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第一章 黑衣服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河北省邯郸市老城庄。
吃过晚饭后，萧国富蹲在自家门口，叭哒叭哒抽着闷烟，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一个中年妇人蹑手蹑脚从他身后的门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好像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随后她来到萧国富身边压低着嗓子轻轻的说道：“当家的，娃儿睡下了，可烧还是没退，明儿个咱还是去趟县医院吧。”
萧国富把抽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搓了搓说道:“行，你先拾掇拾掇，明儿个一大早咱就去。我先到老二叔家再借两百块钱。”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五年前，年近四十的萧国富中年得子。这原本是件天大的喜事，但是老萧这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别人家的娃儿都是怀胎十月，他们家的这位却只怀了不到九个月，便急不可耐的出世了。
本来早产这种事也不算少见，只要后天养得好，照样能够健健康康的。但老萧家的这个娃儿不管夫妻俩再怎么用心照料，情况就是不见好转，依然体弱多病。感冒发烧、头疼脑热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萧国富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念过多少书。他听别人讲过；命里缺啥，名里补啥。因为孩子体弱，他便给孩子取了一个‘健’字，寓意健康。但是另一个字该叫啥，却让老萧犯了难。他一连翻了好几天的新华字典，总算让他找到了一个自以为很是高端大气的字；仁！仁取仁心、仁爱之意。老萧想让他孩子长大后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于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名字“萧健仁”便诞生了。。。
常言道“养儿方知父母难”，养一个体弱多病的早产儿更是难上加难。老萧夫妻俩这些年真是操碎了心，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萧健仁拉扯大，丝毫都不敢懈怠。但即便如此，萧健仁的情况仍旧是不见好转，依然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
几天前的一次着凉，又让萧健仁一连发了三天的烧，村里的卫生所，乡里的卫生院都看遍了，烧就是不退。实在没辙了，只能去县城医院让那些专家给瞧瞧了。可县医院收费贵呀，去一次少则几十，多则几百。那个年头，万元户整个县城也没几个，几百元绝对是个大数目。老萧又经过这几年的折腾，钱是肯定没有了，窟窿欠条倒是有一大堆。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萧已经套好了驴车。媳妇儿把还在熟睡中的小健仁连同被子一起抱上了车。随着老萧“得”的一声，驴车便慢慢悠悠的往县城方向走去。
出了庄子往西走个七八里，那个地方有一片乱坟岗。老萧赶着这辆发出吱吱呀呀的破驴车走到这里的时候，原本正在熟睡的小健仁突然醒了过来。
老萧媳妇儿看到怀里儿子醒了，便急忙问儿子：“是不是因为路不平，把你给颠醒了？”
小健仁擦了擦眼屎说道：“刚才有个人给了我一个红色的球球，有小枣子那么大。他叫我吃掉。我嚼了嚼，跟他说我嚼不动。他就叫我直接吞了。我使劲一吞就醒了。”
听到儿子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老萧媳妇儿当时还以为是儿子做了恶梦，或者因为发烧说了胡话，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为了哄儿子，就随口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呀？你认识不？”
小健仁想了想后说道：“他穿了一身黑衣服，脸看不清，头上还带了一个小黑帽。这还有个小白花。”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老萧媳妇儿听到这，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猛然间想到小健仁说那种衣服很像是当地一种装老衣，也就是俗称的寿衣。而这里又是一片乱坟岗子……但她随即又想到，小健仁有可能之前听谁说到过这种衣服。现在只是随口拿来这么一说而已。正当她胡乱想着的时候，驴车已经驶出了那片乱坟岗子。老萧媳妇儿回过神来，忍不住回头往那片坟地看了一眼，但就是这么一眼，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掉！只见他们刚刚走过去的那片乱坟岗子上，直挺挺的站着一个黑衣人！但她记得很清楚，刚刚从那里经过的时候，是绝对没有看到什么人的。不过由于当时天色仍未大亮，她也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于是，她便在心里劝了劝自己；也许那只是一棵人形的小树也说不定。她又使劲揉了揉眼，再次往刚才那片坟地看过了过去，但是这回她却啥也没看到。
