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今儿开始,师傅教你木雕

  “仲才哥哥,有了这棵树子咱们就可以出城去看看外面了。”

  “仲才哥哥,你说外面有没有先生说的那高可蔽日行可摧山的怪物。”

  “仲才哥哥,你说外面的吃食能比铁匠婶婶做的饼子还好吃吗?”

  明玉捏着仲才的衣袖,小嘴里蹦出数不清的问题,小脚欢快地踢蹬着路上的石子,满心的欢喜像是说不尽。

  月亮悄悄的挂在了天上,柔柔的月光撒在仲才脸上,映着他的脸庞。

  若是明玉此时抬起头来,定能看见仲才那有些扭曲的面庞。

  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似是十分开心,但眉眼间又参杂着愁容,眼里有着数不清的忧虑。

  ………

  北堂小院,灯火通明。

  “这天都黑了,两个小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位清瘦男子正端坐在窗边望着院外的小门,神色有些焦急。

  “急甚,迟早会回。”

  只见另一位男子从屋内走出,五官俊秀一袭青衫,腰间的束带上还插着把折扇,唯一突兀的是发间插着的那根赤羽,与其扑面而来的儒生气质极为不符。

  清瘦男子闻言回过头来对他大翻白眼,轻声讽道:“你倒是不急的很,横竖不是你的弟子,你自然是心静如水。”

  那儒生被清瘦男子一句话梗在了心头,瞬间俊脸通红气道:“也不知道是谁不知廉耻将个三岁小娃哄骗到庙堂拜师!“

  清瘦男子又是一记穿心箭:“我那叫先发制人夺取先机,你们自己下手慢,哪里怪得了我。“

  儒生气极,又骂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颤抖着右手指着清瘦男子的鼻尖儿,咬牙切齿地道出卑鄙二字。

  清瘦男子见此自然是得意的咧着嘴笑,那看不着的尾巴又在夜里摇啊摇。

  “吱呀...”

  二人均被惊得抬头望去。

  小院门口,仲才正背着明玉关着院门,儒生二人正要出声询问,仲才却抢先一步回过身来示意二人轻声说话。

  二人见到明玉正趴在仲才背上呼呼大睡,急忙闭上了嘴,儒生急匆匆地大步走来轻轻地接过,回身将明玉抱进了里屋。

  清瘦男子见儒生两手空空神色自若的从里屋出来时才松了口气,立刻便扭头问向仲才:“可是在路上哭闹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这都入夜了。“

  仲才没有回话,他正看着屋檐上挂着的烛台灯笼出神。

  儒生见了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抽出折扇就赏了仲才一记打,仲才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清瘦男子身前鞠身行礼。

  “回秦师的话,是明玉找到了您想要的东西,一时耽搁了。”

  “劳什子秦师,一瘸子木匠有甚好敬的。”儒生不屑道。

  木匠这次却出奇的没有回嘴,两眼定定地看着仲才肩膀上的木屑,似乎很是吃惊。

  儒生见他二人一个毕恭毕敬地行礼,一个痴傻出神,谁也不说话,便扔下一句两个憨货,直接大袖一甩进了里屋。

  待听到儒生没了声响,木匠才开口道:“他真的找到了二百年的红木?”

  “是,明玉半路走得累了,我只能将红木收进戒指背着他赶了回来。”

  就好似刚刚先生被他讽的如鲠在喉一样,他现在错愕到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当初的那句玩笑话真的被明玉寻见了。

  眼下只有仲才和木匠二人,仲才也便不再遮掩自己满眼的忧虑,出声道:“秦师......“

  木匠眼里划过一丝狠厉,直接将仲才还未出口的话打断。

  “你不必多言,明日起你们几人听我安排。”

  “可明玉还小!秦师,我......”

  “既然被他寻到那便是注定如此,你与青岚几人可以开始准备了。”

  “秦师!您听我一......”

  仲才还想说些什么,可木匠的双眼已经暴射出骇人的幽光,伸出一指指向院门。

  仲才见此只得闭上了嘴,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木匠的小院。

  “你何必这样吓他。”

  木匠回头一看,先生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里屋门口看着他。

  “他也是真心疼爱明玉,如同你我一样,心都挂在了明玉身上。”先生悠悠地说着,木匠却不再开口,只是沉闷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便跟木头一般死板了,平时卑鄙狡猾得像只山精。”

  先生骂完便进了里屋,看着缩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明玉。

  夜深如墨,这城里却无人入睡。

  似是全城都知道了什么一样,一夜灯火通明。

  有人在屋外愁思,有人在屋里哀叹。

  ……

  热!

