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终

  哪怕只是一个侧影轮廓,宁也都能感觉得出来他身上深重压迫的气势。

  宁也对着他的侧影轮廓看了一瞬,刚要转过脸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傅蕴庭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转身朝着她看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宁也身上。

  宁也呼吸都跟着窒了一瞬。

  她身体僵硬着。

  傅蕴庭对着她看了一会,摁灭了烟蒂,西装裤包裹下的笔直长腿迈步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每离宁也近一步,宁也的心就跟着收紧一分。

  傅蕴庭来到了病床边,影子罩在她身上。

  宁也的心紧缩到了极致。

  傅蕴庭沉默着,隽黑的目光像是将人裹覆,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宁也全身有没有哪里受伤,傅蕴庭早在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让医生做过全身检查。

  他是问的是她其他,他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也鼻子发酸,又怕他。

  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宁也说:“没有。”

  傅蕴庭没说什么,叫来了医生给宁也检查。

  整个过程中,他都显得极其的沉默。

  沉默到了让人胆寒,根本不敢跟他说话的地步。

  医生再一次确认宁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傅蕴庭去和医生交谈。

  整个过程中,他也是一个字都没有开过口。

  他回来的时候宁也已经坐了起来,她双手放在床沿,手指紧紧的抓着床单。

  医生走后病房里便只剩下傅蕴庭和宁也。

  傅蕴庭并不打算将宁也留在这里,他问:“能不能自己走?”

  宁也说:“我不要跟你回去。”

  傅蕴庭沉默着,他说:“宁也,你觉得到了现在,你还有得选择吗?”

  宁也看着他。

  傅蕴庭懒得跟她废话,他过去将宁也抱起来。

  宁也挣扎着。

  傅蕴庭见她挣扎得厉害,再一次问:“能不能自己走了?”

  宁也其实有些浑浑噩噩的,这会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傅蕴庭,但是也不敢问什么了。

  只是张了张口,说:“能。”

  她去换了衣服。

  傅蕴庭往外面走。

  宁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怕怕的跟在他后面。

  其实到了现在,她更像是一个犯了罪,心里不安的小孩,看到傅蕴庭,除了害怕就是害怕。

  她跟着傅蕴庭上了车。

  车子开了一段路宁也才发现,他是把车子朝着名苑小区的方向在开。

  看到这个小区,宁也心情极其的复杂,又不安,但是她也不敢说什么。妙书斋

  等到了名苑小区,傅蕴庭打开车门让她下车。

  宁也却又不是很敢上去了。

  傅蕴庭说:“是想去酒店么?”

  宁也心里惊了一下,没敢犹豫了,跟着下了车。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是因为傅蕴庭本人,她跟在傅蕴庭身后,整个人都是虚浮的。

  宁也从后面,看着傅蕴庭挺阔的背影

  她经常看傅蕴庭的背影,而往往这个时候,傅蕴庭都是生气,让她害怕的状态。

  傅蕴庭进了电梯,宁也跟着进去。

  一直到所属楼层,电梯里都没有人进来。

  电梯到了,傅蕴庭出去。

  宁也跟着他出去。

  傅蕴庭开门的时候,宁也就远远的坠在后面,也不敢靠近。

  到了家里,傅蕴庭让她先去洗个澡。

  宁也看了他一眼,没动。

  傅蕴庭让宁也去洗澡,就是想冷静一下,要不然他没有办法好好和宁也谈。

  但是他等了一会儿,见宁也并没有动,倒也没催她,只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沉到了骨子里,像是要将面前的人,也跟着一起沉进无底的深渊里。

  宁也手心有些冒汗。

  傅蕴庭看着她,后来他去了厨房拿冰袋。

  宁也又忍不住想要跟过去。

  傅蕴庭没有搭理她,他把冰袋用布包裹住让宁也敷着。

  宁也没接。

  傅蕴庭是听了贺叙描述过,宁也去掐陈素时候的场景的,自然也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傅蕴庭想告诉她,那个人并不是宁舒瑶,但是无论那个人是不是宁舒瑶,对于宁也来说,都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情。

  是宁舒瑶,宁舒瑶已经是个死人,不是宁舒瑶,就代表着她豁出性命得来的东西,都是一场骗局。

  傅蕴庭沉默了很久,还是没忍住点了一支烟来抽。

  一支烟抽了半截他才开了口,问:“傅悦是不是还在你手上?”

