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巴克buck

  那天,我和麦子在一家必胜客的二楼吃东西。

  刚开始吃,她有个电话,就出去了。过了挺长时间她给我发了个信息,说让我先吃。又过了挺久,我都快吃完了,她又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她前男友在外面,知道我也在,要见见我。

  麦子跟我说起过她以前的事,她说那人之前还跟她联系过,那人也认识她表姐,还跟她表姐打听过她。她说她的态度是坚决的。

  我本来就怪她那么长时间不回,现在又弄这么一出,顿时心烦意乱。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我为什么要见他?

  后来我想,麦子可能也有趁机宣示一下,让那人死心的意思。

  据说,女人更有意看一看、了解一下男人的前任或现任,而男人一般不这么想,甚至刻意回避。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他好像不是。

  “我不见,你们说好了,他走就行了。”我一边给她回信息一边想如果他不走我该怎么办。

  我还想到最近两年发生的类似情形下的几起恶性案件。如果现在手上有把刀是好还是不好呢?我想到了我那把匕首,那是某次大阅兵前夕买的。

  当时,全市大小商家的刀具都下架了,包括厨具类的。我入手的心情有点迫切,于是在网上搜索比对,最后在亚马逊买了一把巴克(buck)折叠刀,“madeinusa”,所费100多buck(美元)。

  收到货时,黄色的纸盒上都是英文,整个刀一层油膜,像是刚从阴凉的军火库里拿出来的。

  此刀通体乌黑,只有刀刃一线是亮的,拙朴而又凌厉。刀柄正好可握,刀身稍短,两者大约呈黄金比例。

  可以说,在功能上,它是一件“兵器”;在造型上,它是一件艺术品。

  我很喜欢这把刀,大有“爱不忍释”之概。在那之后的挺长一段时间里,出门都把它别在腰上,冒着可能遇到安检的风险。

  我学习了一些匕首招式,我甚至还想象了一些场景,比如:

  我一人遭遇两三个对手,我左手反握匕首,侧身弓步而立,缓慢而又清晰地说:“列位,我这把刀还没喂过血呢,今天你们不让我走,咱谁也别走。”

  可能是bj的治安太好,也可能是我不是道上的人,这样的场景一直都没真正出现。当然,这是好事。

  后来,我有些不安,因为我对“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

  想想那些手里有枪的人,再想想那些富可敌国者、手握重兵者、权倾天下者、拥有魔戒者……

  于是,我把刀收了起来,偶尔拿出来看看,把玩一下。虽然新鲜劲儿过了,但仍觉得好。

  现在,我把它放在了我的书桌上。据说,书房里放把利器,有助于文思敏捷。

  “要不你还是出来一趟吧。”

  我出去了,该面对就面对,另外我也怕麦子有什么状况。

  我知道情况应该不至于像我想的那么严重,但是,还是要警惕些,比如,格斗势站好,双手抬得自然点儿,假装整理领口或摸下巴……

  那人有点憔悴,没有过激的言行,只是问我跟麦子什么关系,又说他们什么关系之类的。

  “我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觉得,我和麦子都没有见你的必要,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说实话,我心情有点复杂,甚至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

  “你走吧。”麦子往我这边挪了一下,对那人说。

  她本来尴尬地站在我和那人外侧,三个人的位置大概呈等边三角形。现在,她几乎挨着我了。这是明确的身体语言,无需解读。

  后来,我再想起这件事时,仍然对她的这个动作印象深刻。

  “对不起……”那人走后,麦子跟我道歉。

  “他怎么知道你在这儿?”我压着火问她。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他给我的手机定位关联了。”

  “都多长时间了,还能查看你的定位。真他妈的笨。”

  “我也是刚知道的。”她很委屈,想哭又没有哭的理由。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你知道我多尴尬,多难堪吗?甚至你知道这可能有多危险吗?”

  “是我不好。不过,他不会怎么样的。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都知道,这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别生气了。我心里只有你,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她带着哭腔说。

  “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待会儿。”我语气放缓了些,冷冷地说。

  她欲言又止,欲走还留。后来,还是自己先走了。

  我不知道这事该不该怪她,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我也不知道我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伤害了一个女孩子的体面和尊严——起码,应该是她甩了我。

  我们就此疏远,直至断联。

  最后一次见麦子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清寒肃杀,各种树上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

  她坚持吃个散伙饭,我们约在了工体那边的一家火锅店。

  吃得挺好,喝得挺好,聊得也挺好,就像从前一样。

  饭后,我们在路边嬉闹起来。

  我起了欲念,由吃饭说到运动,拐弯抹角地说起身材来,总之自我感觉良好,并试图让她也有感觉。

  她调侃我说,你老锻炼。

  这是打击还是回应?反正都太刺激人了。

  我开始追她,我是真想抓住她,给她点“惩罚”,可就是抓不住。她像一只小兽,玲珑、轻盈、活泼。

  当然,我不能太用力,怕弄疼了她,也不想动静太大,周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呢。

  安静下来后,我抱她,吻她,摸她。尽管刚吃完火锅,她的小腹依然平坦、紧实。

  以后就见不着了,我心里涩涩的,但我也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伤感的思绪。

  “冷。”她把我的两只手抽了出来,“回吧。”

  我知道,低温不说,已经有好几股寒风顺着我的胳膊钻进她的衣服里了。

  我们坐了同一辆车,我中间下。

  路灯一盏盏闪过,车内忽明忽暗,光影婆娑。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气氛也没有因为即将分别而有明显的异样。

  快下车的时候,我面向她,一只手拉她的手,一只手摸她的腿,说:“要不你晚点儿再回,咱们……”

  “还是别了,别到时候再黏上你。”她语气平和。

  她是来告别,来放下的。

  或曰,破镜难圆——镜的脸碎了。

  或曰,覆水难收——水的心碎了。

  非也非也,只是当时已惘然。

  灯火昏黄,夜色朦胧。又一阵寒风吹来,还有落叶,还没雪花。我走向幽暗的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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