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武威郡主

  汝鄢浩道:“刚才情非得已出此下策,姑娘勿怪。”少女道:“恶淫贼,你想怎样”汝鄢浩道:“嘘,姑娘小声些,在下绝无恶意,姑娘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少女道:“你绑了我,还指望我能信你说的”汝鄢浩道:“我把你解开,你不会再要杀我罢”少女气道:“你武功比我好,我怎么杀得了你”汝鄢浩道:“姑娘为何深夜至此”

  少女闻言,气哼一声,道:“你说呢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汝鄢浩道:“看来姑娘和在下一样,是被他们捉来的,我给姑娘松绑,咱们一块逃出去。”说着上前替少女解松绳缚。

  少女一得松脱,顿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汝鄢浩不妨,竟给打个正着,啪的一响,汝鄢浩捂着半边脸道:“你,你为何打我”少女道:“恶淫贼,自是该打。”伸手拿过掉在床上的匕首,晃了晃,道:“本姑娘不杀你,你该万分庆幸,再敢轻薄,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匕首插在皮靴中。少女穿着的粉色皮靴,与普通女子皮靴略有不同,皮靴两边各有一个摆放匕首的囊袋。见到粉色皮靴,汝鄢浩觉得似曾相识,当下来不及细想,吹熄灯烛,两人悄悄溜出房去。

  方走过一进院落,就见前面转弯处走来两人,汝鄢浩不及那少女身法敏捷,眼力听力却好,急忙伸手将少女拉到墙边躲起,少女刚想说话,嘴巴居然被汝鄢浩捂住,顿感大羞,探手想将匕首拔出,忽听脚步声响,两个人自身边走过,才知误会了他,不觉面上一红,待那两人过去,急急挣开,向汝鄢浩瞪了一眼。

  青木山庄面积广大,恍如迷宫。两人躲躲转转走了半夜,又行至一处,少女忽然面显怒容。你道怎地?两人转了大半夜,居然又转回到了汝鄢浩所住的客房前。

  少女好似猛地省起:我好糊涂,居然信了恶淫贼的话,他明明便是山庄里的人,怎会不知道路他故意带我左转右转,占尽便宜,想起二人躲避巡查时,身子相贴,有几次被汝鄢浩揽在怀里,捂着嘴巴,更觉气恼,伸手便将靴中匕首拔出。

  偏巧此时,从汝鄢浩住的客房里闪身走出一个人来,少女一见,正是将她擒来此地的那名瘦高老者,登时杀机骤起,认定是被汝鄢浩戏耍了半夜。

  汝鄢浩自不知少女已有杀他的想法,眼见转来转去,居然绕回原处,心中焦躁,忽见房中走出一名瘦高老者,忙拉着少女躲避。少女既认定被他戏耍,岂能由他再占便宜,反手便是一刀,汝鄢浩只觉眼前白光闪过,匕首已刺在他左肩,他不由啊了一声,退开几步。

  少女骂道:“好你个无耻淫贼,胆敢骗我。”挥动匕首又已刺来。

  汝鄢浩边躲边道:“姑娘误会了,听我解释。”

  二人此番动静,自然惊动了瘦高老者。老者听得声响,见是二人厮杀,不由大喜,纵身过去,出手如电,一手一个已将汝鄢浩与那少女制住,呵呵一笑,道:“小丫头让我好找。”身影如飞,竟不走路,弹身跃上屋顶,穿房跨院,片刻之间已离开青木山庄,直奔山林深处行去。

  少女被捉,仍觉不忿,骂道:“死淫贼,恶淫贼,臭淫贼,你戏耍本姑娘,但叫我有一口气在,绝不饶你,必会要你不得好死!”汝鄢浩道:“姑娘定有什么误会,在下绝不敢对姑娘有非分想法,实不知淫贼二字从何说起。”少女自不信他,喋喋骂个不休。

  瘦高老者边行边听,心中不由奇怪,暗想:她两人难道竟是互不相识心头一动,已自有了一个主意,脚下加快,行不多久,来到一所庄院,纵身跳入,奔到其中一间房中,将两人丢在地上。

  汝鄢浩起身看时,只见房间宽阔,中央一块方形玉石,登时一惊,道:“神蛇宫前辈你是”瘦高老者冷声笑道:“不错,老夫正是神蛇三仙之首冯廷鄂,小子既然识得此处,想来我二弟三弟便是被你诡计害死的了”

