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更何安 第一百三十章、两小终无猜

  无尽的白色光芒中,一个身影白衣翩翩,丰神如玉。他转过头,赫然是白钰的面孔。

  风渐渐猎猎,灌满了他的衣裳,袖袍鼓涨,衣摆飘忽,显得身子愈发清瘦。忽地,他目中流出两行血泪,染在胸前,触目惊心。

  血越流越多,将白衣通体染成了红色,看上去俨然如喜服。

  红色的泪依旧在挥洒。

  白钰的脚下,不知何时已成了一片血湖。无数鬼手从湖中伸出,要将白钰拽下去。粘稠的血液在鬼手上慢慢滑下。很快,白钰的身影就淹没在了血湖中。

  孔雀儿忽地起身,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是梦……她心里一松,忽地又一悸。现实似乎比噩梦更加糟糕。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身下猛地一震,一个重重的东西猛地跌到了她怀里。

  孔雀儿定睛细看,又惊又喜,失口叫出了声:“小钰!”

  跌在她怀里的,正是白钰。

  只见他面色惨白,身上裹粽子似的包满了纱布,连每个手指头也细细地包了起来。方才那震动似乎牵扯了他的伤势,又有新血自各处渗出。

  见鲜血直流,孔雀儿心里反倒一定。这起码说明白钰还活着。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打量四周看看有什么可以止血的东西。

  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架马车之中。马车很宽敞,挤下了足足三张床。一张是她自己的,一张是白钰的,另一张……她望了望,其上躺着的却是薛吟霜。

  “是谁救下了小钰?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她暗自思忖,想要掀开马车前的帘子去寻求帮助。但手指在距离帘子一寸处,便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似乎是什么阵法。

  破开这阵法不是很难,但孔雀儿法力不精,唯恐收不住力道伤了白钰,只得作罢。

  孔雀儿小心翼翼地撕扯开被血洇透的纱布,指尖顺着那一道道可怖的伤疤滑过。裂开血肉如有了生命般蠕动着结合在一起,留下淡红色的疤痕。

  这是凤仪秘传的救治法术,对施术者法力消耗极大。不消片刻,孔雀儿额头上已是汗珠密布。

  纱布揭开时,孔雀儿可以清晰地看见黑色和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体里沿着筋脉追逐。光芒透体而出。指尖与肌肤相触时还能感受到其上传来惊人的热量。

  孔雀儿看着白钰身上纵横交织的伤疤,一边清理,一边流泪。

  “哐啷——”一柄铜色宝剑凭空坠落在地。

  孔雀儿拾掇完毕,见地上有柄宝剑,弯腰便要去将它拾起。

  指尖触及剑柄的刹那,她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孔雀儿心里大惊,将宝剑握紧,一个后跳,作出戒备姿态。只是浑身法力空虚,连剑也拿不动了,颤抖的双手显示出主人的色厉内荏。

  没待她细细打量,只听那身影严肃地说道:“他现在快死了,你要想办法救他!”

  孔雀儿一愣,但手里的剑并没有放下:“你是谁!快从小钰身边离开!”

  那人正是尼采!

  他看了看白钰,又看了看雀儿。

  “我是这柄剑的剑灵。现在灵魔二气正在他体内暴走,若无人相助,一日之内便会爆体而亡。届时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事关白钰,孔雀儿一下子慌乱起来,也顾不得追究他的身份了:“啊?那怎么办?”

  “我先前见他修行过一种可以让两者共处的法门。但如今他体内气血逆乱。需要性阴温凉的药物压下躁动。”

  “这……”孔雀儿搭了搭白钰手腕,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舌苔。心知此人所说大致是错不了的。

  所谓人体气血之运行,不过“阴阳内外,虚实表里”八字。眼下白钰舌苔白而干,脉搏急而散,正是虚火烧心之兆。对此,要么将虚火泄出去,要么就以温凉之物将其慢慢压下。

  可她被关在这法阵中,上哪去找温凉之药?

  突然孔雀儿俏脸一红,她看了看那个英俊的伟岸男子,又看了看白钰。握剑的手颤抖起来。

  “我躲进剑里,再躲进王戒里,保证不看!”尼采板着脸孔,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若愿意,不仅能救他性命,甚至有可能助他成就空前绝后之伟业!届时,你与他的姓名将并列于史册!”

  孔雀儿突然想到,在这不大的结界里,有一样“东西”恰好既能泄去邪火,又滋补内虚。

  “铛——”挽歌剑又一次坠落在地。伟岸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孔雀儿一眼,化身成一道光束钻如其中。孔雀儿一见他消失,连忙将挽歌收进了灵犀佩里。

  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好似在草原上跳跃的羚羊,又好似争雌的猛虎。马车不知跑到了哪里,路边传来了猫儿媚意绵绵的叫声。和煦的光透过马车的帘幕打在孔雀儿的脸上,微微有些晃眼。

  孔雀儿这才想起,春天似乎已经到了。

  尽管她心里已经将自己予了白钰,但事到临头,女儿家的羞怯似乎又占了上风。

  孔雀儿轻咬朱唇,脸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她看了看薛吟霜,确定她似乎没有醒转的迹象。思忖片刻,她还是扯过一片衣裳搭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又在自己和白钰身边挥手布下一道隔音隔视的结界。

  颤抖的手伸向了脖子后的红绳。手指触到自己的肌肤,又激起一阵嘤咛。

  终于,薄衫顺着肌肤滑落,乌丝披散在雪白而纤弱的肩胛骨上,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此刻对于白钰而言,最好的解药莫过于少女元阴。

  “小钰……”孔雀儿闭眼,平复了一下呼吸后,轻轻吻上了白钰的唇。颤抖的睫毛显示出少女紧张而又心绪。

  “小钰……”在此时此地行此事委实有些草率了,但为了救白钰性命,孔雀儿不得不咽下这份委屈。当箭在弦上时,绵绵情意又开始如藤蔓般孳生。

  “小钰……小钰……”

  娇柔懒起,柳摇摇,帘幕不卷,絮无影。

  混合着靡靡气息的汗水沿着姣好的曲线肆意淌下,纤巧的肩胛骨忽闪如蝶翼。马车咿咿呀呀地叫着,好似不堪鞭挞。路边,野花正盛。几只逐香的蝶儿绕在马蹄边上下翻飞,又忽地被清风惊散了。

  “吁——”

  缪楚冰勒了勒马嚼子,降低了行进的速度。他觉得马车似乎有些过于颠簸了,万一伤到了里头的人就不好了。

  “感谢扈兄一路相送!如今货已平安到达,小弟就不叨扰了!”他朝扈江离深深一揖。

  扈江离也依样还礼:“缪老弟客气!今后若是还有用得到老哥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

  “哈哈哈!一定,一定!”

  两人寒暄一阵,在高大的城楼下分道扬镳。

  缪楚冰驾着马车大街小巷不紧不慢地穿行着,很快他便拐到了一处幽僻的小巷。

  他四下望了望,见无人注意,便跳下马车在小巷子的墙壁上摸索起。。来。

  片刻后,缪楚冰面上一喜,手指在某块青砖上轻轻叩了三下。隆隆的机括运行声应动而响。布满了青苔的青砖竟翻滚着移向两侧,露一条宽阔的大道来。

  缪楚冰翻身跳上马车,嘚嘚的蹄响很快消失在幽深的隧道里。机关在他身后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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