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藏头反诗(上)

  虽然昨晚睡得不好,早上我仍起得挺早,出来散步时,颇为惊喜地发现离开不到二十天,公司在硬件建设上就又有了新进展:在公司红楼朝南正面的墙上,新安装了两部墙外式电梯,就是那种透明盒子式可边升边观景的观光式电梯,下面建了带遮阳避雨篷的回廊。</p>

  我们这个楼原来是个六层的老式写字楼,当然是没有电梯的,但是现在的人,腿脚都懒得很,一步路也不肯多走,所以楼里没电梯,常遭到去上面楼层的游客抱怨。</p>

  特别是最高等级的“总统套房”荣禧堂和宁禧堂,为了安静和有居高临下感,都设在六楼,让贵宾爬这么高的楼上去,就是贵宾不说,陪同的人都感到不好意思。</p>

  但这种老式楼,要在楼内增装电梯,很难办,现在装在墙外,不破坏楼房结构,还能观景,真是个很聪明的设计。</p>

  检票处的保安向我介绍说,所有包间的客人还要从检票口这儿检票(主要是取得影像资料等),但之后就可以经过回廊去乘电梯,到达到所在楼层,再去各自房间,完全免除了走着上下楼之苦。而大厅的普通游客,则因为人数太多,不可能乘电梯,只能一切照旧,还得自己走着上去。</p>

  嗯,这就彻底实现了普通客和包间客的分流,充分体现拿钱多少与待遇高低挂钩,估计多花钱的人再不会有意见了。一般游客虽可能羡慕嫉妒恨,但也仅此而已,不会因此闹起来。</p>

  中国人虽然常骂人与人不平等,但在现实中,又总会心平气和接受这种不平等。你嫌爬楼梯累,那就多花钱买包间票啊。</p>

  在食堂吃早餐时,与大家分开一段,相遇格外亲切。尤其是听到我竟坐过那列被撞的动车,更是引发一阵惊呼,收获了一大堆诸如“你真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的话,还有那应接不暇的好奇追问。</p>

  又恢复老习惯来吃早餐的潘学,说话仍与众不同:“老晨啊,你是犯什么邪了吧?在里边,你是躺着也中箭,到外边,你是坐着也挨撞啊!”</p>

  他的话还是不受听,不过我也不生气,相反,还为他终于摆脱了那种阴沉郁闷的状态而高兴,也许他真的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了。</p>

  我笑笑说:“其实我在里边是站着中箭的,这回也是站在过道上赶上撞车的。所以我估计都是碰巧,不是撞邪。”</p>

  吃完饭出来到楼前散步时,遇上了卜思潇,原来他已经吃完早餐先出来了。看了下时间,还有一刻钟才到八点,他能提前这么早来,我当然挺欣慰。说实在的,我最大的担心就是怕他贪玩误事。</p>

  “小卜,来得挺早啊。这些天让你挨累了,辛苦了。”我说。</p>

  “噢,晨老师,你可算回来了!我这千斤的担子卸下来了,太好了。”</p>

  “千斤的担子?有这么累么?”我笑笑说。</p>

  “我是干不来你的事。你交的都是些高层人物啊,总有人来打听,晨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几时回来?这个府那个衙的,这个王那个爷的。说那些官话,我哪会呀?这个上层路线我可走不来,所以我总是回答,晨大人快回来了,我这个新招来的副手,是临时替一下的,什么事还是等他回来吧。你到客栈就知道了,那里各种请帖公文的攒一堆了。”</p>

  我亲切地说:“走这个上层路线,也是这个工作必需的呀。其实,我也特别讨厌像贾雨村那样的又狠又贪的官吏,可他在里面掌着权,刁难一下,就够咱的旅游项目喝一壶的了。你总看过谍战剧吧?咱们的‘地工’,不也总去一些上层人物常去的豪华场所活动么?只要我们拒腐蚀永不沾,虽然嘴上吃吃喝喝,但是心中坦坦荡荡,酒肉穿肠过,忠诚胸中留,不就行了么?”</p>

  他笑笑,说:“反正你回来了,还由你接手这些上层交际吧。我这个人,还是适合到处跑,交些下层人物。我还是干我原来的事,需要时你呼我。”</p>

  我倒没有异议,对他这样爱活动的年轻人,关在屋里真是个遭罪的事,还是随他的心愿好了。</p>

  两个老总都上的是朝九晚五的班,我不想干等他们一小时,就发了短信,告诉说我已回来,今天八点钟正常上班,中午时再面谈。</p>

  我去接待厅时,碰上了隋声。按理他上的也是九点班,可他却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勤勉啊。</p>

  简短交谈了下,我就觉得他的心情好像不是一般的振奋,快乐好像在心里都装不下了,直往外洋溢。</p>

  不到二十天,公司事和人都变化不小啊。</p>

  我在五楼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我就随便向当班的老九问了句:“刚见到隋声,怎么那么高兴啊?好像提了工资似的。”</p>

  老九撇了下嘴,说:“他毕业才几年,到这就是官,工资不低了好不好?还给他提,那我们还活不活了?”</p>

  这些老“中心”的人,还是和总公司来的人不是非常“蛤蟆泥(和谐的英文音)”地“和”在一起,我可不想掺和其中,便问:“不是提工资,那是为什么事高兴呢?”</p>

  老九慢悠悠地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样比涨工资更能让人高兴的事。你那么精明,怎么猜不出来?”他卖起了关子。</p>

  我便拿起头盔,准备进系统,这是欲擒故纵,果然,他憋不住了,马上就把底儿揭了:“现在仰视新闻联播播报,‘穿越游’公司隋声助理已和公关部苍井溢确立了恋爱关系。目前双方情绪稳定,有关方面正在积极努力促成。事情的最新进展,本台将持续进行关注。”</p>