  原来瘦高老者正是‘神蛇三仙’中的大仙冯廷鄂。他当日受木礼成之邀,狙击黑水婆婆之后,第二日回转神蛇宫,自是见到陆鼎铜、莫五步已双双惨死,看情形竟似互博致死。又见到汝鄢浩所写的两张纸条,便即将事情猜知了个大概,他不信陆、莫二人会自相残杀,以为必是中了汝鄢王府中人的奸计,当下怒极生狠,直奔汝鄢王府。正巧见一队人马自王府中出来,打听之下,知是来自武威郡的武威郡主。心中便思量道:我纵使冲入王府,若对汝鄢浪一击不中,又岂是他敌手武威郡主乃是武威王爷的爱女,武威郡北盟党项,南和吐番,势力极是强盛,若是武威郡主死在天水,两方必结大仇,小小天水,还不弹指间灰飞烟灭,却不比我此般无脑厮杀,强胜百倍

  打定主意之后,冯廷鄂便随着那队人马出了城,原是武威郡主贪玩,出城来瞧风景,他乘机将武威郡主劫走,本想一掌结果她性命,想到天储剑,又忖:我且以她要挟汝鄢浪,取回天储剑,再伺机杀她不迟。冯廷鄂并不知天储剑已落在青木山庄,始终以为剑在汝鄢浪手里。便向武威郡主恐吓道:“小女孩听话,便不杀你。”武威郡主冰雪机灵,自是虚与委蛇,佯装吓的傻了,言听计从。

  冯廷鄂自知劫走武威郡主,汝鄢王府势必倾巢而寻,回神蛇宫,自不稳妥,便带着武威郡主到了青木山庄。听闻汝鄢浪的孙儿汝鄢浩亦在此庄,当真喜出望外,打算夜间将两人一并掠走,岂料武威郡主乘夜逃出,不识偌大青木山庄路径,只得冒险想要寻个识路的庄里人,误打误撞之下,跑到了汝鄢浩的房中。冯廷鄂夜间寻武威郡主不见,大是懊恼,心想跑了一个,幸好还有汝鄢浪的孙子,便去拿人,自然又未见着,正然苦恼,不曾想汝鄢浩和武威郡主竟然一起出现,当时心头大喜,擒来神蛇宫。

  汝鄢浩听得眼前老者正是大仙冯廷鄂,心下暗暗叫苦,说道:“前辈误会,陆前辈和莫前辈开启了天储剑的功力,才相互厮杀,双双殒命。晚辈没有害死他们。”冯廷鄂自不信他,道:“既是开启了功力,那功力何在天储剑又在哪”汝鄢浩道:“天储剑现今已被青木山庄的人抢了去。”

  冯廷鄂道:“小子简直胡说八道,青木山庄怎会知道天储剑的妙用,若是开启,那功力呢”忽然眼中精光闪过,一掌向汝鄢浩拍去,汝鄢浩大惊忙躲,自是避闪不及,被他一掌拍在右胸,跌坐在地,竟觉力道平平,以为以冯廷鄂的功力,自己中掌,必会身受重伤才是,不由暗暗奇怪。

  猛听冯廷鄂喝道:“原来功力竟被你这小子得去,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想起几十年苦苦寻剑,竟然落得一场虚空,面显悲苦,又即化作愤恨,一时之间脸上神情数变,诡谲可怖。

  汝鄢浩与武威郡主见此,何敢再言,俱是心中惊惧,退后数步。

  过了片刻,冯廷鄂突然嘿嘿笑起,悲苦尽去,一脸欢愉。二人见此情景,更觉害怕,不觉双双退聚一处,又各自惊觉,武威郡主瞪他一眼,两人远远分开。

  冯廷鄂见此情景,心中更喜。原来他忽然想到谢红尘即能将功力注入红绿石中,他何尝不可到时把这小子的功力重新注入,自己再行取来,岂不妙哉她两人互不相识,我再逼汝鄢浩杀了武威郡主,武威郡和天水郡的仇便即落下,真乃一石二鸟之妙计。

  想通此理,冯廷鄂当即面带微笑向汝鄢浩与武威郡主道:“本想将你二人统统杀死,不过老夫现下心情大好,发发慈悲,便饶了你们其中一人,你二人想要活命,是你杀她,还是她杀你,你们自行决定,老夫半个时辰后再来,若是两人仍都活着,我便将你二人全杀了。”说着哈哈一笑,取过一把长剑,丢在地上,走出石室。他知汝鄢浩身具谢红尘的功力,武威郡主自非他敌手,两人互杀,当真奇趣。

