器的废物来杀你？”
……
林萧只觉一阵头大，这些事情他从未想过，此时听老马头提起，他这才回过味来，“为……为什么？”
声音干涩。
“哼！”老马头指了指脚下，“北域的每一寸地面，都渗透了人族的鲜血，十九座雄城，哪一座不是凭尸骨垒起来的？”
“家中有兄弟者，年满十五，修为到了筑体境之上，都得去卫城投军，用血肉去填，用性命去争，只为了人族能继续苟活在北域这立锥之地！”
指了指院门口，“那兔崽子杀了人，自然会去卫城拼个够本，可你呢？”
老马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才正眼看了一下林萧，“我揍你，不是怪你惹祸，也不是教你忍气吞声，而是你终究算是外来者，不沾因果，就不必去北卫送命，可你这次杀了人，很多人！这些，都是要还的！”
院门外，胡勒把台阶拍的啪啪直响。
“老马头出不了院子，我出不了这巷子，而你，则出不了桓城，哈哈！你说咱们算不算同病相怜？”
他面前坐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孩子夹着把扫帚，手里端着一碗面条。
“胡老二，你还吃不吃了？”范自牧白了胡勒一眼，把碗放在地上，这才腾出手擦了擦脸上的吐沫星子。
“瞧不起谁呢？范大爷我举世无敌，怎么就出不了桓城？”说着话，男孩举起扫帚，就想给胡勒开开眼界，可不等他摆好架势，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个跟头。
“谁啊？敢偷袭你范大……”范自牧恼羞成怒，爬起身就要抡起扫帚，可当他看清楚来人以后，立刻就蔫了。
“姐，你怎么来了？”
从白亭舟走路的的姿势就可以看出，其必然走的是武道的路子，她步伐稳健，而且极快。
从范自牧喊了声“姐”开始，到他那句话说完，白亭舟已经踏上了老宅门口的石阶。
“林萧！”声音干净且利落，配上她高挑的身姿，以及那一双杏眼，如果她转了性子的话，追求者恐怕能踏破白府的大门。
可惜白亭舟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所以当林萧推开院门，看到她时，脸色自然就显得有些古怪。
“不打！”林萧斩钉截铁。
听他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胡勒险些把面条喷在范自牧脸上。
白亭舟横了胡勒一眼，这才回头看向林萧，“我要走了。”
林萧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
“对，和侯家那胖子一起，两家各出一支骑队，同行前往白帝城，只可惜……不能带上你。”
范自牧朝胡勒眨了眨眼睛，手指偷偷在林萧和他姐的身上比划着，却不想仍然被白亭舟察觉到了。
“哎！疼疼疼！”
白亭舟拎着范自牧的耳朵，把他拉近了一些，对林萧说道：“这小子不能留在桓城，我这边不方便，所以……”
她破天荒的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萧点了点头，看了看范自牧通红的耳朵，“这么信得过我？”
白亭舟还没说话，一旁的胡勒凑了过来，“你放心吧，有我呢！”
“你？”男女声混合着尖锐的童音，另外的三人异口同声。
胡勒把剩下的面条一口气吸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道：“二哥我要去北卫，顺路送你们一程。”
说完，胡勒和范自牧勾肩搭背，溜到了一旁，白亭舟转身走了，似乎并不觉得把弟弟交给林萧，和胆大包天的胡勒，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
可林萧心里，却浮上一抹不详的预感。
……
几日后，夜，桓城，贫民区。
林萧跟在胡勒身后，下意识的去数地面上的白色石子。
路过街口的时候，胡勒小心的左右望了望，然后贴着墙根快速穿行，脚下无声。
等进入外城最混乱的北区以后，两人的身体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这几日，姬段果然没有派人追杀胡勒，就连林家人，也不曾去过老宅那条巷子。
可胡勒仍旧见不得光，这么一位刺杀帝子的凶手，若是堂而皇之的走在街上，那才叫笑话。
今日，就是林萧等人离城的日子，所以两人趁着天黑，潜入了外城的北区。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破烂的院落之前。
胡勒从墙角捡起两大一小三块石头，又从怀里摸出一根树枝，把这几样东西放到墙头上，摆出了一个正对北方的箭头，这才回到院门口，敲响了破烂的木门。
咚！
只一下，声音低沉，院门在几次呼吸后无声的开启。
当林萧跟着胡勒进入院子，墙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粗壮的身影，不紧不慢的缀在他们身后。
这院子显然荒废已久，唯一的房子墙壁垮了三面，屋顶沿着仅存的墙体倾斜着，露出下方黑黝黝的洞口。
“进！”胡勒的声音响起。
林萧俯身钻了进去，胡勒和后方那个粗壮的身影也跟了进来。
黑暗中响起铁链拖动的声音，很快地面被掀起一块豁口，微弱的光线从下方散了出来。
“下！”
林萧毫不犹豫的钻进豁口，等胡勒下来以后，上方的豁口又再次闭合。
眼前是一条曲折的通道，微弱的火光从转角传来，墙面上露着一些黝黑的孔洞，看上去就像一只只妖魔的眼。
“跟上！”胡勒走在了前头。
从狭窄曲折的通道向前，走了大概五十步，再爬上十几级破烂的台阶，两人终于进入了一处没有窗户的房间。
几只燃烧的火把，将墙面的斑驳照亮，火光微微晃动，显然，屋内有暗藏的通风口。
房屋正中有一个宽大的桌子，桌子上架着炭炉，铜制的火锅里水已经烧开，咕嘟嘟的冒着气泡。
范自牧正大咧咧的坐在桌前，从旁边的架子上端起一盘鱼肉，一手拿起筷子，把一片片鱼肉拨入沸水之中。
林萧走过去把包裹放在桌上，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夹起一片鱼肉，等鲜嫩的味道在舌尖绽开，他惬意的呼了口气。
“可惜，再来点蘸料就好了！”
“想得倒美！”胡勒笑骂了一声，走到墙边摸索了几下，墙壁无声的推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走吧，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