  宁也抿着唇,说:“我不知道。”

  傅蕴庭说:“是不是要我把音频打开给听你才会知道。”

  宁也很快反应过来,傅蕴庭说的音频,应该是她发给傅老夫人的音频。

  宁也的眼泪突然不可自抑的落了下来,傅敬业打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哭过,她都能生生的忍住。

  宁也说:“你也心疼她了,也要帮着他们来逼我是不是!”

  傅蕴庭怎么会逼她呢,他伸出手,想要将宁也脸上的眼泪抹掉。

  宁也却避开了。

  她头一次觉得恨。

  恨傅蕴庭。

  宁也说:“你是不是心疼她了?”

  傅蕴庭说:“没有。”

  宁也说:“你有,XS,你就是听了她的音频,所以心疼她了对不对!”

  她哭泣着,说:“XS,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爱江初蔓,爱傅悦,爱傅稷,可是却从来不肯把爱放在我身上?是不是因为我对你来说,就只是责任,是你卸不下来,却又觉得负担的责任,所以我才比不过他们!”

  傅蕴庭沉默着,他说:“椰椰,你怎么会觉得,我将你这样留在身边,只是为了责任?”

  宁也说:“你从来都没有,像爱他们那样,爱过我。”

  傅蕴庭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她的心里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一直以为哪怕他不说,她也应该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

  傅蕴庭说:“有。”

  他说:“椰椰,我对你,要比他们任何人都爱。”

  只是他给出来的爱,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可是宁也却并不懂,她从来都只是比分量,比轻重。

  给她的,她就不想要他给任何人。

  宁也大声的说:“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我,你根本就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去亲她!”

  傅蕴庭说:“除了你,没有亲过任何一个人。”

  宁也说:“你有。”

  她说:“在红棉路,你亲过她。”

  宁也的眼泪,流得越发的狠,她说:“你好脏。”

  可是明明她和他上床的时候,她从来都是觉得他是神圣的,觉得是她在玷污他。午后时分,慵懒的夏风混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毕业答辩台上,慢声细语陈述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软绵绵的女声舒缓轻柔,犹如催眠小曲,台下三个评委老师眼皮沉重,不住地点头啄米。

  封窈当然知道这是一天之中人最懒乏困倦的时段。正因如此,在决定答辩顺序的时候,她刻意选了这个时间。

  糊弄学资深弄弄子,从不放过任何糊弄过关的机会。

  果然,困成狗的评委完全起不了刁难的心思,强打精神提了两个问题,就放水给她高分通过了。

  封窈礼貌地向老师们鞠躬致谢。

  本科生涯落幕,不过她和庆大的缘分还未尽。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将来拿到博士学位,她还打算留校任教。

  庆北大学作为一流高校,教师待遇极好,研究经费充足,寒暑节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样,阿姨从不颠勺——

  世间还有比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适合赖上一辈子的地方吗?

  封窈脚步轻快走下讲台,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优瘫咸鱼躺,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废人……

  “——卧槽!快看对面天台!”

  才刚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顷刻间,走廊上本来在排队等待答辩的学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护栏。

  本楼相隔二三十米远,正对着美院的昌茂楼。大企业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楼,全国各地不少学校都有。

  大太阳刺眼,封窈眯眸眺去。只见对面楼顶上,赫然有个男生坐在天台边沿,双腿悬在外面。

  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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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这哥们儿不会是要跳楼吧?”

  “偶买噶,学校又逼疯了一个……”

  众生嗡嗡议论,紧张中隐隐透着莫名的亢奋。楼下渐渐聚起了人,仰头张望。

  有人试着喊话:“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不开啊!”

