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楼观

  “滴答……”

  鲜血,从指间滴落,有自己的,也有这群野狼的,乌云,渐渐散去,惨白的月光较之先前要明亮几分,无声无息的洒落在这片浪迹的战场之上,尸首陈列,刀剑四处林立,诸多尸首之中,一道单薄的身影靠着手中那柄满是缺口的剑器艰难的撑住身子。

  他的身体周遭,除了早就存在的尸首之外,又多了几具狼尸。

  在经历了一番苦战后,老天,终究还是没有收去苏牧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他用自己手中之剑维护住了自己的生命,终于在斩杀了狼王后吓退了群狼。

  不过,狼王虽死,群狼既退,却也不代表着他的艰难境地就有所好转。

  和之前比起来,他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没有在狼群的袭击下死去吧。

  除此之外,伤势更重,气力渐消,伤口崩裂,又添新伤,可没有任何一处能够说得上好的。身受如此之重的伤,在这样的旷野之地,能否活到第二天黎明,都要看老天爷的面子了。

  所以,哪怕击退了狼群,苏牧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感。

  他抬头,望月,不禁苦笑。

  自己只是要活下去而已,怎就如此艰难呢?

  有的时候,他真想放弃,甚至还在心底对自己说,反正已经死过了一次,无非就是再死一次而已。

  然而很快,求生的信念又将这些无用的杂绪冲散!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人尚未谋,结果就还没有注定!

  还是那句话,他……不想死!

  前一世,为求道而亡,可直到死后,方才明白,自己所求之道,终究只是一介痴人痴梦而已,而今,既然有一个重来的机会,先不说那虚妄的道,单单前世那因求道而错过的红尘苦乐,他还未在此生体会一番,那么就决然不会去死。

  苦笑渐渐敛去,没有多说一句话。

  将手中之剑缓缓松开,就在这诸多尸首之中,苏牧缓缓的盘腿坐了下来,五心向天,按照记忆中的法门,有些生涩的运转了起来。

  这具身体并没有学习过内功,可能有几分粗力气,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而已。

  但现在,在生死的压迫下,苏牧却不得不运转前世记忆中练气士的练气之法,强行汇聚天地间的元气,用以疗伤续命。

  对于一位连经脉都未打通,连气感都没有产生的身体来说,这一步有多难自然不用多说。可苏牧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

  练气士者,餐风饮露,无尔饥兮,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秉自然之灵力。

  苏牧前世所处之楼观道便是源于先秦练气士的古派之一,虽然在俗世之中,楼观道早已毁于元初,道统断绝了。但实际上,在区别于世俗界的里世界中,楼观道还有一只苗裔艰难维继传承着。而前世之苏牧,就是楼观道的最后传人。

  可惜,那终究是前世。

  先不说,此身没有前世那等仙锋道骨这等上佳修道根骨,单单没有气感这一关,就令得苏牧想要通过练气之法自救变得无比艰难。

  可是,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一博而已。

  ……

  气,无所不在,存于天地沧溟之间。

  常人习武修道,需先以引导之术,打磨经脉,磨炼气感,方才诞生出属于自己的第一缕真气,这个时间,有短有长,但在后来又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时间,约莫需要三个月左右的光景,故而又被称为百日筑基。

  百日筑基,乃是习武修道之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阶段。

  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不牢,如何能够走得更远?

  所以,要想成为高手的话,百日筑基这个阶段就断然不能小觎,需得重视才行。

  如果有可能的话,苏牧当然也想按照百日筑基等过程,一步步,重新踏入修道之路。可现实的残酷,无法给予他太多的时间。

  现今已经不是考虑什么强者之路,考虑什么未来了,当前之际,活下来方是王道。

  所以,在下定决心后。

  他的脑海之中就想起了一篇源于楼观道先辈的禁法。

  禁法之所以是禁法,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就比如此刻浮现于苏牧脑海中的这篇,他就是一反百日筑基等传统的练气之法循序渐进,而是直接以精神沟通冥冥之间的天地元气,将之引入身体,跳过百日筑基的阶段,跳过打磨经脉的阶段。

  好处,自然是节省时间,引气极快!

  可坏处更是致命,因为没有打磨经脉,磨炼气感,所以在元气入体后,究竟是会经脉爆裂而亡,还是走火入魔,没有人能够预料。

  这本就只是楼观道一位前辈的一次尝试而已。

  可如今,生死关头,苏牧也只能尝试一番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神隐无形,却又切实存在于眉心祖窍之间。

  用秘法勾动精神,缓缓的牵引冥冥间的元气,使之入体。

  几乎在元气入体的瞬间,苏牧本就苍白的面容顿时一变,扭曲无比。

  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

  且不同于肉体上的痛疼,这是一种源于灵魂,发于精神上的痛疼。

  谁也没有想到禁法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那么,要失败了吗?

  此念一出,下一瞬,苏牧那狰狞的面容上又浮现出了一抹坚毅!

  不,万事不到尽头,就决不放弃!

  强忍剧痛,他努力牵引着那一缕元气在身体之中艰难游走,因为经脉尚未打通,几乎每一寸的走动都是伴随着惨烈的剧痛。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面容已经白得比明月更白了。

  然而,苏牧依旧在努力的坚持着。

  终于,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残夜消逝,随着朝阳升起,紫气氤氲于天地之间时,苏牧感觉到了一股暖流出现在了身体之中。

  大半夜的苦痛折磨,终究还是换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自己,没有死!

  自己,又见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并且,因为第一缕真气的产生,因为真气的运转,伤势较诸之前,却是要好上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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