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瓜田情话

  转眼便至成亲之日。冯廷鄂为防他与汝鄢浩去青木山庄救人之时武威郡主逃走,便将她关进石牢。汝鄢浩与武威郡主知是冯廷鄂行事谨慎,只能依他。

  安排妥当之后,汝鄢浩与冯廷鄂二人直奔青木山庄,一路之上冯廷鄂有意试他功力,发足疾行,汝鄢浩虽感吃力,仍能勉强跟上。

  木礼成闻听二人到访,亲自迎出,道:“冯先生来贺犬儿喜宴,欢迎之至。”又向汝鄢浩道:“汝鄢公子不辞而别,老夫以为是本庄慢待了公子,原来是和冯先生在一起。”

  冯廷鄂道:“老夫与汝鄢家有些渊源,想来木庄主应该已经知晓,至于天储剑,是否能够归还”他自知待会若是婚宴抢人,势必与青木山庄结下仇怨,那时再要取剑,定然不易,此刻直言说出,料到木礼成适逢喜事,又对天储剑不熟知,必然不会因为一把剑开罪自己,当即直接开口要剑。

  木礼成笑道:“自然,自然。天储剑本是神蛇宫之物,理当奉上。二位庄里请。”他已听木家川详述落英谷之事,即便庄中十数高手惨死,亦不想树神蛇三仙之敌,何况天储剑固然是把宝剑,木礼成却并未瞧出什么端倪,冯廷鄂既然问起天储剑,便卖个人情,取还于他。如此一来木礼成反倒打消了汝鄢浩为何与冯廷鄂一起出现在青木山庄的疑虑,猜知汝鄢浩应是被冯廷鄂挟持,无暇去汝鄢王府邀请帮手,当即心略放宽,请二人进入山庄,却怎么也猜不到二人来此竟是打的婚场抢新娘的主意。

  汝鄢浩随着入庄,暗暗记住路形。穿过三进院落,来在一个极大的厅堂之内,里面宾客满室,红烛燃起,一片喜庆。

  不一刻,便见执意先去取剑的冯廷鄂满面春风,走近厅来。汝鄢浩走上前去,问道:“前辈拿到天储剑了”冯廷鄂道:“拿到了,此刻不拿,待会和青木山庄翻了脸,木庄主定然不给。”

  冯廷鄂并不畏惧得罪木礼成,但若等撕破了脸再要拿剑,终究麻烦,是以一入庄中便先去要回了天储剑,喜堂不准带兵刃,他自不能再交由青木山庄保管,自藏一处,才又进厅。汝鄢浩救黄冲心切,见他出现,心略放下,便不再多问。

  吉时将至,木礼成见诸事安排妥当,朗声说道:“犬儿成婚,多谢各位亲朋到来。不让各位多等了,让新人即刻拜堂,咱们好去痛饮吃酒。”

  当即便有一名妇人喊道:“有请新郎新娘。”

  就见木家川一身大红新郎装束,面容欣喜,牵一个身穿新娘红装,盖着红布头的人走出,瞧着身形,正是黄冲。

  那妇人又喊道:“新人开始拜堂喽。”

  未等话落,突听大厅外‘哎呦’两声,只见厅门一暗,竟摔进两个人来,身形狼狈,似被点中穴道,扔入厅中。两人均是青衣装束,正是韩匡和四怪其中一怪。

  冯廷鄂见状,心道:怎地还有人来莫非汝鄢浩还邀了其他帮手斜眼一瞧汝鄢浩,见他一脸茫然,显然非他所邀,心中虽奇,但见众人俱向厅外望去,实是绝佳时机,向汝鄢浩低喝道:“小子走了。”自衣袖中甩出几条小蛇,身形骤起,已欺到黄冲身前,扣住她手腕,向厅外便奔。

  木礼成眼见韩匡与一怪被人制住扔进厅来,知是来了高手,正全神戒备厅外,未料到冯廷鄂竟会劫走黄冲,一怔之间,更有人惊叫‘有蛇!’厅中顿时乱作一团。见冯廷鄂趁乱带着黄冲出了喜堂,心下大急,连忙追出。

  出得喜堂,冯廷鄂暗暗得意,以他轻身功夫,只要来在外面,便算带着一人,何人能够追上展身欲要跃上房去,猛然间面前人影一晃,一人一掌便已拍到。掌尚未至,一股劲风扑面袭来,微感炙热,强劲刚猛。

  冯廷鄂大惊,来人功力高深,青木山庄绝无此等高手。慌忙侧身闪向一边,来人如影随形,跟着一掌再次拍出,喝道:“撒手!”冯廷鄂向后疾撤,向汝鄢浩道:“小子快带人走。”自知带着黄冲绝无绕过此人之机,便即将黄冲推向汝鄢浩,他则迎向来人,挥掌挡住。

  汝鄢浩伸手拉住黄冲手腕,道:“冲儿快跟我走。”

