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犹在(肆)

  《信司》第三章:犹在(肆)

  上

  槐城的景致一如他离开时一样,只不过离开是深秋,归来却是凌冽的冬。不像是清风拂面的夏天,不似是杨柳依依的春天。雪下着,积的并不是很厚实,恰如沈亭云对故乡的思念。并不怎么沉重。

  槐城的一切如旧只是他不如旧,三年的留学生涯改变了他许多许多。

  与其他华人留学生一起,举办起了社团,宣扬起爱国。他都清楚的像是昨天一般。甚至有几次被当地的警察扭送回学校。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满脸胡子警察的脸。他凶狠而狡黠,疲懒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一种欲将他们这些华国学生除之而后快的神态。他颐指气使的样子好像对面的不是几个和他一般高的华国留学生,而是一个个任他们宰割却整日想着逃出牧场的羊。以至于后来沈亭云都好几次抬高脑袋去看那些外国警察,好奇他们是不是拥有着华国人没有的器官才那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可是看来许多遍,沈亭云仍旧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或许只是这些家伙胖胖的颧骨下那卷曲茂盛的大胡子,又或者是阴云下白的像是戏曲里煮酒论英雄的曹阿瞒。又或许曹阿瞒煮酒论英雄的时候也是这么趾高气昂的看着刘玄德也说不定。

  对于沈亭云来说记忆最深的便是他大学文科院的院长室的亮堂摆设,和警察署的烟草味道。

  还有什么呢?沈亭云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

  沈亭云呆立在家门口的胡同里好一阵,突然才想起来问萧煜恒:“煜恒,我大哥他有回来过吗?”

  萧煜恒摇摇头道:“没有,但是我听说,大哥在外面混挺好的,好像是在川地那边。你不用担心,倭人还在东北,打不到咱们这里来的,相信过不了多久国家就会向他们发动讨伐。我们还可以向那些国家求援,让他们来帮助我们。总之华夏这么大,四万万老百姓害怕他倭人吗?”

  沈亭云突然沉默了,他是什么时候听说的东北沦陷的事情那时他刚出国,东北沦丧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事情是怎么传到他的耳中的全是因为那个家里是报社编辑的亨利吼得整个班级都听见了,然后那个白皮肤高鼻梁的男孩鄙夷的看着自己说出了一句极有侮辱性的单词。华国的烂猪活该被侵略。

  当时沈亭云愤怒了平常安静的他第一次向同学挥出拳头。

  沈亭云愤怒的样子让整个班级的人都不敢靠近他,他们戏称他为华国疯子。但至少没有人在当着他的面叫他们这些华人留学生为华国的烂猪。

  “煜恒,你真的觉得国民政府能够救华国吗?偌大的华国看似地域辽阔,可是从清满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被侵略,被瓜分,你真的觉得那些欧洲人能够救我们华国吗?别妄想了,能够救华国的只有我们自己,而他国民政府呢,在东北沦陷后,不对倭人发动反击,反倒是对同胞的共产党挥下屠刀,试问这种政府,真的能够……”还不待沈亭云说完,萧煜恒已经用手捂住了沈亭云的嘴,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要知道槐城虽然不大,但是警察署的便衣特务可是四处都有几个万一被他们听到沈亭云的言语,怕是沈亭云刚回国就要入狱了,作为好兄弟怎么能够让他入狱呢。所以及时止损他便用手捂住了沈亭云的嘴。

  沈亭云感受到被萧煜恒大手捂住的嘴有些无奈。他用手打开了萧煜恒,自知失言,他也没有说什么,但是郁闷之情还是有的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时候真话和实话是不能说的。说了会掉脑袋的。但是在他沈亭云眼里国民政府救不了中国,实践证明任何的国家制度都救不了中国,能救中国的或许只有那个新兴的党派那个要代表最广大人民利益的政党。

  绕过悠长的铺着青石板路的胡同,终于是回到了阔别几年的故乡,这是民国十四年的冬天,雪并未扑彻满这条胡同的每一个角落,或是又起早的仆人扫开了道路,或许是算准了今天要回来,才早早开辟好了回家的路。

  走到门口,看门的杂役有些困倦的眨眨眼睛,又看了看远处的两道人影。然后他用冰冷的手擦干眼睛才看清来人。他怔怔说道:“少爷?”接着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吼道:“少爷,少爷回来了。”他朝着三进院们里面又吼了一遍:“来人啊,少爷回来了。”然后他小跑着跑向自家少爷。

  整个沈府都热闹了起来,咿咿呀呀的叫声活像是集市上的数十只斑斓鹦鹉被主人喂食后发出的欢快的叫声。

  沈家,不大不小的三进院落,沈家产业不小,做的都是布匹生意,唯一有冲突的也就只有苏家。其实布匹生意还是清满时期留下的底子。后来外国人做起了生意把两家打击的不小,但是沈亭云的爷爷也就是曾经的老太爷毅然决然的和外国人的布匹抢起了市场和技术,洋务的时候引进了好多手工机器。这才强强保下了大半的家底产业。苏家不同,苏家发家全是靠着巴结外国人,靠上了一户外国生产布匹的人家,然后逐渐做大做强,其实最早的苏家当真是比不上沈家的,苏家老太爷是个清满的官员,可是清满亡了,他补不上空只能是弃官从商,成了外国人的合作商。当然许多人是瞧不起苏家的但是苏家就是在谩骂声中一步步成为了槐城的四大家族之一。

  沈亭云看着门上新帖的对联,红扑扑的颇为喜庆,也是发自肺腑的笑了,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可是自己呢?这么些年连一个年都没回家过个,虽不是自己的原因,却仍旧有些失意怅惘。

  回家了,游子归家必是近乡情怯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他似乎更理解《诗经》里这句原本写征人的诗了。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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