  热得忍无可忍!

  热得如同在烧红的铁锅上跳舞!

  热得明玉瞬间张开了双眼!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小桶子!

  是先生又将他抱进桶子里泡澡了!

  气得明玉当场咧开小嘴就要放声大哭。

  一只木羊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落在桶子里,明玉见了它立刻便收了声。

  见此一旁斜靠在竹椅上的木匠直接笑出了声,而门口才走进来的先生却气得牙痒痒,恨恨地走向一旁继续研磨药草。

  明玉在桶里玩了一会儿便惊觉起来,现在应该是早上,怎么先生就把他扔进桶子里了,今天还要去找猎户爷爷学猎兔子,再不走可就迟到了。

  急得他撑起小胖胳膊就要跳出桶子,一边的木匠见状拿起身边的拐棍压在明玉的肩头,打小细皮嫩肉的他自然立刻起了红印儿,哀怨地看向木匠。

  “从今儿开始,师傅教你木雕。”

  听到师傅要教他手艺了,激动地两眼一亮挥起双拳呼呼生风。

  原以为师傅嫌他笨拙不肯教他东西,没想到今日师傅说要教他木雕了。

  突然一双大手从身后将明玉抱了起来,将他抱到了地上的垫子上。

  明玉还沉浸在即将要跟师傅学习雕刻的欢喜中,这突如其来的悬空感吓了他一跳。

  转眼一看,大手的主人已经捞起架子上的巾帕了。

  头发上的水珠落到了眼里,好不舒服,先生见了便给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叮嘱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要与你那便宜师傅学习了,先生唯一要说的就是坚持,遇到任何挫折都不要气馁,遇了委屈莫要哭鼻子,你已经六岁了,算是个小大人了。“

  明玉不以为然地点头应下,自己穿起衣服走出了屋门。

  师傅正在坐着轮椅停在小院门口,明玉大步走上前去,却被师傅的拐棍生生逼停在一米开外。

  “站在这儿,等我回来你才可以进屋。”

  明玉闻言直接愣在原地,当下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平日里师傅虽然不教他手艺,但也是舍不得他吃苦的,每每砍了树子回家,师傅都要给他揉揉小手,满眼心疼。

  今天师傅这是怎么了,满腹的疑惑还未问出口,便被师傅冷冷的眼色逼得低下了头,什么事儿都咽回了肚里。

  待明玉再次抬起头时,木匠已经双手扶着两轮走远了。

  明玉见此伤心欲绝,泪水很快就积满了眼眶,却又想起先生叮嘱的话,不敢让泪落下来。

  里屋内,先生将磨好的药草倒入了崭新的桶子里,随后坐在了里屋的门槛上,摇着折扇看着门外那小小的背影。

  “先生,秦师何必如此对待明玉,明玉从未吃过这样的苦,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怕是会狠狠地伤了明玉的心。”

  先生回过头来看了里屋角落一眼,摇扇笑道:“就因为他是在溺爱中长大的孩子,才要给他下一记狠药,那棒槌木匠不在乎明玉是否会伤心是否会恨他。“

  “可若是循环渐进也未尝不可,何必这样伤人伤己,这日头万一将明玉晒伤...”

  先生啪的一声收了折扇,淡淡说道:“仲才,我一直当你聪明伶俐,未曾想过你也会昏头。“

  角落里哗啦一声,窗子里透下的阳光照在那儿,只见是仲才从大桶里站了起来。

  “我不愿他受苦,从我第一次见他我就将他当成了亲弟弟,即使五年没有见面我也一如既往的爱他护他,先生你叫我如何能看着他这般受苦。”

  仲才目眦欲裂,身上的皮肤也泛着微红,他捏紧了拳头,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怒。

  先生听了站起来身子,慢慢悠悠的地走到仲才身前。

  “啪!”

  仲才被先生一巴掌扇的差点栽出桶子。

  “你以为你在护他?“

  “你这是在害他!”

  “你可知城外有什么?”

  “你又如何知道他今后会遇到什么?”

  “他若今日吃不得这个苦,那就是我们城里的三十户人家害了他!将他养成了残废!”

  “你见不得他吃苦?他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出了城孤身一人如何生活!”

  “你当我和那棒槌木匠就舍得他吃苦?”

  “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亲手一笔一划教他识字写字,阅尽古卷古经,教他描画道纹。”

  “我和木匠又如何不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愚笨!”

  先生气得一把将仲才摁回桶里,甩袖出了里屋。

  “泡不到时辰不许出来!若是去哄他我就打折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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