  封窈收回目光,转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她既不认识这位同学,又不懂心理学,爱莫能助。有老师和这么多热心的同学在,相信不会出事的。

  “——哎,封窈!”

  还没走出两步,同宿舍的冯璐璐瞧见了封窈,冲过来拉住她,“正找你呢!那个,不是刘东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脚步。“刘东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冯璐璐瞪圆了眼睛,“他追过你的呀!你忘啦?新国国立美院来的交换生,在表白墙上狂刷告白,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还在咱们宿舍楼下拉过小提琴……被你骂了的那个?”

  封窈恍然,“噢!”

  那还是开春的时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长了张美艳的脸,皮肤雪白,一双细长微挑的狐狸眼风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园里从来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懒散,谈恋爱这种弄不好轻则劳心伤神、重则全家爬山的麻烦事,在她看来不是很必要。

  通常对于追求者,她都是礼貌婉拒,能避则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紧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时,有人非要扰人清梦,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气难免稍微有点大。

  当时她推开窗,对楼下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的男生说了句:“同学,你这把锯,有点钝了。”

  “没有骂人哦。”封窈纠正道。

  冯璐璐侧眼瞟过舍友这张过于妩媚的脸,压低声音,“你说,他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有这么长的反射弧吗?”

  “……也是。”

  冯璐璐忽然想起来,“哦对!我好像听谁说过他后来交了女朋友来着?”

  就说嘛。

  楼上楼下乌泱泱挤满了伸长脖子的人,老师领导们很快赶到了对面天台上,开始展开沟通劝说。

  封窈把胳膊从冯璐璐手中抽出来,“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学院的封窈说话!”

  这时刘东旭似乎是在劝说下开口了。

  一声干哑发颤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现场瞬时炸开了锅。

  冯璐璐下意识地再次拽住封窈,张着嘴巴瞪住她。周围认识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灯,争相照了过来。

  庆大虽大,学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学院的封窈”,指向精确。

  马上便见主持答辩的徐教授快步奔来,手机贴着耳朵,“对对她在这儿……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来,赶紧劝他下来!”徐教授招手。

  众生像摩西分红海一样让出了路,封窈从懵圈中回神,很为难:“可是,我基本上不认识这位同学,不知道怎么劝啊。”

  万一劝不好,不会还赖她吧?

  “不认识他为什么指名找你?”别说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显都不信,不少人自认懂了——准是感情纠纷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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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先过来!”事态紧急,徐教授没空跟她掰扯,“人命关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总之先把人劝下来再说!”

  人命关天的大帽子压下来,封窈没得选,只能挪到晒得发烫的护栏前,清了清嗓子。

  “同学——”

  她才刚开口,对面刘东旭猛地坐直,身形摇晃,惊起一片呼声,吓得封窈的心也直颤,“……小心。”

  “窈窈!你终于肯见我了!”刘东旭的嘶喊如泣如诉,“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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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热浪蒸腾,空气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镜,将男生深情款款的脸折射得扭曲变形。

  封窈一阵恶寒。

  这是精神病吧?

  “同学,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凉一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想公开,我不敢把我们交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暴晒下的水泥板烫屁股,强光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刘东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台边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开什么玩笑!他是要成为当代罗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贵重,怎么可能为个有眼无珠拒绝他的女人跳楼?

  只是有人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要他在今天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按对方的要求,他最好卡着封窈答辩的时候上来,顺便毁了她的毕业答辩。

  只是以为这楼看着不高,刘东旭上来后才感觉到怕。抖着腿直打退堂鼓,念着那人许诺他回国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横下了心来。

  些微耽搁而已,她的答辩肯定还没完成……

  刘东旭想象不久的将来,比眼前多百倍千倍关注聚焦于他、膜拜他,兴奋如电流窜上脊背,他的声音颤抖变形,倒真像极了为情绝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红,要包包,我都给你买了。你说讨厌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说你爱我,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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