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 选科 误会 鬼混

  我和林漠升准高二的那年寒假,省教育厅关于高考选科组合的文件下来了。

  文件详尽全面,改革措施沉稳有力,最大的变化体现在其明确指出,选科组合历史和物理二选其一,以此划分考生为物理类和历史类考试方向,剩下两门四选二,自由组合。

  此文件凭一己之力推翻无数旁门左道和此前的无端猜测,预测有误的学校和教学机构纷纷调整航向从头来过,预测正确的机构借机宣传,一副“听我的准没错”商业思维。

  爸爸在电话里直叹息,我数到第四声他还没开口说话,忍不住了。

  “你有事没挂了。”

  “唉,你这娃子,我是担心你知不知道,那个选科组合你到底想好没”

  “没说二选一前还没想好,不过现在我心里有数了。”

  爸爸沉默几秒,兀自说:“娃子,你说得对,就该选物理,这以后是大方向,好学校招的人也多……”

  “我可没说选物理,我选历生化。”

  “!娃子,你别着急,慢慢来,你听我给你分析,我仔细看了,选物理你的优势很明显……”

  “!先别来你的宏观大局论,咱就拿上一次考试来说,物理30历史71,这种情况二选一你说我选哪个上上次,物理26历史62,上上上次,物理35历史66……”

  用冰冷的数据说话,我终于在这一次父女扯皮中微占上风。

  爸爸在电话那头被触目惊心的二位数接连轰炸,我冷漠地报着数字,这场面甚是奇怪,父亲那头长时的沉默又是有点心酸。

  他最后挂断电话前只说了这么一句:“哎,你个糟心孩子!”

  我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代表:“随你去吧”。

  我在学校下发的选科组合申请上用碳素黑笔在“历生化组合”那一栏重重地打了一个“√”。

  课桌椅排成条列平铺在教室里足有五六十张,教室后墙有一面储物柜,分成大小一致的灰格给同学存放物品。

  同学很多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整理书籍,擦拭椅凳,虽说今后将是共同奔赴历生化高考考场的三年同窗,但此时大家面面陌生,人际间的沟通和往来正如轮牧后的草原,亟待生出新的精彩。

  人群里总不缺入学就展示社交天才本领的人物,高二的分班也一样,那高个子男孩顶着一头容易被教导主任揪着批评的卷发,正和他身旁两个几分钟前请他帮忙搬书给他递过纸巾的女孩谈笑风生。

  他三的谈话可谓是有耳皆听,在由于不熟而各自忙碌引起嘈杂的教室显得有些许特别。

  “你再拿一张纸吧,你脸上有汗。”

  “对啊,你再拿一张吧。”

  巴拉巴拉巴拉。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逸。”

  “哦,我认识你,你上了年级榜……巴拉巴拉巴拉……”

  “你上了年级榜!”我怪模怪样地小声学了一句,却不想被旁边身穿篮球运动服的男生听见,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深知我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合时宜,怎么就被听见了呢,烦!

  我承认,刚刚开学,就算是不乐意搭理人只愿自己玩的怪才我本人,也属实是有点过于兴奋了。

  这不,那三个人在旁边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咱们的班是66班,66,那不代表66大顺嘛,这数字好吉利!”

  我没忍住来了一句:“那是,补啥缺啥。”

  补运气就代表没运气呗,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声音不大,但足以那篮球服男生再次听到了,他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引发了前排两个女生疑惑侧目。

  他扭头对我说,“你真损。”

  天光从玻璃上照射下来,他黑棕的头发反光一片,瞳孔清明宁静,唇角扬起的弧度像极了电视剧里坏孩子的笑。

  还没有人这么不熟就和我这么讲话,我随口一句:“谢谢夸奖。”

  篮球服男生又开口:“我叫何宥,是你因为我来晚了有幸分配到的同桌,你名字呢,本子拿来我看看。”

  我:“别乱翻我本子!我管你叫什么,什么有没有的。”

  再次扭头看去却发现林漠站在窗边,他手点了点我正朝着何宥试图开口。

  我腾的站起从教室后门走出,行到他身边,耳尖有点微烫。

  “你来了。”

  “嗯,”他点了下头,微微侧了侧身,“不是说好的,带我去见廖老师。”

  “哦,对,对对,廖老师,我带你去办公室,这边。”

  一路上,少年的唇角微勾,不知道在为什么事而高兴。

  “……你笑啥”

  “我”少年的脸庞闪过惊讶,“我没笑。”

  再说你这向日葵般的表情如沐春风的样子不是笑和心情好我就锤爆你的头!

  “……分班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都挺好。”

  “美女多吗”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懵。

  !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说这些干嘛!

