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3/15一更
“不会。”一直静静听着的沈秀第一次开了口。
都说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傅书意现在就是陷入了当局者的状态。
沈秀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 并不想让她为赵传颂的错误买单。
傅书意第一次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沈秀没有看她，而是抬起头，望向天际。
今夜的天气很好，星空璀璨。
论及人生经验，沈秀比傅书意丰富许多，她不知道见识过多少悲欢离合。
太阳底下无新事，赵传颂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同理, 沈秀的记忆当中, 也见过无数个周梓珊。
“……或许在您看来，生活在虚幻的美好当中, 未尝不算是一种幸福。只要无人拆穿真相，就不会受到谎言的伤害。但您得知道一件事情, 谎言之所以是谎言, 就因为它不是真的, 骗得了一时, 骗不了一世……”
她转过头来，傅书意看见她的眼睛。
那不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应该有的眼睛。
她听见她说, “没有人能够永远生活在谎言之中。”
“是谎言就会被拆穿，或许您觉得骗得了一时算一时, 那您有没有想过，一旦美梦醒来，真相被揭穿，故事反转，曾经的生活有多美好, 现实就会显得有多残忍冷酷。”
“如果我是她……”
那一刻，傅书意看着她的笑，恍惚间，好像看到周梓珊又站在自己面前。
“我宁愿越早知道真相越好，我宁愿要残忍的现实，也不要虚假的美梦！”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傅书意喃喃自语道。
是啊，周梓珊是这样的人，她将爱情和音乐视作人生的全部。
她的音乐纯粹，她要的爱情也纯粹，如果生活在虚假的幻梦当中，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一种侮辱。她不会感恩让她被骗的人多一段美好的童话记忆，她只会痛苦于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清醒，为什么将人生都浪费在了一个不该浪费的人身上！
傅书意完全想开了，心里压着的一块重石瞬去，她向沈秀投去感激的目光。
“……我竟然差点钻了牛角尖。”
如果没有沈秀的这一番开导，或许周梓珊的死会在她心里压一辈子。
“这与钻不钻牛角尖没有关系，是您心地慈悲。”
若非足够慈悲，如何会对情敌抱有如此多年的愧疚。
当年的事情归根结底，错在赵传颂是个人渣，和傅书意本身没有关系。
说起这个，沈秀反而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您说熹微的妈妈在得知真相后，精神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也说不好……毕竟我虽然让人调查她，到底不是她身边人，知道的情况不多。”
傅书意回忆道，“我只知道在和赵传颂分手以后，她绝食到被送进医院抢救，整个人暴瘦，你看照片上，她已经瘦的脱了相，其实她没有那么瘦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脸上还有些肉，说起来，她那时候的体型和你有些像，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也有一个梨涡……”
“从医院出来以后，她倒是不再绝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整日的练琴，除了练琴，就是演出，几乎不和人沟通，我看当时的报纸上有人说，天才大提琴手情场失意，事业再起高峰，想来那段时间，她的琴艺精进了不少……”
“您这样说，我倒是觉得，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许她未必会选择最决绝的那条路。”
傅书意猛地转头看向沈秀，像是期待着她说点什么。
沈秀道：“您也说了，熹微妈妈情绪敏感，将爱情和音乐视作人生的全部，但从您的描述中不难看出来，在失去爱情之后，她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音乐上面，或许从今往后，她会变成一个世界只有音乐的孤僻怪人，但至少她能够在音乐的陪伴下继续活下去。”
“是啊，是啊……我早应该想到……”
“那日的音乐会，我这种从来没听过音乐会的人，也从她的琴声里，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
“如果……如果没有那场车祸……”
想到这儿，她竟然湿了眼眶。
可惜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如果的。
一根烟尽，傅书意又匆匆点燃一根烟，许是心潮因为沈秀提出的这个猜测一时难以平复，她这样的老烟枪，竟被烟呛了嗓子，她咳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嘴里却道：“要是没有车祸……该多好，该多好，该死的车祸，该死的司机！”
她咒骂了几句，情绪总算是恢复稳定，抖了抖烟灰，她不好意思地对沈秀说道：“让你见笑了。”
沈秀摇头，觉得这样的傅书意，比白天里见到的菩萨一般的人物更真实一些。