老城庄离县城约莫三十多里地，等他们到了县医院，已经是上午八点多钟了。老萧把媳妇和儿子扶下车，栓好驴后。就急急忙忙跑到了挂号处。大概半个多钟头，老萧拿到了一个儿科专家号。他向医务人员打听到这位专家所在的具体位置后，便急忙抱起小健仁赶了过去。
儿科专家室，一个矮矮胖胖，大概五十多岁所谓的女专家，在听完老萧和他媳妇儿讲完小健仁的病情后，慢腾腾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从她穿的那件白大褂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副老花镜，又慢腾腾的带在了她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上。然后来到小健仁面前，先是要他张开嘴，检查了一下舌头后。又从口袋抽出一根体温计，递给了老萧，指着小健仁说道:”先给病人测一下体温。”做完这些后，她又拿起那张报纸看了起来。
五分钟后，老萧从小健仁腋下拿出了体温计，转身递给了专家。专家接过体温计，对着窗户看了几下，然后对着老萧说道：“你家娃儿没病，回去吧。”说完冲着门外摆了摆手，示意让下一位病人进来。
老萧听完后却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一呆后，对那个专家说道：“不是啊，那个…大夫……他在家发烧好几天了，您是不是再给看…”
“不是都说让你们回去了吗？你们娃儿真没病，体温正常，赶紧让让，没看到我还有这么多病人么？别耽误我看报…那个看病。”没等老萧说完，这位女专家就打断了的话。而且边说还边递给老萧一根体温计，正是小健仁刚刚用过的那根。老萧接过来仔细瞅了瞅，只见那根红线指着的刻度；三十六度五…老萧呆呆的放下体温计，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咋自己就好了呢？”
出了医院，老萧看着在街道上一路小跑的小健仁，他惊讶的发现小健仁原来那张从一出生就面黄肌瘦的小脸，此刻居然红润了起来。老萧的心里犯起了迷糊，他不明白儿子的发烧为什么突然就自己好了。他听人说过县医院的专家医术高明，难道说已经高到不用开药只是量一下体温就能治好病的地步了？老萧虽然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毕竟儿子的身体健康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小健仁撒着欢的跑了一会，就嚷着肚子饿了。老萧带着媳妇儿子进了一家小饭馆，给儿子点了俩包子。夫妻二人却没打算在这吃饭，毕竟在这县城里吃上一顿饭要花好几块钱。小健仁狼吞虎咽一般吃完了两个包子，抬头看了看老萧，嘴里还嚷饿，老萧赶忙又点了两个。小健仁这一顿吃了三个肉包子，这是自他出生以来，第一次一顿饭能吃这么多。这可让老萧在心里乐开了花。
老萧把剩下的一个包子用纸包了，踹进怀里，准备拿回家去，留给儿子下顿再吃。然后他赶来驴车，带上媳妇儿子便出了县城。当再次经过那片乱坟岗子的时候，老萧媳妇儿又仔细往那边瞅了瞅，这次依然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从县城回来后的萧健仁，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不仅胃口好了，精神头也比以前好了。原来那个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现在每天都在田里地里撒着欢的跑。短短半年的时间，那张瘦弱的小脸就变成了胖嘟嘟的小圆脸。老萧媳妇儿本来还对那个黑衣人的事耿耿于怀，但是后来看到萧健仁一直也相安无事，而且身体也越来越壮实，也就慢慢的放下了心。
一转眼过了两年，萧健仁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这个时候的萧健仁比同龄人还要高出来半个头，力气也比其他人大了许多。而且因为他这两年没再生病，老萧家的条件也慢慢的好了起来。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村子里的猫猫狗狗和其他的一些牲畜好像都开始很怕他，即使是村支书家那条站起来比他还高的大狼狗，在见到他后也是马上就夹起尾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当时的萧健仁年纪还小，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往深了想。只是看到那些猫狗被自己随意的“蹂躏”，也一声都不敢吭，觉得自己这样还挺牛的，而且也很好玩！于是萧健仁就真的成了“小贱人”。像这种扯猫耳朵，拽狗尾巴的损事，在当时他可没少干。以至于后来村里猫狗只要看到萧健仁，就立马躲回窝里。打都打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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