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三堂六帮九大派

  义卖会场里,江南三堂六帮九派公推四大朝奉之一“锦貂鼠”白玉汤,正在义卖库房里游走,作最后一次清点,尤其是三山五岳的方外之人捐出来作善事的道经梵衣。

  “我算来算去,还得是这件锦襕袈裟最华贵,就凭将金丝织进去的这门手艺,镶珠嵌玉后始终不坠的不传之秘,就不是一家两家高门大户能吃得下!金山寺这回出了血本,他们想交换什么?”

  白玉汤能坐上江南四大朝奉的位置,不仅眼光独到,经手臻萃更是多不胜数,这人心恶性里的勾兑也是门清。

  哪怕是名山大川的方外之人,他也见多了道貌岸然的高人隐士,暗地里不为人知的阴谋算计委实深不可测,往往天马行空一手,隔好几年才看出端倪,布局之深远,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位大朝奉所在“宝库”内外,看似除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暗地里藏着十几号有名有姓的人物。

  其中,不乏江湖道上一击必杀的顶尖刺客,超一流的武林高手,甚至还有道梵两家出来行走的种子,譬如藏在房梁上,修炼出大黄庭的“小神仙”周顛,年纪轻轻成就金刚不坏体的“码头菩萨”李雨浓。

  还有几个隐秘流派出来的高人,即便是大朝奉白玉汤的见识,也仅仅有所耳闻,知道一鳞半爪罢了。

  其中有东海桃花岛“弹剑听潮”的郭药师,西域白驼山“乱世狂刀”欧阳过,南疆百蛮山“宝相夫人”秦操,北方……太远了,大概没赶上。

  就在大朝奉白玉汤最后查验宝库时,突然听到会场外围传来一波喧哗闹腾声,宛如城外贩夫走卒盘桓的草市。

  他在这行当也有许多年头,移养体居养气,早就不是年轻时沉不住气的青头小子,眼皮都不夹一下,轻轻放下锦襕袈裟。

  反倒是藏在暗中的道梵两家种子,好奇地举目眺望,发现一些有趣的玩意,彼此眼神交流,按下心思不提。

  又过了片刻,外面传来一阵慌乱不堪的脚步声,惊动了大朝奉白玉汤,他刚刚皱起眉头,想要开口呵斥谁人这么大胆。

  “宝库”大门被人一把推开,来人踩着及膝高的门槛闯进来。

  白玉汤直起身,正想开口斥骂,看到一双金丝步云履,心里一惊,知道贵人来了,赶紧闭上嘴,免得未伤人先害己。

  他那贼精贼精的目光往上移,赫然看见是一条狮蛮吞玉带,兜住一个富贵气的大肚腩,软绵绵,沉甸甸,不像是军队行伍中人,也不是江湖武林里的高手。

  白玉汤心里已然猜测出来人是谁,更加不敢开口,更不敢随便抬头,低眉垂眼,双手叉着,稍微躬身,以示顺从。

  来人正是临安城四大家族之一孙家的长房长孙孙玉安,娶了钱塘城开矿铸钱的钱家长女,手里有权又有钱,即便在江南道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权阀,当然有资格让大朝奉之一的白玉汤不得不低头。

  有分说:真不是真,假不是假,杭城恁大,住不下一个马。千铜万钿,开国承家,世掌经纶,钱塘胡越一家。白旄黄钺,箭镇狼山,桂子兰孙,遍地芝室椒房……

  四大家族前二者皆是文臣,历经几个朝代,始终屹立不倒,后两家都是军功勋贵,掌着皇庄钱库,富可敌国。

  彼此利益一致,通过婚姻维系纽带,眼看着不仅是临安城里的四大家族,联起手来都快成江南道上的门阀魁首了。

  孙玉安毕竟是年轻气盛,得知会场外面出现一件重宝,被人亲自送上来,自己初掌大局,不好随便做主,打乱步骤格局,只能尽快前来“宝库”,找白玉汤这位经验老道的行家出主意。

  “锦貂鼠”白玉汤在得知秦墨秘宝重光,也是心旌一动,哗啦啦扯开思绪,毕竟这“鲁班墨斗”事关秦长城,勾连当时各国成万里之遥,不由得想地更远了。

  “关外边将养寇蕃身,眼看着就是尾大不掉的格局,朝廷衮衮诸公不想看见钱粮捐输虚耗进这个无底洞,恐怕会重提修葺长城之事。此事油水甚足,内监厂公们定会默契配合,联手打压边军……禁军镇之京畿,不可轻动,上面没准会用南军,这就是临安城四大家族的机会!”

