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私人定罪

  在家枯坐,烟不离手,直到夜里十点,秦曼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双眼红扑扑像个兔子似的。

  她软倒在沙发上,送她回家的女警察就走了,我给秦曼倒杯水,有些犹豫:“我问过唐妍了,这事应该不是她做的,唐妍不知道杜哥曾经要杀她,没理由这样做。”

  也许怪老头会告诉唐妍,杜哥曾对她起了杀心,但我估计怪老头不会联系唐妍,于是我也没有告诉秦曼,怪老头知道杜哥的所作所为,而仅凭秦曼知道的情况,根本没有理由怀疑唐妍。

  秦曼点点头,从包里抓出一叠电话清单:“有嫌疑人了,淳风今天去所里办离职手续,吃了午饭才离开”

  杜哥十二点半离开单位,出事时间是下午两点十分,地点在西郊,路程和监控录像都能证明,他始终在开车。

  有些事警察不知道,但是秦曼知道。

  中国人的规矩比较多,见朋友也要挑合适的时间,杜哥说带我们见朋友,合适的时间就是三四点见到那位高人,聊到饭点,或者六点左右见到他,大家一起吃晚饭。

  从杜哥出事的地点到我家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而且他还没到目的地,如果等他办完事再返回来接我们,估计要到六七点,所以秦曼推测,他去西郊的目的就找那位高人朋友,然后通知我们地点,自行赶去。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个,秦曼便指着通话清单说:“两点八分,淳风打出一个电话,随后加速行驶,两分钟后出车祸,这是在营业厅查到的通话记录,而他的手机上并没有记录,这个号码也不在通讯录中,所以我们怀疑让他加速原因就是这个电话。”

  “然后呢?谁是嫌疑人。”

  “这个号码的主人,他在电话里用某种手段害了淳风,随后赶到现场,删除了通话记录。”

  “可能么?”我反问道:“太明显了吧,一旦警察发现通话记录与手机不符,不是立刻就怀疑到他?”

  秦曼解释:“淳风死于车祸,如果大家相信是意外就不会费尽心思查线索,而且他的目的不一定是遮掩,也许是拖延时间准备逃跑,这个号码是买来的,查不到户主,现在又无人接听,你想想,淳风心情不好,不会与过多人联络,又是在找朋友的路上,他联系的只有那个人了,一个电话就能杀人,邪门么?碰巧那个人被淳风推崇甚高,他有这个本事。”

  “天呐,你怀疑杜哥的朋友杀了杜哥?”

  秦曼点头。

  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后,我觉得秦曼说的有些道理,现在不能确定那人是凶手,但是很有嫌疑。

  可谁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就连秦曼也是第一次听说杜哥的这个朋友。

  她盯着墙发呆,我摸着胡茬思索秦曼的分析,许久之后,脑中灵光一现,拍着大腿说道:“小曼那个秦姐,”有些苦涩,她比我大两岁,可前几天却不让我叫秦姐了,但现在,我俩没那么亲密的关系:“记不记得杜哥曾说过,他本来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但是他的老师相信,而杜哥有个会捉鬼的朋友,会不会是他老师为了让他相信鬼的存在,专门介绍的捉鬼大师?”

  秦曼眼中闪过一丝生气,抓起电话拨了出去。

  杜哥的导师姓钱,是个纸上谈兵的破案高手,之所以这样说,因为他不是一线干警,如果让他在案发现场追查线索,他的洞察力还不如最普通的民警,但这样的人却是常年泡在案件卷宗里的,最擅长从文字叙述中发现蛛丝马迹,秦曼向他通知了杜哥的死讯,这位老教授惊骇欲绝,随后久久未语。

  秦曼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老教授便挂了电话,他要认真分析一下,不能让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死的不明不白。

  屋里静悄悄的,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两个人,却不像前几天那般亲密无间,傻坐几分钟后,秦曼忽然将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闭着眼,满带疲惫的说道:“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当初听到你有危险,我很着急,让淳风伤心,现在他出事了,我很难过,又让你伤心。”

  搂着她的肩膀,我柔声安慰:“我理解,没事,我等你。”

  秦曼不说话了,可她狠狠的咬着我的肩膀,无声哭泣。

  我疼的龇牙咧嘴,还得忍着让她发泄,这一刻我真巴不得死的是我,让她咬杜淳风,太他吗疼了。

  相互依偎,也不知何时睡着,直到午夜时分,秦曼的手机响起,是钱教授打来的,他嗓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的说:“是不是人为我不能确定,但绝对不是意外。”