  “其实,就是我在想,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就猜新的班级你很喜欢……”

  林漠爽朗的笑了几声,看向我说话时,他脸上的笑意更甚:“69班,物生化,全理科,整个班54个同学,放眼望去全是男生,可能有几个女生,你别多想。”

  临至办公室,他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到咱俩一个选了历史一个选了物理,副组合还都是生化,觉得很有意思。”

  他抬脚进去,我跟在他身后默默思索,哪里有意思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有意思

  每年带学生参加生物竞赛的廖老师查了林漠这几次月考的生物成绩,对林漠也很感兴趣,他欢迎林漠参加竞赛的培训,顺道也谢谢我带来像林漠这样有潜力的学生。

  林漠下周三就要进竞赛培训班了,和我分别前他问我要准备什么,我从竞赛书上划了几十页的考点给他。

  他看起来信心十足,踌躇满志,说自己一定能通过培训,到时候还要和我一起参加生物竞赛。

  变故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周三下午的自习课,我照例离开教室去北楼三层的走班教室,廖老师每周三在那里讲解竞赛题。

  林逸走在我身后,他揣着一本和我一样的生物竞赛书亦步亦趋,参加半学期培训,我才知道这个在我班又当体育课课代表又当班级第一的斯文男生是一直和我一起上培训的同学。

  他好似对我上培训课见怪不怪,我扭过头不想看他,有些人和事在我脑里如过眼云烟,不值得在意。

  到了班上却发现林漠没来。

  “袁茵。”

  那总坐在第一排的大块头男生喊了我的名字,我疑惑地放弃企图询问廖老师的目光,不解地转过身来面向他。

  “林漠和我同班,他昨天就走了,我看到你问就告诉你一声,况且你们俩还认识,他家好像出事了。”

  林漠家里出事了

  我的脑中不禁闪过很多可能,是小时候患过疾病到现在都有点呆的普云叔,或是那个小卖部的生意,更或是前几日下大雨田里涨水冲垮的庄稼

  不,应该不会有事,林漠家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可是在我迟钝的脑海里,总有千千万万的细思要命的点在提醒我,像林漠这样普通又有点特殊的家庭,某天出了什么事都是意料之外的情有可原。

  我飞奔着出了教室,已经听不见身后廖老师唤我不及。

  自习课还没下课,北楼一层的电话机空无一人。

  我插卡拨号,动作一气呵成,电话一接通,还没等电话那头吱声,我先发制人:“奶奶,林漠回家了没有”

  接电话的却不是奶奶,我听见了家中座机传来父亲那沧桑熟悉的声音:“茵茵,你回来一趟吧,江鹤出事了。”

  江鹤是林漠的母亲,普云叔痴傻半辈子都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妻子和贵人,是唯一能撑起林漠过正常生活的希望。

  她倒了,这个家就从温饱的小巢剥离出来,摇摇欲坠还没有坍塌的全凭林漠还在原地撑着,他的背后挨着普云叔,半生劳作,不知人情世故的普云叔。

  普云叔坐在自己那张最常坐最喜欢的小凳上,手握着豆荚,箩筐里满满当当都是豆荚,这些是他清晨去收好的。

  别人一到他家来,就喊他去收豆荚,他不懂,但他觉得人家说得对,豆荚在地里都熟了,就得收。

  不是他收,就是他媳妇儿收,既然自己有手有脚,能把它收好放在媳妇面前,他就不会要媳妇收,他也想让媳妇每天操持劳作的双手休息一会。

  但是刚刚一个人却跑过来说,江鹤死了,请节哀。

  普云叔不明白节哀是什么,但听得懂死,又不明白他媳妇的名字为什么会和死联系在一起。

  他跑过去问儿子,未及开口,儿子的暴怒声却吼的普云叔浑身一抖。

  “我妈死了,我妈死了……我没有妈妈了……”

  不知是因为林漠的表情还是话语,普云叔吓得浑身一激,我赶忙上前扶住他,怕他就地倒下,江婶的意外去世让每个人的痛苦,可是林漠的暴怒不应该化为刀刃切割在他可以永远不知道事实的老父亲身上,我厉声喝止,用高出平常的音调冲着林漠说:“你别这样!你冷静点!”

  林漠浑身上下一套校服,裤脚处溅泥,袖口和领口湿漉一片,我知道,他正在经历失去至亲的心死和疯狂。

  他很疲惫,微抬的眸光瞄向我,眼睛里却是我读不出的神情和足以刺痛我的冷漠。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自以为错许真心后由心而生的悲哀。

  他开口了,开言却粉碎了我,我青春里所有的光和热血,都在此刻暗淡下来,成为受人鄙夷的烂泥。

  “袁茵,我妈死了,我没有母亲了,要不是你妈带着她去打工,她就不会被骗,她就不会死!”

