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两百二十四百 哀鸿之归
“对，就是这样。嗯，嗯，明白了，你要小心。”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艾琳站在床边，嘴里不停咕哝着。片刻，低声咕哝停止了，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青衣女子，她看起来年方二十岁，容貌秀丽，但奈何神色气质中总是透着一股清净淡然，虽不寒却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女子撑着拐杖，青色的罗群下只看得见一只右脚。“打扰您了，艾谷主。”
“不，哪里的话，苏掌教请坐。”艾琳认得，眼前的青衣女子是雨花门的掌教苏青。看见苏青坐下之后，艾琳原本想要亲自倒茶，但稍微弯了一下身子，剧痛就从左腹阵阵传来，这让她那如花似玉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苏青摇摇头，自己拿着桌上的辈子到了两杯茶。
“我是代门主前来感谢您的。若不是您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我家门主或许早就命归黄泉了。”苏青坐在椅子上，向艾琳深深弯下腰，“谢谢您，艾谷主。此恩情虽难报，但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我们办得到的，一定不遗余力帮助您。”
“客气了，苏掌教。不知莫门主现在如何，醒来了没有？”
“尚在昏迷之中。早上尊者大人过来看过了，让我们不必担心，说估计近几日就会醒来。所以我这才有时间过来向您道谢，其实早就应该来了的，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是么，终于有醒来的迹象了？艾琳点点头。
他们一行人从真仙遗迹中逃离已经有半个月了，本来按照他们这个级别的恢复力，早在一周前就该痊愈。但不知道为何，修德梅尔造成的伤害意外的难以恢复，而且断骨再生的速度也慢得有些匪夷所思。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将自己的断肢重新再生成功。
一时间没有话说，苏青也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于是两人一起望向窗外的瓦蓝色天空。
是啊，该说什么呢？
或许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但谁也没办法开口。
这次的探宝之行，给九仙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伤害。包括最强者在内的九个门派，一共五十多号人，死伤近半，活着回来的不过二十七个。而且最惨痛的是，竟然还有门派掌门死亡。
澜沧山掌门南宫非鱼死于非命，缥缈峰仅次于陆云杉的第二强者东明长老也死在遗迹中。东明的运气比南宫非鱼还要背一些，肉芽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当场死亡。
当然，他的尸身也成了修德梅尔的工具，但比起活着**纵的南宫非鱼，许多人觉得东明或许还算幸运。
最令人唏嘘和敬佩的，还是昆仑岭掌教熊宏。这位强大的老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给所有人创造了逃生的机会。不然九仙门的历史或许到这里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改变。
除了他们之外，大部分门派的掌门都受了重伤。寒极宗宗主单凌右腿膝盖以下截肢；西风道之王万丛左边胳膊全部消失；缥缈峰掌门陆云杉左边小臂被砍掉；无涯谷谷主艾琳左腹伤势严重，停止出血也才是这两天的事；雨花门门主莫弦左肩连手臂都削掉，因为强行使用仙器，至今未苏醒。
澜沧山三长老江一剑失去了握剑的右手，西风道国师李嫣然连右边小半个身子都不见了，现在还在吊命中。流光派掌教许锦倒是没有被肉芽所伤，但被强酸腐蚀的右腿依然未能痊愈；昆仑岭副掌教霍山利用强大的恢复力抵消了部分伤害，但依然有着不轻的内伤；雨花门掌教苏青则失去了左腿。
九仙门中除了尊者、云梦和梦千秋三个人安然无恙以外，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是重伤之身。
这个结果，让她们俩又该如何谈论呢？
“真是惨烈啊。”艾琳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了，“其实这件事是我们无涯谷的责任。要不是梅林那小子说了什么宝物之类的话，相信我们也不可能亲自进入到遗迹中去。”
“不能怪你们。毕竟决定是九仙门在本宗大会上全票通过的。当时我们——包括我在内都投了赞成票，这个结果是我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苏青语调平静，听不出什么感情，“况且我们都看到了宝物——在那怪物的身体表面上。所以梅林掌门的情报并非为假，恐怕连他都没能知晓这其中会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一直到第五层为止，都还是弟子们的历练场，谁能想到在第六层里沉睡着死神？
“不，其实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的。”还没等艾琳说话，苏青继续道，“梅林掌门在做历练报告的时候，曾经认真地跟我们说过，在那第六层中，会存在前所未有的危险。”
没错，妙就妙在这里，梅林并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们，他不光提醒了，而且还建议大家不要去冒险。
在之前梅林强调过，第六层中会有某种可怕的存在。他不仅详细描述了自己见过的那个巨大的鹿角死灵，而且还浓墨重彩地叙述了第六层中曾经窥视过他的“红眼怪物”。
他当时说：“那只怪物散发出来的气息，令我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一合之将，就算加上在座的其他人，恐怕也并非对手。不过我同时也感受到，在那其中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那是上等仙器所散发的气息……我去过九仙门本宗兵器库，所以我很清楚那种感觉，而且数量不少。但我依然不建议前往。”
虽然现在大家都明白了，梅林说的话值得重视，但当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不过是孩童之言。就算梅林是个千年难遇的天才少年，但毕竟心性稚嫩，说的话难免有夸大之嫌。
所以当尊者觉得还是要以防万一，所以组织了一大帮子人的时候，其中大多数是抱着去玩儿的想法的。
苦果他们已经尝到了，而且很多人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次品尝。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卖，九仙门无疑会团购一大批。
而无涯谷呢？虽然在这次事件中扮演者始作俑者的角色，但谁也没办法说什么。
人家可是拒绝的！
就连艾琳，都是在全员通过之后，面对大家那无形的压力才举起手同意的。
自作孽，怪谁呢？
苏青悠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件事的确导致九仙门的势力受到重创，但我们几千年的基业，不可能因为牺牲了一些重要成员而垮掉。大多数的门派领袖还活着，而且门内还有着很多的强者，所以根基不会动摇。无非是留下的心理阴影比较重……而且我担心一直延续下来的遗迹历练，可能会中止。”
“应该会吧，毕竟第六区域的怪物已经到第五区域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发起疯来跑到其他区域去？这对弟子们来说太危险了！”
“如您所言……”苏青用拐杖将身体撑起来，走到了门边，“就聊到这里吧，我还有门派内的事情处理，有空我们再谈。”
“好，慢走。”
看着苏青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楼道里，艾琳沉默地关上了门。
好个梅林！
这是她的最真实的想法。就算知道自己站在他的阵营中，艾琳也难免会惊出冷汗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基本上都在梅林的计划之中，而且也差不多分毫不差地跟着他的计划在走。除了修德梅尔这件事没有猜到，他几乎计算到了每一个细节。
从他以九仙门代掌门的名义来到这里的时候开始，一步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以掌门身份露面、参加仙门大会、带领弟子历练、给他们种下“贤者之种”、出来之后把情报透露给九仙门、引导九仙门和尼福尔魔法师进入遗迹、让双方死伤惨重……虽然并非全部都在最开始的计划中，但每一个小计划的目的都跟他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
他将比他更强的这些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还不留口实给人家，就算想找麻烦都没有任何借口。
“梅林……真是个可怕的小子。”坐回椅子上，艾琳苦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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