  他的话还是带有恶搞和讽刺的意思,当然,是针对隋声而不是小苍的。从外边聘来的她,现在和公司三部分组成人员关系都不错。</p>

  我心想,新闻可真多啊。这么说,钱智商的“险恶阴谋”,通过他的坚持不懈的“运作”,真的按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已经开始得逞了?</p>

  我跟老九说了句:“这是挺好事的啊,你可别在这儿乱讽刺。”说完便进了系统。</p>

  是的,当走在客栈的走廊上时,我已经真是这么想了。不错,隋声是在能力等方面差一些,可他确实是个很单纯、正直的青年,为人很好,如果他真的能接受小苍的过去(我相信她不会在这方面欺瞒他的),那这个结合对小苍还真挺好的。正如现在人们说的,如果找不到我爱的(我一直怀疑她对钱智商有感觉,但双方显然有不可逾越的障碍),那就找个爱我的吧。</p>

  而现在的狗血电视剧,总爱玩那套a爱b,b爱又偏爱x的把戏。我这个纪事,最好不用走这个路线。</p>

  想着想着,我不禁笑起来,我见隋声时,就觉得他的快乐像是溢出来似的,怎么就没想到井溢呢?</p>

  接受了伙计们一顿恭敬热情的欢迎、问候,我就进了我的屋子。小卜说得不错,我这回相当于离开了一个多月,已经有一堆帖子、公文等堆在我桌上了。但最近这十来天的最多,有北静王为爱妃庆生的请帖,贾府的赏戏邀约,鸿胪寺例行的使臣招待,等等。看了下,都不是非去不可的,有的已经过了日子,这就没法了。还有一个需要拜访的对象,就是接替贾雨村上任的应天府新知府仇太尉。此外,居然有一个戴力他哥戴权的帖子。太监是能接近皇上的人,更何况由于他和戴力的关系,此人可是得罪不起的,也得送份礼打点一下。</p>

  中午到食堂吃饭时,稍晚了点,我看到钱智商和甄枢生已在一张桌子边坐下了,见我来了,钱智商就招手让我过去坐。</p>

  “听说你赶上了百年不遇的事故,差点挂了,是么?别说挂了,就是你伤着了,一半会不能上班,这边工作怎么办?找你这么个能忽悠的角儿容易么?哎,你休假不在家好好呆着,跑温州干什么?”刚坐下,钱智商劈头就是这么一顿训。不过,这话里饱含对你的重视,对你的关怀,你还真不会生气,甚至觉得挺温暖的。</p>

  一边的甄工却只是笑,没说什么,他是个很实在的人,一个笑容就表达了一切。</p>

  我实话实说:“其实我是去温州找个人,梅先生。他知道不少噙先生的事。不过,他没我这么幸运。他们那列车伤亡惨重。我在那待了三天,就是希望——唉,不过他终于还是——”我没有把话说下去,但听的人都能明白。</p>

  甄工这时插话说:“你说姓梅?我想起来了,噙先生是认识那么一个梅先生,帮过此人大忙呢。后来办中心时,他就拿出一笔不小的赞助费做回报,不过噙先生觉得他这个私人企业也不容易,后来还是把他这笔钱很快还回去了。”</p>

  在旁边桌上的金喜莱也插话说:“老先生就是这样。这样的事有好几件呢。他宁可借有利息的钱,也不想白要人家的赞助。”</p>

  老one也在一边闷声闷气地说:“可是好人有好报么?他去世了,那些借钱的马上就逼债,搞得咱们差点没破产。那位梅先生,这一回不也是么。”</p>

  他的话确实让人扫兴,大家一时也沉默了。</p>

  回到公司两天后,我就收到了北京老朋友传来的材料,巧得很,当天又接到了马克教授的电子邮件。</p>

  不过,即使动用了媒体的力量,也没有找到更多的材料,更不必说新材料了。朋友很遗憾地说,甚至搞篇新闻报道也不太够。不过,预想的付费版面,倒是还可以搞,当然啦,是把重点放到“穿越游”公司上,说穿了,就是新闻报道模样的广告,当然,付费的。</p>

  我和钱智商商量了下,觉得公司现在倒是不太需要,因为已不愁客源,相反,是设施跟不上,接待不过来,如果更多的游客涌来,又不能及时送进去,反倒有负面的影响,所以,我回了朋友的电话,抱歉地说明了情况,许愿说等扩建后,那时一定找他。</p>

  马克教授这份邮件打开时,看到是一大篇密密麻麻的英文,我还挺兴奋,以为噙先生的根看来是在美国,所以教授挖出了这么多的材料。</p>

  但仔细看后,我却大失所望,原来前面有一大部分是讲他来参观“穿越游”时的感受,对这个系统大加称赞,称这绝对是个科学奇迹。后面说,接到我的邮件,请他在美国帮助查询噙先生的人生轨迹,他深感荣幸。因此,不禁自己投入,还请了朋友协助,然而很遗憾的是,所得材料极其有限,甚至令他十分困惑。一是学历上,美国任何一个大学均查不到噙血包括类似读音的华裔学生的有关资料,在博士名录中当然更找不到(看来舟子的工作也是很到位的)。但这个人确实在美国出现、停留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的护照也确实是美国的,能查到,但如何取得的,则无法知道。他离开美国飞往中国后,便一去不返。</p>

  马克教授写道,噙先生的根还应是在中国。建议我在国内仔细挖掘一下。</p>

  我十分困惑,我以为他的根在美国,美国却认为他的根在中国,他像是个无根的人。可是,世界上存在无根的人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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