  我征愣在原地,许久,林漠从地上爬起,朝远离我的方向走去,普云叔嘴里念念叨叨“不会的”“小河不会有事”,背起豆荚箩筐回屋去了,我目送他俩都从我身边走过,侧目看见了离我几步远站立在一块担忧地看着我的爸妈。

  我恍然,所以我是个罪人吗,在林漠心里,我们一家都是犯下了罪不配被他原谅的罪犯了,我们已经成了他心里无妄地牢的囚徒了吗。

  四周人群走过,目光复杂如织,都倾倒在我的身上,我突然感到一阵密集恶心,刚刚大声喝止林漠的话此时也成了最羞耻的点,让我在人群中面红耳赤,抬不起头。

  江婶的案子查得很快。

  死时是胸骨被起重机不慎掉下的钢筋贯穿,当场身亡,遗体由深圳运往燕城,林漠一看到那水晶棺又陷入了难以抑制的疯狂,最后还是医护人员过来给他注射镇定剂。

  他醒来后说了第一句话。

  “让害死我妈的那三个人都走。”

  我爸妈和我被拒绝参加江婶的葬礼,奶奶在家看着我们沉闷死寂的气氛,气得拐棍直戳地面,发出“咄咄”的怪声。

  “要你们多管闲事帮忙,早知道他家儿子那么厉害,当初这个忙就不该帮!”

  “妈,你少说一点吧,我们就是看林家一家可怜,可没想到……”

  我的母亲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拾起纸巾回房去了。

  我想多问爸几句。

  “误会”爸爸先是听了我的话诧异了一下,然后又摇摇头,“不存在误会,茵子。”

  “这事我和你妈确实有责任,你妈带你江婶去深圳电子厂,刚开始的时候很太平,直到你江婶在电子厂里认识一朋友,那朋友后来要你江婶辞了电子厂的工作,去工资更高的工地上搬河沙,一来二去的,你江婶就同意了。”

  “你江婶踏实,肯吃苦,工头师傅看她干得好,就多分她活,这本来是件好事,可谁知那天工地器件维修,又没人通知你江婶,起重机一按开机键,师傅一关起重模式,她就……”

  “……爸爸,你说,这算几个好人合起伙来却做了一件坏透了的事吗”

  “……茵茵,这是一场意外。事故发生后,我们也很悲痛,我知道江婶的家人不会理解,所以林漠他才会这么偏激,把我和你妈当做害死他妈妈的人……”

  “……可是他这么做是错的啊。”

  “你不能就这样怪他,茵茵。任何人碰到这种事都会失控,迁怒他人更情有可原,还是给他时间接受这一切吧。”

  ……

  这时间仿佛没有尽头,林漠不再理我了。

  我们成为在走廊相遇时最熟悉的陌生人,曾经双向的眼神交汇变成单向期待去触碰冷漠,再变成两个人的视若无物。

  他最终没有参加生物培训,而参加了隔壁的物理竞赛,物理竞赛的老师高兴地和廖老师调侃说:“你猜怎么着,我跟林漠开玩笑,我说你物理成绩更好你去什么生物竞赛你来我们物理竞赛呗,嘿,他就真同意了,笑着跟我说老师说得对,这事没问题。”

  这件事廖老师绘声绘色估计还添油加醋地转述给我听,临了还不忘加一个赠予那物理老师的大白眼。

  “这孩子,怎么跟个墙头草似的,要他往哪他往哪。”

  我冲像被渣男被伤透心的廖老师嘿嘿一笑说:“您别这样,他就是一块砖,哪需要往哪搬。”

  其实只有我知道,他是在避开我。

  他曾经在我满是瓢泼大雨的世界里驻过足,给我递过伞,不知不觉竟住下来了。

  如今他却闪身离开,我就连他的背影都见不着,在浑浑的黑夜里哭得像个傻子。

  唯一能安静平和地与他对视,是我趁中饭不去食堂,在学校荣誉墙前静静站着的时候,照片上的他眉眼俊秀,目光锐利,衣领处藏着的锁骨若隐若现,曾经我不止一次见到过,在敞开心扉的夏天,在家乡的田野,在北教学楼不知哪一层的楼道,在近前在身后,在梦里。