“说回熹微的事情……”
傅书意抽了一口烟，“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老爷子做的不太地道。”
她跟沈秀分享了这样一段过往。
赵传颂能在外面养女人，一养就是好几个，一养就是十几年。
除了傅书意对他彻底心死难得管算是一个原因，赵传颂自己也确实藏的好。
那时候老爷子有意退休，赵传颂是他指定的第一继承人，说是太子，实则已经算得上是新皇，老爷子虽然还在公司挂了一个名，但事实上已经是半退休的状态，公司的大部分权利，早早地就交到了赵传颂的手中，赵传颂也才有机会悄无声息的搞出钱来养女人。
那赵传颂的事情是怎么曝光到傅书意面前的呢？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那个时候刚刚大学毕业，娶了教授的女儿常娴静，顺便进入家族企业工作的赵传鸿了，进公司从最底层开始磨砺，那是继承人才能享受的待遇，赵传鸿进去就是公司副总，在老爷子指派的副手下开始接触公司事务，赵传颂挪用公款养女人的事情，正是赵传鸿和他老婆常娴静两个人查出来的。
赵传鸿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扳倒大哥自己做太子，挪用公款养情人这件事情的确让赵老爷子对大儿子很失望，起了换继承人的心思，但那个时候赵传鸿蹦跶的太厉害，对家产的觊觎之心简直众目昭彰，激怒了老爷子，恰好周梓珊跳楼，留下一个十五岁出头的独女，老爷子一看，小丫头长得漂亮，又是赵家三代第一人，太子是养废了，这不还有个太孙吗？
当下就拍板，要把赵熹微接过来，当成继承人培养。
“熹微刚到赵家的时候，人瘦瘦的，一头短发剪得跟狗啃了似的，往那儿一站，跟一条小狼狗一样，眼睛里都是戒备的光。”
沈秀第一次喜欢起自己这个能力来，因为在傅书意的描述中，她竟真的看到了那个十五岁的赵熹微。
十五岁的赵熹微，还没有现在这般好身材，但她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和现在相差无几。
长长的，细细的女孩，站在赵家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间，黑白分明的透亮眸子里头，写满了警惕，像是闯入陌生世界的小动物，看谁都觉得危险，沈秀看着她，总觉得下一刻她就会暴起，扑向让她觉得不安的来源。
初到赵家的日子赵熹微过得并不快活。
傅书意因为周梓珊的死，心乱如麻，整日不是茹素吃斋，就是求神拜佛。
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照料这个亡人留下来的小女孩。
赵老爷子也就这些年才变得和善了一些，早些年，他和现在的赵熹微一样，也是个铁血暴君。
他说了要把赵熹微培养成继承人，就真的按照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
赵熹微并不笨，平日里时间大部分要花在练习大提琴上，还能在学校里保持第一名的好成绩。
但老爷子要求的可不仅仅是语数英上成绩好，他的继承人必须是十项全能。
许是觉得自己对儿子的管制太少，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因此在对待赵熹微的事情上，老爷子变得格外严格，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睁眼就是学习，闭眼还是学习，企业管理商场斗争，填鸭式的往脑子里塞……
成果是斐然的。
老爷子培训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她除了性别上和常规的继承人不太对以外，其他都完美符合老爷子对继承人的要求。
二十岁，赵熹微从国外学成归来，入职赵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小公司。
二十一岁，赵熹微因为表现优异，从分公司调职到总部。
二十二岁……二十三岁……二十四岁……
二十五岁，赵老爷子对外宣布赵熹微的身份，将其扶上公司总裁的位置。
这一坐，就是四年。
谁也无法否认赵熹微的优秀，连赵老爷子都不行。
但就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却有一个软肋。
那就是她的生母，周梓珊。
而所有人里，唯一能够通过这个软肋伤害到她的，无疑就只有赵传颂。
“……我其实不太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书房里爆发了剧烈的争吵，熹微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拿了把菜刀要杀死赵传颂，其他人联手止住了她，老爷子在书房里勃然大怒，发怒的声音在一楼大厅都能听得到，赵传颂当晚被赶出了赵家，但他走出来的时候，满脸的洋洋得意。”
沈秀看见了那副混乱的画面。
同样的，她看见了明明是被驱赶却满脸得意的赵传颂。
他从赵熹微面前走过，沈秀看清了他的口型。
“小——杂——种。”
这是一个亲生父亲对女儿的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千字收藏夹上了个寂寞……有从夹子过来的宝吗吱一声看看呢？
算了算了，更了更了，我没那个发财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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