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终究是魔

  诸位师兄的头顶都和龙华生一样绑着白色的孝带,易水寒这才相信,原来二师兄真的走了。

  易水寒局促的蹙着双手,却不敢看那躺在大堂中间的那人。

  站在门口的丁书生将手中最后一片纸钱放入锅中,那火焰瞬间又高涨着,将易水寒的眼光挡住。

  火光之后的谷宇身上的早已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墨渊平常的白衣,此刻看上去却也精神了不少。只是那浮肿的脸怎么看都有一些别扭。

  方无忌静静的坐在谷宇身边,此刻看不出一点的悲伤,只是愣愣的看着谷宇那异样的脸。

  易水寒看到谷宇的脸后便再也挪不开目光,一步步的向大堂中挪去。

  丁书生烧完纸钱,在门口站定,看见易水寒从自己身边经过,默默的拉了他一下,递给了他一条孝带,有帮他绑在额头之上。

  易水寒眼见闪现出一丝感谢。与丁书生对视了一眼,对方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在众位师兄弟的身体中穿过,在谷宇的遗体前跪了下来,使劲的磕了三个头,砸的青石咚咚作响。

  这振动的声音好像惊醒了呆呆的方无忌,方无忌那带着的眼神中终于恢复了一丝精神,转头看了易水寒一眼,眼睛又有点红了。

  易水寒自顾自的站起身,走了回去站在了诸位师兄弟的最后面,从锅边拿起一沓纸钱,慢慢的向锅中扔着。看着那熟悉的脸,嘴里不停的念着:“师兄,十三回来看你了,十三回来看你了。”

  那厚厚的一沓纸钱终于烧完,易水寒默默的站在了师兄弟的最末端,再也不说话了。

  一阵仓促的脚步从小院儿的门口传来,却是那云静师叔与凌雪梅携手而来。

  云静刚一进门,看见了站在队伍最末端的易水寒,身体明显僵直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可是身边的凌雪梅却不知为何,眼角默默的留下了滴滴的眼泪,是因为躺在大堂里的人,还是因为那个躺在禹归崖上的人呢?也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吧。

  凌雪梅收拾好情绪,在大堂门口向着那躺着的遗体拜了拜,又上了一柱香。

  张译回身答谢二人。

  “方师弟,还请节哀顺变。”默不作声的云静看着满脸茫然的方无忌终于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失去弟子的痛苦,也许只有他们二人才能体会到吧。

  方无忌依旧没有回头,众位弟子齐声道谢。

  云静叹了一声气深深的看了易水寒一眼,转身离去。

  其他门的人依此来过,就连殿主也派师叔前来吊唁,所有人仿佛都没有在意站在末端的易水寒,而易水寒也没有在意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辘辘的一日就在众人的悼念声中惶惶而过,大堂中躺着的人当然听不见这悼念之声,而方无忌当然也没听见,只余下那经久不息的香火与那烧不尽的纸钱。

  张译向站在旁边的龙华生挤了挤眼睛,龙华生心中一阵纠结,但是还是忍不住在方无忌身边蹲了下来。

  “师父,您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一会吧,大堂这儿有我和师兄弟们。”龙华生的这句话仿佛代表了大家的心意,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方无忌。

  “嗨……”良久,方无忌终于长叹了一声。

  “你们都出去吧,老三和十三六下来,我有话问你们。”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齐齐的望向了张译。

  “师父,我们就在门外,有事您叫我们。”张译给诸位师兄弟使了个眼色,当先走出大堂,鲜于靖最后一个出去,顺手将大堂的门关了上去。

  那铁皮大锅里的纸钱还在烧着,因为大堂的门关上的原因,下一刻大堂里瞬间被浓烟充满,易水寒被呛得留下了眼泪,却没有伸手去擦,因为对面的方无忌也留下了眼泪,也没有擦。

  “老十三,这到底是怎么了。”方无忌好似浑身无力一般,说出的话虚浮无比,听得易水寒一阵心疼。

  “师父。”易水寒忽然想起了昨天隐约间那倒乳白色的剑光。

  “此话当真?”方无忌和龙华生一起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易水寒。

  “恩。”易水寒不假思索的点头,虽然不敢确定是不是二师兄的唤日剑所为,但是那道白光他真的看到了。

  “老三,明天一早你便和他们出去看看,老二的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荆门的二师兄不可以死的这么不清不白。”方无忌脖间的青筋暴露,在浓烟中易水寒也看的清晰无比。

  那愤恨的声音在大堂里回响,却也印在了易水寒的心上。

  易水寒无时的不在自责,如果自己昨天多一丝警惕,多一丝细心,这件事是不是便不会发生。

  龙华生将易水寒的难过看在眼里。

  “十三弟,这是不怪你,就算你在那道白光闪过之后赶去也不见得会赶在师兄身死之前赶到,即便就算是你赶到了,凭你身受重伤的身体也做不了什么的,白搭了自己的大好性命,师父会更难过的。”龙华生在一夜之间蜕变,一身的浮躁之气小时的无影无踪。

  易水寒的眼中此时的龙华生却是隐隐的印着谷宇的影子。

  是啊,人都是会成长的。

  孔虎眉头紧皱,亭幽谷的事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正道不是吃素的,用不了多久便会找到这个藏着无数妖兽之地,这半个山谷的妖兽必当无法保留,孔虎一怒之下竟将那山谷中的妖兽一举驱赶而出,千万只妖兽从那狭小的山谷中一涌而出,路过之地一片焦土,闵州城外的乡村之中生灵涂炭,一片血红,血腥之气大作,这不死不休之势正在向中原腹地蔓延而去,无人可挡。

  白耀然在空中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再也翻不起一丝波澜,万鬼幡上奇异的红色亮起,在这一刻仿佛窜进了他的内心,那些从前自己无比厌恶的鲜血再此刻看来确是那么的亲切。

  孔虎默默的跟在白耀然的身后,生怕白耀然生出一丝意外。

  “怎么了?”白耀然感觉出站在自己身后孔虎的一样,随意的问了一句。

  “少殿主,我只是怕你想不开。”孔虎的语气中暗含着安慰。

  白耀然听在耳中确是微微屏住呼吸。

  “想不开?因为什么?因为我让你出手杀了我曾经的二师兄?”白耀然嘴角挂起苦笑。

  不管孔虎有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也许二师兄说的是对的。他是正,我是魔。亭幽谷中如果换做别人,依旧会那么做,而我只是有着那样一段让我难忘的往事罢了。”白耀然深深地安慰这自己,想要用正魔之分来麻醉自己,可是心中却一阵锥心之疼传来。下意识的将万鬼幡再一次握紧,一股炙热的血腥之气瞬间传出,涌入白耀然的意识之中,心中那中痛苦却仿佛减少了一般,只白耀然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此时的眼睛是多么的猩红,看上去是多么的疯狂。

  “我是魔,就算曾经是不是,可我终究是魔。”那沉沉的声音在蓝天中回响,将头顶的几朵白云瞬间击碎。

  身后的孔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漫天的寒意随着白耀然的怒吼悍然而下。

  如果谷宇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想必也会伤心吧,就连自己的死也没将这个曾经心地善良的师弟从这正魔的边缘拉回来。

  这一切也许都是天意?

  晚春的风里总是夹杂着一丝丝烦躁的意味,此刻吹在白耀然身上确是刺骨无比,也许这是天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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