  我们不疾不徐地度过青春里这宝贵的一年,心里却日复一日更坚定地信任着:我们回不去了。

  不再是朋友,更无可能成为恋人,伴侣,甚至不再认识。

  年级的消息总是易在北楼二层女生最多的地方传开,高二66班是重灾区。

  有这么一段时间,林漠是话题人物。

  我是个审美怪物,我觉得好看的人没有人说过不好看,反正说了我也不会认同。

  林漠是公认的年级好看人物,正好踩在我所有的审美点上。

  最近他的话题稍微偏离了外形外貌和年级不知名女粉丝的花式吹捧,而换成“林漠退出物理竞赛”“月考成绩下来了,林漠下滑了一百多名”“林漠怎么了”……

  直到有一天话题换成了“林漠交了新女友,我们年级的,还是校花”。

  听到这个消息,我轻轻揉皱了桌上摊开的纸张,心碎得七零八落,手却不忘使劲捻着碳素黑笔涂抹。

  我把手写的道歉信撕碎扔进了何宥座位下挂着的垃圾袋里。

  何宥看了我这动作,作死地跑来问我:“你们这次来真的?”

  “……你少管。”

  “不是,我就是觉得……”

  “趁我还没手撕了你之前,赶紧滚。”

  “……遵命,遵命……”

  何宥一边骂骂咧咧该死的女人好心当做驴肝肺一边起身走了。

  月考完后学校给我们放了两天假,我一回到家,就在我那张大床睡得昏天黑地。

  待我睁眼,月亮已似流动的银箔洒在我的床上。

  我躺在这张满承载着期待梦境的床上,有些人在我心里已经死在了昨天。

  日记本前页还记在五个月前,林漠带我去吃烧烤,前前页,记在林漠在我生日时送我的流星灯,前前前页,记在林漠答应我大学毕业后送一条小狗给我养,说我出去租房子住时会孤单……

  我突然写不下去了。

  那句我很想很想说的话。

  那句“我再也不要喜欢林漠了”,我说不出口。

  我还爱他,比以前他在身边还要爱。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染上顽疾,对林漠的不必要的伤人心的该死的喜欢,发现时已是晚期。

  于是我在纸上写道:“今年,是我喜欢林漠的第一年。”

  “喜欢林漠”这几个字在此之前我从未说过,他不在的第一年,第二年,以后的每一年,我不敢忘记,我放不下是因为喜欢。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光阴似流水,我只是一恍神,我们又成准高三了。

  班主任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说高三,高三教学楼南楼我们凭栏远眺过,是那种下课都没有嘈杂,每个人心中燃着一团火的气氛。

  整个年级也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大家好似都磨枪铿锵,一刻也不容懈怠。

  准高三中学生中,还在吊儿郎当表面风光的一下子突兀起来。

  我无语地看着何宥,这家伙把生物必修一二三摊开在桌上,拿个剪刀剪的稀巴烂,美名其曰为了艺术。

  “丑八怪你看,”他得意洋洋,将生物书上印着的人物立起来,摆出pose秀肌肉的女运动员本来充分解释了蛋白质扮演着承担肌肉发育的重要角色,此刻却因为何宥这个憨批艺术的举动跟着憨批了起来。

  “你最好不要让吴老师看见。”

  吴老师,66班生物老师,为人威严,颇为严师风度,被他看见我倒不担心何宥的小命,我比较在意吴老师的八字胡会往哪边气飞。

  “不怕。”

  我揉揉头,本不想管他,但一想到三本本应倍受尊重的生物书受到这等小人的玩弄,又不得不摆出一副老师的姿态来:“你这么吊儿郎当,高考怎么办,你马上就高三了。”

  “怕啥,我爸说了,到时候让我去当兵,说不定都不用高考了。”

  “哼,那是,没文化的兵,送人头的命。”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损呢”

  他的声音太大了,都超过了66分贝,学习委员早就不耐其烦,扭头冲我们道:“何宥,还有袁茵,你们别讲话了。”

  我耸耸肩,扫了一眼黑板,把语文试卷拿出来,数学和化学在底下垫着。

  准高三了,我可没有何宥这么盲目乐观,以前只在意生物有没有听懂学会的我,这次真的要开始六门齐抓了。

  正沉浸在“作者写最后一段用意何在有无删减的必要”这种要我老命的阅读理解里,何宥又传来一张纸条。

  我白了他一眼,看到纸条上的字又愣了。

  “你还说我,人林漠早就不读书了,听人说,天天不知道在哪鬼混。”

  我甩了一张纸条过去。

  “你俩一个五十步,一个一百步,需要比较”

  我看见何宥的脸刚要恼怒,便点点底下,他看到那句话的ps,乐的笑了。

  ps:在哪鬼混,查好告诉我。

  下课铃起,何宥说了一句:“明着讽刺暗里关心,我们茵茵好漫长的一条追夫路啊。”

  我无差别抄起一本生物书丢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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