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夜森林

  夜色浓烈,周围黑压压的一片,我已看不到悬崖的边缘,听不到岩居人的喃喃自语。不远处的森林在齐声摇曳,如千军万马般低沉的嘶吼。

  药草在我胸口与血肉纤维巧妙的融合,先是消融了疼痛感,然后就感觉血液在血管里咕咕的流淌,在初冬时节,我的额头竟然冒出了汗,仿佛这一天里所有丢失的体力瞬间钻入我的体内。我想部落的祭师望伯也没有这等神奇的医术,他充其量在月圆之夜卜上一卦,来预测这一月的收成,至于下个月如何则又要等上一个满月。每到满月,族人们围坐一团,升起篝火,对着一头活蹦乱跳的大角山羊开刀,献血染红了每张脸,这是在祭拜月神,所以外界称我们为望月族。每个族人一旦到了二十岁便会拥有一个神奇的功能,那就是开眼。到时候黑夜将如白昼一般明亮。望伯就是开启这一功能的人。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谁也说不清楚。没人能说清它的渊源。望伯可能知道,族长森麋也可能知道,老家伙102岁了,惨白的胡子比脸还要长。但是说到祭师望伯,好像从来没救活过任何一个族人,从我懂事到现在,伤者抬进他的帐篷,抬出来时已经去见了月神。“千万别被刀划伤。”族长的告诫在每次外出捕猎时总会冷不丁的冒出来。我们跟野兽搏斗,还要提防十里地之外的另一个部落,那个部落的人最喜欢抢别人的战利品。他们人数没我们多,没能力去捕捉大型野兽。所以很多时候在我们围猎成功时,他们就在一旁放冷箭。这一次他们的箭射中了我。那时就我和黑豆两人抬着一头刚刚捕获的麋鹿,冷箭不偏不倚射中了我的胸口。我说,“豆子,快跑。”黑豆这傻子真的就这样一溜烟的撒腿就跑。这肥胖的短腿身板哪跑的过那些精瘦的掠夺者。于是我往反方向跑,掠夺者开始调转姿势追赶我。他们举着长矛,拿着弓箭,嘴里吱吱呀呀的叫嚷着在一人高的白茅根堆里齐刷刷冲向我。我只看到我的猎物已经被他们抬走。剩余的人决定也把我一并带走。但哪有这么容易,即使中了箭,我跑起来还是比他们快,从开始追我的五个人瞬间消失了三个人。最后两个人一直追我到暗夜森林的边缘。我一头闯入毫不犹豫,他们却没敢进来。看来他们也知道这里面的危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逃走……

  我起身,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口,伤口正在迅速融合。我对着悬崖的方向单膝下跪双手交叉于胸口,以族人的礼节表示感谢。

  如果回部落,我必将穿过暗夜森林,我忘不了那支断箭,忘不了到手的猎物竟被他人掠夺,忘不了我疲于奔命的狼狈样。我终将会成为族人的笑柄,一个以一敌百的父亲和一个短小如鼠的儿子。是的,我以何颜面去见我的父亲。而绵延数十公里的暗夜森林是族人们的梦魇,无人敢进入,因为即使在白天它也如黑夜般的鬼魅,总似有鬼鬼祟祟的眼睛在盯着你看。族人的狩猎区域基本止步于此,猎物一旦逃进暗夜森林,那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儿。我又是如何带着一身的血腥味一口气穿过这片森林,最终坠落于悬崖。如果没有那棵崖柏我会死,如果没有遇到岩居人我也会死。但是我活下来了,求生的本能让我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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