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开车的司机同样身着黑色的短衬衫。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我真是有些怀疑黑律上辈子是不是黑无常，姓黑也就算了，毕竟是姓是不可改变的，可是他有必要大到车，中到衣服，小到笔都是黑色的吗！？看着满目的黑，一早起来的好心情都差不多飞走了。
昨天听了哥哥的一番话，虽然心底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事务所，准备找黑律道歉。结果黑律倒是料定我会回来似的，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等我。当我踟躇半天都不知怎样说开场白时，没想到黑律却直接叫我明天和他一起去收集证据，并且又重新把我扔了的资料还给我，好像一切事都没发生过。弄得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道歉的话语就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满脸通红地舀回那堆东西。
想起昨天的窘态，我真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过好在我也算是打不死的小强，经过一夜，心气都平了。所以今天，现在这么坦然自若地坐在黑律的车上，和他一起去拜访高强夫妇的邻居和单位同事，了解这两人平时的为人，从中寻找突破点。不过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们肯定会被人瞪死，而且一无所获！
在我的冥想中，我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高强的岳父母家，其实就在高强夫妇家不远。
看着黑律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惊天动地的话，我真是佩服无比。他居然就这么坦然地来到人家被害者的父母家，而且是为了加害者。我真像掩面对天一长哭，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啊，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要享受！
眼前黑律雄纠纠，气昂昂地上楼，我吞了吞口水，没胆地把整个身子尽量地缩小，再缩小，躲在黑律的后面。同时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准备一有情况随时逃命！
黑律很自然地敲开了门，探头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的，应该就是高强的岳父了。看着老人家憔悴的面容，我突然觉得自己绝对是在人伤口上撒盐的大恶人！唾弃自己并那个一点都不以为意的我的现任上司。
黑律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果然如我所料，老人家瞬间变了脸色，脸涨得通红，甩开膀子就开始一连串的大骂。
我越听越睁大了眼睛，不由得感慨国人骂人的功力真是深厚，那么一长串骂下来，居然一点都不带重复的。又偷眼看向黑律，还是那副死人脸，冰山样，好像这都不是骂他似的。真不知是涵养好，还是本身就羞愧难当，还是他就是个面瘫！
至于我自己？早在老人家开骂的时候，我就闪下一个楼层。我是路人甲，与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给我滚！你们这群没人性的律师！”老人家一声大吼，终于停了下来。
“老人家……”黑律正要抓住这个机会解释。谁知老人家极其敏捷地关上了门。
“咣当”一声，在整个楼道中回响。
黑律似乎也有些愣住，但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原状。理了理领带，不紧不慢地下楼。
“黑律！我们下面怎么办？”我跟在后面小心地问道。
“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下面我们去找高强的周围邻居。”
我撇撇嘴，邻居，高强他家是住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有将近十户的人家，也就意味着我将要受至少十次白眼、冷嘲、热讽！
我发誓，我再也不奢望惊天地，泣鬼神的案子了。毕竟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勉强提起精神，往第二站而去！
很平常的四合院，花花鸀鸀的衣服挂了满院，大多数人家都紧闭着门。大概是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
院门口一个老婆婆躺在躺椅上，眯着眼在看报纸。
黑律看了我一样，我一惊，也只得做好心里建设，慢慢地向那个老婆婆靠近。
“老婆婆。”扬起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招呼道。
“姑娘找谁啊？”老婆婆慈祥地说道。
“我是想问一下关于高强的那个案子。”我有些心虚。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记者吧，这几天老是来，一波一波的没完。有什么好问的，就这么些，问来问去问不完了。”老婆婆的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是负责高强这个案子的律师，来了解了解情况。”我连忙摆摆手辩解道。神啊，原谅我，省去“辩护”二字吧。
“哦，原来是这样。唉！”老婆婆长长地叹了口气，才说道，“姑娘，他们娘俩死得是惨啊，一定要帮着他们讨回公道啊。”
我尴尬地笑笑，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
老婆婆也没理会，自顾说了起来：“话说回来，高强也算是在这院里我看着长大的，虽不是大好，从小看来也还行啊。谁知居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是个畜生不如的家伙，本来平常打打老婆也算了，还杀了老婆孩子，真是天理不容！”
我再次尴尬地笑笑，求救的眼神抛向黑律。黑律倒不含糊，敏捷地抓住了一点，问道：“老人家，你说高强经常打老婆。”
“可不是，劝都劝不住，居委会都来了好几次。”老婆婆叹道。
“那他为什么要打啊？”我凑上问道。
“谁知道啊，没由来的就打，好几次他媳妇都回娘家说是不跟他过了，每次都是高强这小子死皮赖脸地求回来，回来没多久又开始打。要不是看在小孩的份上，估计他媳妇早跟他离了。”
“哦！”我点点头，虽然还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问题。正要再接再厉地问。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瞟了我们一眼，才向老婆婆问道：“妈，你跟谁说话呢？”
“律师啊，是负责高强那个案子的，这种人死有余辜！”
“律师？”中年女人又瞄了我们一眼，随即就问道，“我记得是检察院负责的，怎么改律师了？”
中年女人似乎有些见识，我一时不知改怎么搪塞，急急团团转。谁知黑律却来得光明正大，上前一步说道：“我们是高强的上诉辩护律师。”
一刹那，我只觉得无边的黑暗向我涌来。黑律，你现在又不是正义的代表，而是邪恶的帮凶，你就不会低调一点，变通一点！
果然中年女人和老婆婆马上就变了脸色，看向我们的神情是说不出的鄙夷。
鄙夷！活到如今，将近二十载，这个词几乎与我毫无关系。今日居然就落到我身上。
只觉得无限的悲哀和愤怒！
我这是到底为了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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