  黄冲被冯廷鄂拉着冲出喜堂时,头顶盖头便已掉落,眼见是汝鄢浩,大喜道:“汝鄢哥哥。”随他方行几步,木礼成身影连闪,纵上前来,喝道:“小子休走。”再顾不得他是汝鄢王府的人了,身子未落地,手掌径直向他当头拍落。

  汝鄢浩大惊失色,木礼成身法电闪,瞬间便至,此掌来的极是迅速,竟然不知如何躲闪,危机之刻眼前人影闪动,两人已将他挡住,各出一掌,将木礼成逼退。两人齐向汝鄢浩回头喝道:“小子快走。”一个是冯廷鄂,一个白胡子老者却是不识,似乎便是刚才出手拦下冯廷鄂之人。当下不容多想,拉了黄冲便跑。

  汝鄢浩知道自己的本事,只要随便有人站出阻拦,必然无法逃出,当下依着冯廷鄂所授轻身功法,使出周身力气,匆匆疾奔。冯廷鄂远远瞧得他身法,不由喟然,暗想:汝鄢浩功力深厚,此刻情急奔来,恐我也所不及,待会出去,须立即把功力取回,否则以他此等速度奔跑,我如何追赶得上

  出了青木山庄,汝鄢浩又直直奔出有十多里路程,觉得黄冲气喘吁吁已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他新学初练,并不会如陆鼎铜、莫五步一般将人挟着走路,当然他也不舍得那样对待黄冲,便停下步来,先休息一阵。

  二人休息一会,汝鄢浩见黄冲眼圈通红,闷闷不喜,知是担心黑水婆婆,便道:“冲儿别担心,咱们歇一会,我带你去汝鄢王府,要我爷爷派人去青木山庄把婆婆救出来,我爷爷乃是天水郡的郡王,那木庄主听见我爷爷来了,一定会把婆婆用八抬大轿抬着送出来。”

  黄冲道:“谢谢汝鄢哥哥。”汝鄢浩道:“冲儿跟我还这般客气么咱们边说边走罢,青木山庄的人一定不会罢手,还会再追来。”黄冲道:“好,我听汝鄢哥哥的。”

  山中走了半日,又饿又渴,眼前出现一片西瓜地,西瓜正值熟节,个个圆润光滑,煞是诱人。汝鄢浩道:“冲儿渴了么?”黄冲点了点头。汝鄢浩便去瓜地捡了两个大的摘来,挥拳击开。

  山中土质肥沃,瓜瓤又沙又甜。黄冲竟是平生首次见到西瓜,直觉味道香甜异常,甚是喜爱。汝鄢浩痴痴盯着黄冲吃瓜,道:“可怜的冲儿,你在落英谷长大,怎知世间有多少好吃的,等到了天水城里,定叫你挨个尝遍,不然冲儿可真要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飞走了。”

  二人正都心中甜蜜吃着西瓜,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好你两个大胆娃儿,胆敢偷我老人家的瓜吃。”一位年过七旬的白胡子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二人身前。

  汝鄢浩隐隐觉得眼前老者有些眼熟,似乎便是青木山庄与冯廷鄂交手的老者,不及细想,忙起身道:“对不起老丈。山间赶路,实在饥渴,才摘瓜来吃,我们给你银子。”探手入怀,却是囊中空空,想是几番折腾,银子不知何时失落。

  老者见他迟迟掏不出银两,斥道:“你这小娃,没银子便没银子呗,在我老人家面前耍什么小伎俩不知是在何处拐的人家新娘子,知不知羞?”

  汝鄢浩方才省起黄冲仍是一身大红新娘装束,忙道:“老丈见笑了,不是拐来的。”老者道:“那便是你的新娘子?”汝鄢浩脸色一红,道:“不是。”

  老者奇道:“那可怪了,既不是你拐来的,又不是你的新娘子,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说清楚就不要瓜钱了,不然就送你们去见官。”

  汝鄢浩正纳纳的不知怎样回答,黄冲忽道:“我是汝鄢哥哥的新娘子。”汝鄢浩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黄冲道:“我不喜欢那个木公子,从心里不想做木公子的新娘子,要做,我也只做汝鄢哥哥的新娘子。”

  老者道:“正是,正是。你小子怎么如此木纳不懂风情,人家女娃儿都这么说了,还不快些答应。我看这样,老夫平生最喜热闹,你们两个立即拜堂,做了夫妻,老夫便不给你们要瓜钱。”

  汝鄢浩道:“婚姻大事岂可草率须得双方家长同意方可。”

  老者道:“荒野山中,理得什么世间破规矩,你拖拖拉拉的,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小女娃儿?不想她做你的新娘子”

  黄冲一听,眼圈竟是一红,似是觉得正是如此。汝鄢浩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晚辈很喜欢冲儿。”

  老者道:“既是很喜欢,为何不答应娶她?莫不是家里有媳妇了?”汝鄢浩道:“没有,晚辈尚未娶妻。”

  老者又向黄冲问道:“丫头,你愿意做他的新娘子么?”黄冲脸色羞红,却点头回答道:“愿意。”