  我们也认为不是意外,只是没有证据,于是老教授提出了。

  杜哥没有系安全带。

  他是这样分析的:“小杜是个稳重人,哪怕他家失火,他也会系好安全带再全速回家,而且系安全带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可他没有这样做,说明他当时的处境分秒必争,除了被追杀,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也许正因为有东西在后面追他,小杜要时刻观察倒车镜,这才无意中出了车祸。”

  是有东西在追他,而不是有车在追他,交警送来的监控录像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段路上只有杜哥一辆车。

  秦曼问他是什么东西在追杀杜哥,钱教授没有说话,但他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于是秦曼顺着他的思路问道:“钱老,淳风有个会抓鬼的朋友,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与他有关系,你认识那人么?”

  “会抓鬼?”钱教授的语气稍稍惊疑,但随后却说:“是不是姓高?”

  “不知道,小杜没跟我说过,但他是在找这人的路上出了意外。”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有个线索,你顺着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差不多在五六年前,当时杜哥还没毕业,交流到刑警队实习,一次行动中,抓住一个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现在的社会上对拐卖儿童判死刑的呼声很高,但那个时候,这样的想法已经落到实际行动中了。

  小偷,强奸犯,人贩子,这是三种最不招人待见的犯罪分子,那个人贩子被抓住之后,审问几天,便有三个警察提着电棍把他揍了一顿,没有打死人,只是略施惩戒而已,虽然不合法却大快人心。

  尔后又过了三天,这天夜里是杜哥和他在刑警队的师父值班,两人就守在值班室里看电视,到了十二点整的时候,他师父说要去厕所,杜哥没有在意,兴致勃勃的看小品,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楼道。

  杜哥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惨叫声可以如此凄厉,那一瞬间他仿佛去到了地狱一般。

  当时杜哥没有资格配枪,他抓起电棍冲了出去,却看到拘留室的铁门敞开,杜哥举起棍子,刚靠近便听到一阵悠扬的轻音乐,尔后他全神戒备,屏息而入,却看到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拘留室里,审问犯人的木桌上摆着一个人头,面向杜哥,嘴角轻扬,似有似无的微笑,粘稠的鲜血顺着桌腿在地上聚成一滩,还有些从桌角滴落,嘀嗒嘀嗒。

  对面的铁笼里,杜哥的师父抱着一具没有头的尸体,两人身形差不多,可杜哥师父却将脑袋靠在尸体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翩翩起舞,一个滑步转身时,还对杜哥点点头,好像舞者对观众致敬。

  拘留室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泡,在那昏暗狭小的铁笼里,穿着警服的男人抱着身着囚服的无头男尸,本该是血腥恐怖的一幕,但杜哥仿佛再看国标舞比赛,痴迷又沉醉,还鼓了鼓掌,这是监控录像里看到的,杜哥的原话是他一进去就吓傻了,回过神后便冲上将师父拉开。

  师父被推到一边,好似谢幕似的鞠个躬,杜哥脸色苍白,惊叫道:“你疯了?你居然把他杀了?”

  他师父的脸色忽然凝重,冷冷的说:“干什么?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死么?”

  该不该死不是杜哥说了算,刑警队出了这种事,就算杜哥想帮师父也没有办法,将他拷起来后,只得向领导报告。

  杜哥的师父名叫高达,一番调查之后,警察盖棺定论,其实并没有大费周章,那监控的画面就是高达进了拘留室,与犯人说了一句话,便把犯人的脑袋拔了下来,而他的杀人原因也简单,高达厌恶人贩子,当日打人的三个警察就有他。

  钱教授说,他估计杜哥的高人朋友,便是高达的哥哥高义。

  师父成了犯人,杜哥心里自然不好受,尤其是他亲手抓了自己的师傅,备受煎熬之下,杜哥向自己另一位老师求助,因为他觉得这案子有许多疑点,最典型的一个,高达从来不会跳舞,可那晚杜哥见他搂着尸体时,舞步流畅,体态曼妙,没有十几年的浸淫根本没有那样的舞姿。

  于是杜哥将所有的卷宗给了老教授,让他帮忙分析一下。

  老教授没能给高达洗白,因为拘留室里的录像是铁证,但他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他翻阅了人贩子交待的作案经过,就是某年某月,在某地拐走了某人,警察经过查证,确有家属报案。

  人贩子的年纪不大,出道三年,作案十九起,没有一次失手,最后一次这个人贩子盯上了一个挺漂亮的商场售货员,但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售货员还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警察的遗孀,另一个是金牌小卧底,所以他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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