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如海病逝

  船靠岸时,林府的人已备车在岸边等候多时。黛玉携紫鹃等人乘马车一路到了林府大门,管家林忠忙迎上前来道:“姑娘,老爷一早就盼着你呢。”黛玉先在紫鹃耳旁耳语一阵,紫鹃会意。而后黛玉奔到林如海卧房,只见林如海正斜靠在床上,林忠之妻李氏正坐在床边椅子上喂药。林如海没有妾室,自贾敏去世后一直是李氏照顾着。见父亲年纪不到半百,那头发竟是花白,面容也十分憔悴,黛玉一阵心酸。

  李氏见黛玉进来,便起身行礼,黛玉接过药,对李氏说道:“这几日辛苦林婶了,你先下去吧,我和父亲说说话儿。”林婶忙说“应该的”,福了一福便出去了。林忠是个极忠心护主的,其妻亦如此。贾敏过世后,亏得他们一直妥善照料林如海,只是这病,却不是人力能左右。

  黛玉将药一勺一勺地喂给父亲,喝完后,林如海眼神慈爱地打量黛玉,道:“玉儿这一年多不见就长大了许多,看似也更康健了。可见外祖母极疼爱你。本不想让你奔波这一回,孰料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是――唉――”说罢勉强一笑。

  黛玉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伏在父亲身上嘤嘤哭起来。

  林如海用手摩娑着黛玉的头发慢慢说道:“玉儿不必伤心,人总要经历生死劫数.想开了,也就是这么回事。我不放心的,唯有你。你年纪尚幼,又是闺中弱质,我本答应你母亲照料你成人,再为你选个好的终身,如今看来,我终是愧对于她。今后你将要仰仗你外祖母了.她是你母亲的亲母,必会照应你周全。好孩子,别哭,趁着我今日身上轻快些,我和你交待一些事。”

  黛玉擦了泪,起身扶他。林如海侧过身,取过枕边的一个黑色包金雕花木匣。黛玉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一看,是几本书。正疑惑间,只听林如海说道:“这里是两千万两银票和这府的房契,为求方便且不引人瞩目,我便将这些银票装订成册,仿成书本模样。今后这匣子千万不要离身。这是祖上几代的积蓄,都传予你。另有几个庄子的房地契,我已交给林忠保管,不想让你劳神。这府中上上下下我已打点好,你也不必操心这些。只是你回去后,须得万事小心。”长长一番话说下来,林如海已是气喘吁吁。

  黛玉一时又流泪,不知说什么好。父亲事事为她着想,如今这样,让她情何以堪。林如海渐渐缓过来,微笑道:“傻丫头,你竟是水做的不成?”黛玉苦笑,叹了口气,对父亲说道:“爹爹,你好好养病,女儿都明白。”

  林如海神色稍显宽慰。停了一停又道:“林忠虽是下人,然而情如亲人,我已嘱咐好他照应你。只是他如此的身份进入贾府,却很难照应周全,为父正为难这件事。”

  黛玉略一思虑,道:“贾府是不能去的,不过女儿会带他入京,妥当安排。爹爹放心养病,万不必思虑过甚。”

  林如海握着黛玉的手,虚弱地笑笑。

  黛玉又说道:“爹爹,玉儿有一事相商。”见林如海点头示意,方继续说道:“贾府让琏二哥哥跟着我一起过来,若我回去没个交代,难堵悠悠众口。玉儿想着,将一百万两银票交予琏二哥哥,就说是林府的所有家当,只是这话还得由爹爹出面,玉儿只当做不知情便是。爹爹看如何?”

  林如海沉默良久,方赞许地点头,道:“玉儿如今为人处事让为父宽心不少。如此甚好,为父照做就是。”

  黛玉待父亲熟睡后,来到大厅,紫鹃和雪雁已等待多时。紫鹃回道:“林管家已将琏二爷并众人安排妥当,住在隔壁东边跨院里,姑娘看如何?”黛玉点头默许。雪雁说道:“姑娘先过去上房用饭吧,一路过来也饿了。”紫鹃笑道:“雪雁明明是自己肚饿,还使这么个巧宗儿。”雪雁也吐舌一笑,又说:“已经让杨柳和我们一起住着,姑娘觉得好不好?”黛玉微笑道:“很好。不要怠慢了她。让她过去一起用饭吧。”

  一时饭毕,黛玉回到正厅,让紫鹃唤管家进来。又让雪雁过去贾琏院里看是否缺些什么。林忠进来,站在黛玉面前。黛玉微笑道:“林叔,坐下说话吧。”林忠连说不敢。黛玉再三恳请,才勉强坐下。

  黛玉轻言道:“林叔,这些日子亏得你费心照料父亲。”林忠一时老泪纵横,忙跪下道:“姑娘说这话让老夫无地自容了,老夫无能,没照料好老爷,如今老爷病成这样,我真是愧对姑娘当年的托付。”黛玉扶起他来,叹道:“这是各人的命,不怪你。”林忠哽咽道:“大夫说老爷这病,无力回天了。横竖,就这几日了。今儿老爷是看到姑娘,心里高兴,才说了那么久的话。这些日子,老爷粒米未尽,如今怕是,怕是回光返照了。”

  黛玉一听这话,泪如雨下。她深知是这样的结果,却依然心痛难耐。林忠见黛玉伤心,忙劝道:“姑娘万不要这样,老夫真是――唉!”

  黛玉哭了一会子,方忍住心酸,说道:“父亲说过,生死有命。父亲的身后事,想必你也已安排妥当了。我只问你一句,待父亲走后,你可愿随我回京?”林忠略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姑娘吩咐,定当愿意。老夫拼这条老命,也得保护好姑娘。”

  黛玉拿出十张一万两的银票,交予林忠,说道:“你不必随我一同回京,自己另雇船去,只向外人说你回乡去了。到京城后,先别去贾府找我,自己打量着在某个僻静处买个宅院,不要多大,三进十几间屋子的就够了,先落下脚来。其余的事,待我们在京城见面后从长计议。”

  林忠听了,说道:“姑娘放心,老夫定当办妥。”于是约定一个日期,在京城的迎宾楼会面。黛玉又因杨柳跟着自己回贾府多有不便,遂将杨柳托付给林忠一家好生照料,那林忠夫妇只有一子,名唤林然,故而十分喜爱这个俊俏的女孩儿,杨柳虽不舍黛玉,但也是一个明事理的聪慧之人,且林忠夫妇都极善良可亲,因而也十分愿意。

  第二日,黛玉去父亲房内,见父亲果真不如前日精神好了,心下难过,又强忍悲伤,和父亲谈些家事,看父亲精神不济,也没多谈,依然服侍他睡下了。

  几日来黛玉便是陪着父亲,奉汤送药,眼看林如海愈来愈低迷,深叹天命难违。亦如自己,卷入这一个不知名的时空,虽有先知,许多事依然是无可奈何,实在悲凉。

  五日后,林如海紧握着黛玉的手,目视良久,方阖目仙逝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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