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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在夔牛的洞里住了一夜。

  睡梦中我总觉得夔血肉模糊地站在我面前瞪视着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流着血。它更开口说话，说要回到东海流波山。还说，有一天它的另外一个兄弟遇明主也会出现，不会像它一样暴虐害人，一定会泄宿世积怨而和天下。如果不期而遇，不要急于互相搏命。说完竟如烟般散去。

  醒来后，看见夔的尸体仍然躺在那儿。想是那灵魂真的已回东海了吧。

  原来这洞里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并且洞外有一条可觅之路通往山下的龙族所在。我们与夔争斗的地方是它的后院。纯狐说，每次龙族都是通过那条不太容易被发现的小路把人送到这里来的。竖亥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还是让大章按照原路返回去，告知寒浞带领族人到龙族部落附近准备接应我们。因为在没完全弄懂纯狐的意图前，进入龙族领地的危险不亚于面对凶狠的野兽。

  我们跟着纯狐走过一段幽长的黑洞后，终于看见外面的光亮。出来后，我们发现虽然仍然在乱石中，但视野却开阔很多。纯狐在晨光中闭上眼睛，享受着久违的阳光。温暖的风吹着她额前的头发，脸庞泛着初开桃花般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上随着起伏的呼吸微微地颤动着……我不想再看下去，把头扭向远处的山峦。在这里已经能看见闪耀着光芒的陵阳河了，在山角处，能隐约看见人们居住的房屋。

  “那就是龙族部落。”纯狐顺着我的目光说道。

  我点点头，“我们还等什么？”

  “走吧。看见了吗，这有条路，顺着它就能到山下，我们平时叫它——死亡之路。”她指着前方。

  路，虽然狭窄，但能明显看得出人们走过的足迹。可以想像，他们每次是怀着怎样的恐惧伴着踉跄的脚步来到这里的。

  “第一次站在勃齐山上欣赏陵阳河，多么美丽呀！像神的腰带，闪闪发光，神一定把他最喜爱的宝石都镶嵌在上面。”纯狐有些贪婪地四处眺望，每一处风景都发让她发出赞叹。

  “这算什么呀？荒岭秃山的，和我们句山比，哪有什么可以值得赞美的呀！”吉光一脸的不屑。

  “这是重获生命后对世界的一种赞美。相对于死的世界，生的世界的一切都值得由衷地去赞美！哪怕是一块顽石。”奚伯话不多，但仿佛是一个智者，说出的话总是耐人寻味。

  “是啊，是啊！”纯狐竟天真地拍手道。

  “相对句山而言，这里就是地狱！”吉光仍然不服气。

  说话间，我们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况且山上也没有阴凉的地方可以休息。正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山下。山下终于可以看见有一小片树林，我们便躲进树林，躺在树荫下，凉爽着几乎烤焦了的身体。

  纯狐和逢蒙靠在一棵树干上坐着，低声说着什么。竖亥猎豹般警惕地注视着他们。一会儿他喊道：“逢蒙，过来！”

  逢蒙很不情愿地走到竖亥身边。“来吧，小伙子。从现在开始，你离我不能超出三步远。要不然，有可能身上就会多一个洞，从那个洞里会不停地冒出鲜红鲜红的血，直到流完最后一滴。知道吗？”

  逢蒙无助地看了看纯狐，慌乱地点着头。我知道竖亥是为了防止有什么变故，所以把逢蒙当成人质。纯狐显然也明白竖亥的意思，只是冲逢蒙笑了笑，安慰他不要害怕。其实我倒没有过多的担心。纯狐坦然的外表不像掩饰着什么阴谋，毕竟我们救了她一命。

  就在我们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的哨声把我们惊醒。我们迅速地站起来，拿起武器。但我们发现，我们已经被一群人围住了，没错，是龙族！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个陷阱，我们都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了！”吉光尖着嗓子叫道。拉开弓箭冲着龙族人来回比划着。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晏龙冷冷地回应道。

  竖亥这时已经把逢蒙抓在手里，长矛顶着他的脖颈，冷眼望着纯狐。围上来的龙族人狰狞地叫嚷着准备向我们发起进攻。纯狐伸开双臂高声喝了一声，“慢着！”

  龙族人愣了一下，也许这时才发现纯狐，大概因为纯狐穿着我的衣服，况且这么多天，他们也想不到纯狐会活着在这儿和几个凤族的人在一起出现。惊愕之余，领头的一个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向纯狐鞠了一躬。

  “是令人敬仰的祭师纯狐吗？”他仍带着狐疑问道。

  “于辛，你要相信你的眼睛！”纯狐说道，“我从恶魔的嘴里保住了性命，并带着我的恩人回到这里。”

  于辛用鼓凸的眼睛看了我们一眼，厚厚的嘴唇努了努，“是凤族的人救了祭师吗？”

  纯狐回头温柔地看着我，“也许是神的旨意吧。——于辛，叫他们把武器放下，这里没有敌人。”

  于辛向四周摆摆手，龙族的士兵顺从地收起弓矛。虽然如此，我们仍然紧握着弓箭不敢有半点松懈，这时候，我们像待宰的羔羊，即使我们有超乎常人的勇气和力量，在没有预先准备的情况下仍然无法抵挡住这么多人的进攻。

  纯狐走近我，平静地说道：“相信我，羿，希望你能看见我眼中的真诚。我能活着站在这里，全是你们所赐。如果我忘记或无视这点仍然想要加害于你们，神不会让我完整地存活于世，必愤怒地化我为齑粉而永受世人诅咒。看这些强壮的龙族士兵，他们今后会像凤族的勇士们一样听命于你的。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的族人，让他们看到神一般的羿，接受他们虔诚的敬仰和爱戴。”

  我点点头。这时候除了相信她还能做什么呢。“放松点，兄弟们。我们到这儿来不是打仗的。既然我们已经来了，那就按照她说的话做吧。”

  “于辛，你们先回去，让族里最擅长烹煮美味的太和公准备好让人垂涎的美食，盛情迎接我们尊贵的客人。”

  于辛想留下几个人保护纯狐，被纯狐拒绝了，不得已领命率众人离开。看见龙族士兵远去，纯狐转身对我说：“如果你还不能相信我，就现在杀了我们俩，然后悄悄地溜回你们的家，向你们的族人吹嘘这几天来的伟大功绩，让他们跪在你的权杖下高呼你的名字。而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我个人，甚至不只是为了我们两个族，我是为了整个东夷族的和平，为了东夷族能重振先祖的雄风！你也许为了你的女人来到这里，但即使是为了你的女人，也要相信我！”

  我脸上有些发烫，和她相比，倒一时显出我的渺小。那一刻，在她面前我有了自卑的感觉。我讪讪地躲开她炽烈的目光，对我的兄弟们说道：“走吧，我倒真有些饿了，不管怎样，我们先美美地大吃一顿。”

  晏龙也大叫着：“是啊，先填饱肚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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