  汝鄢浩道:“冲儿别听这老丈乱说。”

  老者勃然大怒道:“小娃儿当真不识好歹,眼前如花似玉的小女娃要给你当老婆,你还不要我老人家平生最恨负心之人,亦最喜成人之美,这可由不得你,何况小娃娃还欠我瓜钱。”说话间如同变戏法一般,凭空一抄,手里竟多出一根绳子,抖手之间,绳子灵蛇相仿,将汝鄢浩整个缠住,动弹不得。

  汝鄢浩一惊,道:“前辈为何绑我?”黄冲亦对老丈怒目相视,欲要上前解开绳子,老者道:“女娃儿别动,老夫可是为你着想,你不是喜欢这小子么,老夫有法子让你们以后不再分离。”

  黄冲听了,半信半疑,道:“你这样绑着汝鄢哥哥定会难受,还是放开他罢。”老者伸手将汝鄢浩抗在肩上,举步向前便走。黄冲一惊道:“你要带汝鄢哥哥去哪?”老者道:“去拜堂啊。”任凭汝鄢浩怎样挣扎,竟觉老者圈着他的手臂,如同铁铸,挣脱不出。

  走不多远,前面竟有一辆双轮推车停在路边。车棚全部贴了红纸,棚壁两面各写一个喜字,车门上更是写得‘百年好合’四字。

  汝鄢浩一惊,道:“你是青木山庄的人?”心想老者便连喜车都预备好了,如此早有所备,必是青木山庄之人不假。

  老者哼了一声,道:“什么青木山庄,就凭木礼成那老小子,老夫可瞧不眼里。”说话间打开车门将汝鄢浩放了进去。车中布置更是红布贴墙,红毯铺底,如同新房。汝鄢浩叫道:“冲儿快逃,这老头是青木山庄的人。”

  黄冲却是未逃,说道:“前辈快些放了汝鄢哥哥,不然黄冲要对你不客气了。”她对老者说要让她和汝鄢浩不再分离的话甚有好感,所以说话极是礼貌。眼见老者要将车门关上,挥掌想把老者逼退,老者身法极快,侧身一闪,手中忽又多出一根绳子,道:“女娃儿为了她的情郎不听话了。”抖手间已将黄冲捆住,放到汝鄢浩身边,啧啧道:“看,真是一对金童玉女,活脱脱一对璧人。老夫这月老,可当对了。”

  汝鄢浩蓦地记起一事,道:“你……前辈是刚才在青木山庄助我逃出来的那位前辈前辈既然救我们出来,为何又要捉我们”

  老者道:“自然是要你们去成亲了,你若不允,便把这漂亮女娃儿嫁于我徒弟。老夫新近收了个徒弟,偏偏徒弟脾气比师父还大,极不听话,老夫就想,应是徒弟年龄到了该找媳妇的时候,老夫若是给他找个漂亮媳妇,没准儿就听我话了。正愁无寻处,偏巧青木山庄娶媳妇儿,青木山庄富埒陶白,娶来的媳妇必然极是漂亮,老夫正好可以抢了给我徒弟。本来喜车是给我徒弟和新娘子预备的,瞧这女娃喜欢你,老夫才忍痛临时改变了主意。小子,你不磕头谢恩,还敢指责老夫”

  汝鄢浩心道:这老头说话疯疯癫癫。便道:“前辈如此做,和青木山庄的木庄主有何区别?”

  老者道:“区别大了,他是人家不愿意硬逼着要娶人家,我是看女娃喜欢,才要你娶她。小子,你究竟娶是不娶”

  汝鄢浩闻言不觉瞧向黄冲,她与黄冲在车中并排躺着,一侧目间,便见黄冲正也扭转头来瞧他,面含娇羞,一双美目之中似喜似盼,竟似想要听他如何作答。登时只觉心中激荡不已,眼光与黄冲相接,再也分转不开,痴痴道:“汝鄢浩此生若要娶亲,只要冲儿做我的新娘子。”

  老者呵呵一笑,将车门合起,推车便行。山路颠簸,只走几步,便把二人凑得更近,汝鄢浩情迷心动,忍不住伸头过去,在黄冲薄薄口唇上轻轻一吻。黄冲面色通红,将头埋在汝鄢浩肩头,再也不敢抬起。

  两人在车中各自心头甜蜜,混混沌沌里不知走有多远路程,终于停下。

  老者开门,将二人身上绳索解了。两人下得车来,只见仍在山林之间,面前两间简易木屋,门前各挂一个大红灯笼,看向里面时,布红置彩,俨然是个简易喜堂,一对大红火烛摆放桌上,似在等新人来时,便要点燃一般。不觉都是一怔。

  随着老者进入喜堂,竟见里间房里一人身着新郎的大红袍子躺在床上,身上缚着和捆绑汝鄢浩、黄冲一样的绳索,正怒目瞪着走进来的老者。

  汝鄢浩只瞧得一眼,不由‘啊’的叫出声来,道:“邱锦龙”

  床上躺着的赫然便是邱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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