  武威郡主见冯廷鄂走出石室,纵身将剑捡起,怒目瞪视汝鄢浩,道:“淫贼你想怎样”

  汝鄢浩道:“姑娘,是你拿剑指着我,还问我想怎样”说着反去一边台阶坐下。

  武威郡主道:“你没听那魔头说,我们只能活一个么你是不是想趁我不备,突袭杀我”汝鄢浩道:“我不杀人的,我从来没杀过人,我也不想杀人。”武威郡主怒道:“那你杀什么你说不杀人,是何意思”越想越觉又被他耍了,喝道:“恶淫贼,你不杀人,我也不杀人呢,我专杀淫贼。”说着长剑一挺,向着汝鄢浩刺去。

  汝鄢浩有功力无招法,只得发足疾奔,竟是奇快无比。武威郡主拿剑紧赶,两人绕着那方形巨大玉石转来转去,武威郡主终是刺他不到,追了一刻,已自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汝鄢浩道:“姑娘你累了,歇会再追罢。”

  武威郡主依言去一边石阶坐下,心中暗想:恶淫贼功力深厚,居然不懂武功招数,他几番戏耍于我,我须想个办法骗他到跟前来,然后出其不意,将他刺死。偷眼瞧瞧靴中匕首,已有主意,当下将长剑丢出门外,说道:“算了,反正杀不了你。你功力远远胜我,想要杀我,应该轻而易举,你不杀我,我反而追着你杀,我……我何时竟变成这般坏的人了呜呜呜……”说话之间坐在地上,梨花带雨,哭将起来。顺手将靴中匕首拔出,藏于衣袖。

  汝鄢浩见她哭得伤心,心中一软,远远问道:“喂,你没事罢”

  武威郡主哭道:“我没事,你不要管我,让我哭死算了,似我这种坏心肠的女人活该被那魔头掠来,我平日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今日为了活命,居然数次起了要害公子的恶毒心肠,公子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眼中含泪,期期艾艾的望向汝鄢浩。

  汝鄢浩见了她的模样,不觉怜心大起,忙道:“不是不是,姑娘不是坏女人,是那魔头手段可怖,姑娘才会吓得惊魂失措,没了主张。”

  武威郡主继续哭道:“你说我不是坏女人,那你干嘛还躲得我远远的你口里不说,心里一定骂我心肠狠毒,我把剑扔到门外去了,你还是不敢走近,你……你肩上流了好多血,我想帮你包扎,是我刺伤你的,公子,我能给你包扎伤口么”说着殷切的目光盯着汝鄢浩,似是替他包扎了伤口,才能赎回自己犯下的错。

  汝鄢浩未在多想,走了过去,摸着自己肩头的伤口,道:“不碍事,我这人皮厚的狠,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姑娘,不要伤心了。”走到武威郡主身边,在她旁边坐下。

  武威郡主一双纤白粉嫩的手抓着汝鄢浩的手臂,道:“公子你看,流了好多血,我来帮你看看伤口。”忽然‘啊’的一声,惊恐的眼神看向门外,汝鄢浩见了她的神情,以为冯廷鄂去而复返,不由向门外望去,便在此时,武威郡主袖中匕首已持在手里,向他当心便刺。只听‘叮’的一响,竟似刺中一个硬物,匕首竟不得入。

  汝鄢浩惊觉之下起身便逃,武威郡主纵身在后便追,一时之间又绕着那玉石转来转去。

  原来汝鄢浩自幼受伤,汝鄢浪便给他祈得一个祛病长生牌挂在胸前,武威郡主一刺,正是刺在那长生牌上。

  武威郡主心中怒恼,喝道:“恶淫贼,你戴的什么鬼玩意,居然没把你刺死,你还我的眼泪。我哭出那些眼泪是替你死了哭的,你还不受死。”

  汝鄢浩道:“我好心劝慰于你,你怎么还想杀我,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是你闯进我的房里,我可没叫你进来。”

  武威郡主想到在他房中,和他同榻而卧,更觉着恼,追得更紧,道:“死淫贼,你还说!”两人追一阵歇一阵,不觉之间半个时辰已过。

  冯廷鄂其实并未走远,室中情景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怒:汝鄢浩不下杀手,我当再激他一激,武威郡主既是想要杀他,我便把他打伤,要他不敌武威郡主,待到武威郡主要杀死他时,我出手救下,小子有了性命之忧,自能醒悟,为了活命,必然杀死武威郡主。

