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石雕神父（八）

  可猛不防地，他又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一把抽回手，因为用力过猛，骨感的手指打在了卡门的下巴上，“我忘了，你们这些传播上帝福音的人都有着绝佳的口才，能把恶魔都说得回心转意呢，何况是我这么个毛头小子！行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了，快带我到圣井那儿去，我刚才不小心弄丢了自个儿的艳遇，这会儿正急着找回来呢！”</p>

  “你就不想问问，你头顶的那些蛮子为什么会眼看着你铤而走险？”</p>

  “不想，不过我刚才一定让他们觉得带劲儿极了，是不是？”说着，黑父又邪魅地一笑。</p>

  “那你也不想问问，这会儿他们都去哪儿了？”</p>

  “我耳朵好着呢，当然都听见了，他们最后的声响是消失在这里的——”说着，黑父指了指身后的树杆，“真是棒呆了，这群丧心病狂的蛮子，他们是不是把密林里够粗的树都挖空了，拿来做他们的巢穴？”</p>

  “好样儿的，你远比我想象的要带劲儿，罗兰总督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耸人听闻的壮举，原来并不是信口开河！”</p>

  “那算不得什么壮举，不过是个野孩子的胡闹跟逞能罢了。”说着，黑父自顾自走过去，翻身坐上了那匹如梦似幻的战马，“你不介意吧，我实在没力气驱使这两条腿了。”</p>

  “当然，你能这样不跟我见外，真让我欣慰。”卡门说得情真意切，之后又点头笑了笑。</p>

  “呆会儿我就要把灵魂都交给你了，还能跟你见外到哪儿去？对了，我还想最后再问一句，你把它卖了个怎样的价钱呢？”黑父从马背上伏下身，把脸上邪魅的笑容展现到了极致。</p>

  “你……你在说什么？”卡门显然被激到了，估计这辈子他都没受过这样不堪的抵毁，所以双颊顿时像烧着了似的红起来。</p>

  “那些蛮子也一样布施了不少钱吧？他们当然不是为了收买死后的安乐地，而是为了收买你，对不对？”</p>

  “哦，看在上帝的份儿上，真的够了！”换成别人，早为了这样的污辱而挥出拳头了，可身为主教大人的卡门早已学会了在任何时候，都不被情绪所左右，都要保持足够的风度和修养。</p>

  这其实仅仅因为，他所代表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上帝。</p>

  “你告诉了我也没关系，我没恶意的，只不过想跟主教大人献次殷勤，到上帝那里先替您报个账，然后再赞美您一番。”嘴里这样玩世不恭地说着，黑父却暗地里攥紧了战马的缰绳。</p>

  “我知道自己死后会直奔地狱，所以——”话刚说到一半，卡门就眼看着他的战马人立起来，飞扬着两条前腿，狂躁地嘶鸣不止，这让他禁不住失声叫道，“哦，我的上帝啊！你对它做了什么？”</p>

  黑父最后冲卡门邪魅地一笑，下一秒，他已驱赶着那匹战马，奔向了浮桥的尽头。</p>

  卡门举着火炬，站在那儿目送着它们像融化般，遁入了无边的夜色。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自言自语道，</p>

  “好一个狂傲不羁的少年，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却还能如此的无畏、倔强！跟我预感到的一样，他绝对死不了！这样旺盛又激进的生命力，就连上帝都休信驾驭得了他！这一次，危拉酋长算是遇到对手了，天狼部落千百年来，怕是头一次要上演一个‘活人祭’的绝地反击了！而玛雅公主没准儿也能幸免于恰克神的淫威了……上帝啊，请你保佑他吧，哪怕要用我卑微的性命去换取，也在所不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