  大朝奉白玉汤心有定计,不慌不忙道:“既然秦墨斗宝出世,事关重大,勉强可以挤入库房来。”

  孙玉安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看到老朝奉直起腰说话,也不怎么在意了。

  白玉汤继续道:“百行千业,鲁师墨斗也算一桩宝贝。三山五岳里不乏隐姓埋名的墨者,奇人异士更是层出不穷,着人请进来,与道经梵衣并列,不用赏玩鉴别,是真是假?是否鱼目混珠,一眼可见!”

  孙玉安闻言大喜过望,赶紧让人去请,自己则规规矩矩地转身走出库房。

  这一着,反到让大朝奉白玉汤高看一眼,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这世家子故作矜持,想着为自己扬名,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转眼过后,有人取了“鲁班墨斗”来到义卖会场的库房前,原本想着奉上给孙玉安,这位挂名的首脑人物。

  岂不知,孙玉安早就知道这墨斗切石如粉,根本不想过手,直接努嘴示意,这人迟疑了一下,就双手捧着,低头进了库房,始终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大朝奉白玉汤知机,赶紧戴上薄薄的鹿皮手套,上前看了一眼,心里一动,暗道:“不过是一件老旧的墨斗罢了!”却还是取了,放在库房上首,与道经梵衣并列。

  这一下,躺卧在房梁上假寐的“小神仙”周颠还好,“码头菩萨”李雨浓立即察觉有异,睁开梵眼看去。

  小小一座库房里,大多数参与义卖的宝物,在道经梵衣威压下,自晦以存身,偏巧“鲁班墨斗”刚刚驾到,就激起道梵两家重宝反应。

  龙门派大真人餐霞手写道经还好,放出淡淡清光,结成朵朵青莲,护住自身,深得道弱守藏之要。

  反观金山寺方丈法显披过的锦襕袈裟,爆发出满堂梵光,明澄金黄,盖压一切宝物,未免也太霸道了。

  可是,“鲁班墨斗”也不是吃素的。虚空之中,一道道漆黑如夜的墨线纵横交错,即便是梵神光辉圆满无漏,也被切割地支离破碎,顷刻间泯灭归于虚无。

  “码头菩萨”李雨浓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暗道一声:“怎会如此?”

  眼看着墨线逐渐逼近梵宝“锦襕袈裟”所在,“码头菩萨”李雨浓不得不出手相助。

  他单手结印,檀口微动,默默念诵护法神摩云天净世大咒,瞬息间接引来梵神光明,将自身梵性燃烧,彼此融合为一,化作浑厚灵光,接上梵宝“锦襕袈裟”,打成一片,才将无数墨线驱逐出去,一点点地收复失地。

  “鲁班墨斗”也不再争,将所有切割墨线收摄一空,结成北斗七星悬浮,斗柄微微转动,依旧散发出一股高高在上,注死亡身的萧杀之意。

  其它宝物都是灵光自晦,唯有“鲁班墨斗”与众不同,反过来借助“锦襕袈裟”压力洗炼自己。

  原本一件老旧的木工墨斗,正在缓缓地褪去时光蒙上的尘埃,恢复以往的声威。

  这时候,躺卧在房梁上的“小神仙”周颠睁开眼睛,瞧见“码头菩萨”李雨浓努力回气,显然消耗不小,暗笑他身为梵门武道种子,却插手法宝暗斗中,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立即抓住时机发话了。

  “白前辈,鲁师斗器出世可不是小事,使宝物重光那人,我也有些拿不定,不妨请他过来一叙,或许是个道德之士!”

  大朝奉白玉汤是个多么灵醒的人,从不轻易得罪人,他看了一眼承柱后面,丢去求救的眼神示意。

  “码头菩萨”李雨浓原本还想拒绝,可是当面恶了“小神仙”周颠,坏了道梵两家斗而不破的局面,就算是门中全力培养的武道种子,他也承担不起,不得不违心地默默点头。

  “周颠这厮,真是选了个好时机!”

  大朝奉白玉汤得了这两位首肯,其他人的意见已然不重要,或许南疆百蛮山那位有不同看法,不过无妨大局。

  片刻过后,车把式和唐默就联袂上了坊市最高楼。

  只不过,两人在最后一关时,车把式被人拦了下来,即便他是南武林赫赫有名的“天秤”大哥。

  没想到,车把式如此器量,转头看着唐默:“老弟,哥哥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看你自己!”

  唐默听了,难得动情:“老哥,我也不瞒你,这件事有点棘手。你还能退,我就退不了了。”

  这场面说地就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害得附近会场执事无语抬头,翻了个白眼。

  “这货脑子有恙,恁得这么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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