  当即步入石室,喝道:“你这两个小娃儿,当老夫是随便一说的么小子你先来受死。”说罢身形纵到汝鄢浩跟前,右手扣住他肩头,暗中运力。汝鄢浩顿觉动弹不得,全身经脉逆流,劲气在体内乱撞,竟如万千小刀在他体中剜过一般,额角冷汗直流,当真痛不可当。

  冯廷鄂道:“小子,为何不听我话杀人你不依从老夫,老夫便让你尝尝‘万刃锥心手’的厉害,此种酷刑,一般之人难以挨过半个时辰,当即痛疼至死。说,你杀不杀她”

  汝鄢浩痛苦万状,心头仍有一份清明,道:“前辈何必迫我二人互杀晚辈一生从未杀人,晚辈不想杀人,更不想为了自己活命,反要害了别人性命。”

  武威郡主听到此话,见他额角汗大如豆,双目赤红,周身颤作一团,知是在受极其痛苦的刑罚,心头一动,暗暗想道:莫非是我错怪了他

  冯廷鄂道:“好,你既是不愿杀人,老夫便要这丫头杀死了你,你舍己为人,老夫成全你。”说着扣住汝鄢浩肩头的手变掌为推,一掌将他拍出数丈,身子撞上石壁,跌倒在地,口鼻之中鲜血奔流。冯廷鄂冷声道:“半个时辰为限,老夫再来时,若还是这等情景,只能一个不留了。”说着迈步就要走出。

  汝鄢浩躺在地上,忽然问道:“前辈说活一个,就会放另一人离去,是么”冯廷鄂脚步停下,心中暗喜:他如今身受重伤,定是怕了,看来为了活命,终于想通了。便道:“正是,老夫岂会骗你两个小娃娃”

  汝鄢浩道:“前辈立个誓罢。”冯廷鄂怒道:“立什么誓你敢不信老夫说的”汝鄢浩道:“非是晚辈不信,事关生死,不能儿戏。”

  冯廷鄂心道:他好不容易有此想法,我且随他立个誓便了,呆会放他出去,再即擒回,便算不违誓言。当下道:“好,老夫冯廷鄂在此立誓,你们之中若是活着一个,老夫即放他走,若然违背,叫我作茧自缚,死在‘千风毒指’之下。”又想:千风毒指,世间只我会使,我还能自己杀我自己不成

  汝鄢浩自不知冯廷鄂存了心思,听他立完誓,道:“那就行了,希望前辈信守承诺。”冯廷鄂哼了一声,走出石室。

  武威郡主听了汝鄢浩与冯廷鄂的对话,心头怒气暗生,恨恨道:“恶淫贼当真阴险狡诈,你方才故意不杀我,是怕杀我之后那魔头反悔再杀了你,如今要那魔头立下誓言,你是不是要动手杀我了”心中暗骂自己刚刚居然还以为是错怪了他,真是愚笨。手握匕首,全神戒备,注视汝鄢浩,只要他有行动,便即拼死一搏。

  过了一刻,汝鄢浩长出口气,缓缓坐起。武威郡主见状,不由倒退一步。

  汝鄢浩道:“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伤害姑娘性命。我有一事想求姑娘。”武威郡主一怔,道:“什么”汝鄢浩道:“姑娘出去之后,我想请姑娘帮在下传个讯息,若能答允,感激不尽。”

  武威郡主道:“什么讯息”

  汝鄢浩道:“请姑娘去天水城汝鄢王府,告知汝鄢王爷速去青木山庄救一位叫黄冲的姑娘,还有黑水婆婆,青木山庄高手众多,你要王爷多带些人去,你就说,就说是他的孙儿要他去的,务必要救出黄姑娘,情形紧急,刻不容缓。姑娘能否答允”却见武威郡主面色有异,不觉一愣,问道:“姑娘你没事罢”

  武威郡主道:“你……你是汝鄢浩”

  汝鄢浩道:“是,在下汝鄢浩。姑娘怎知在下的名字”

  武威郡主又问道:“你是汝鄢爷爷的孙儿汝鄢浩”

  汝鄢浩听她叫汝鄢爷爷,奇道:“是啊,姑娘你认识我爷爷”

  武威郡主忽的手中匕首掉落在地,跟着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将起来,却比刚才哭得更加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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