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章 少校
李维的手掌紧握长剑到几乎痉挛，心脏跳动的像要炸开，左掌痛的钻心，血液一滴一滴从受创的创口滴下。紧张到不能思考，李维只能死死盯住对面的精灵，让身体靠本能反应。之前只与教同窗练手过，他的初次上阵就撞上了蹂躏大陆数百载声名远播的精灵血脉战士。
还好……对面的精灵不是战职血脉，否则他们根本撑不下这么久。
那个精灵初次出手，两把上下飞舞的匕首就差点要了他的命。精灵柔韧强健的身体绝不逊色最顶尖的体操演员，整个人在林间辗转腾挪，如同矫捷的豹。他双脚连点树干，整个人倒着跃至空中，从李维上方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出了第一击。
李维在匕首快要划破脖子时才猛然惊醒，猛地倒地避开。倒不是他反应迟钝，实在是没想到眼前的精灵明显也是初临此地，就打出了跑酷运动员般的效果，而且看他的样式，似乎还游刃有余。一击不中，精灵毫无凝滞之感，在空中便转动身体向凯特挥出下一击，凯特后退一步隔开来袭的利刃。两刃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凄厉摩擦声。
精灵屈身轻柔落地，脚掌踩到地面上时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柔软而轻灵。他在胸前交叠双臂，略微鼓起的肌肉线条流畅，蕴含着完美的爆发力。保持反手持刀的姿势，他挑衅地展示着匕首的锋刃，头颅微低，双眼在丛林阴暗的环境下爆出冷漠的银光。
李维连连喘气，刚才寥寥几下，他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波。连冷汗都来不及流出的时间里，精灵由收而发一起喝成。就是完全没受到攻击的罗姆，也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你不是说他不是战斗职业吗？怎么这么强。”李维微微侧头发问道。他可不敢让精灵离开视线。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凯特平静的说，缓缓移动脚步“如果是战职的话，你躲不过那一下。”他单手握住剑柄，左手包在右手之上增加稳定。缓慢移动的同时，他总是保持脚后跟稍微抬起的姿势，从而保持面临危机时的爆发力。凯特使得是传统的军用剑法，并无出奇之处。但是他持剑稳重，临敌不乱，看得出下过苦功。
凯特稍微前跨两步，站在正面面对精灵的位置。李维和罗姆分列左右。李维左手受伤只能单手持剑，罗姆更是不堪，尽管抽出了剑准备战斗，可双腿却止不住的颤抖。
还好瑟琳娜足够聪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早已躲入林中。
精灵随意的向前走了几小步，猛地前冲，匕首由反手换为正手摆至胸前，刹那间就要刺进凯特体内。凯特微微后退，长剑格挡，将前刺的匕首隔开。精灵仿佛没有惯性般急停，旋身挥动左手的匕首，借助转身的力量去横砍凯特右臂。这一刀若是劈中，整条胳膊都会被卸下。还好凯特临危不乱，将长剑的剑身树在右边，卸下这蓄力良久的一击。精灵接着连番出手，左右的双匕画出虚影，反复攻向凯特。
面对招招凶狠的夺命毒招，凯特防御的滴水不漏。尽管无力反击，可是匕首也未有机会划下一刀上口。长剑如大坝一般，挡住了凶猛奔腾的匕首连击。
趁精灵酣战之时，李维从侧翼逼近，右手剑猛地前刺，趁精灵不备直取腰间要害。精灵正全神贯注于与凯特的搏斗，对这来临的一击毫无反应。
等到长剑快要刺入，精灵却不可思议的摇身避开，匕首仅仅划破了布甲的边缘。精灵犀利的反击，匕首像规划好一般直刺面门，李维连连后退方才躲开。
怎么回事……这个精灵的反应之敏锐，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汗珠从李维的额头大滴滴落，试探性的几次攻击，不管从哪个角度，精灵都轻巧避开，接着的反击却凶狠无比。正面防御的凯特毫发无伤，罗姆和李维却已经挂了几处彩，还好都入肉不深，尚能一战。尽管如此，罗姆还是疼的龇牙咧嘴，嘶嘶的猛烈抽气。
“小心。”凯特长剑凶猛的前探逼退精灵，双眼直视前方，嘴上教育两人“他的血脉是超凡感知，五感极强，就算从侧面甚至后面进攻，依靠感知也如亲眼所见。”
话音未落，精灵又一次欺身攻上，这一次精灵不仅仅专注于凯特，而是冲入三人的阵型之中，主动将自己放入被包围的态势。匕首在三把长剑中翻飞，却逼得三人接连后退。比起声势来，却好像三人被他包围了一般。
凯特向两人使了一个眼色，罗姆和李维都曾和他一起在学校的组队对抗中合作，对此心领神会。发出大声的呐喊，罗姆和李维举剑横刺，一剑斩臂一剑斩腿，尽可能封锁精灵的闪避空间。凯特默默抽身而上，寻找精灵的破绽。
夹在三人之中的绿色身影意外的配合，双刀尽出，两只匕首分别架住两人的剑。李维双手握住剑柄试图崩开对方的刀刃，却发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竟然不下于自己。对方竟然只用区区单手，就和他已难分高下！
此时凯特已经随着众人的角力无声绕至精灵身后，长剑稍稍的后撤，再猛地刺出，锁定了精灵脆弱的腰腹部，只求一击建功。李维咬着牙将身体欠压，尽可能的施加压力，另一边的罗姆也是同理，一身肥肉猛颤，罕见的毫不退缩。他不是傻瓜，此时如果再不拼命，想活下来就只能祈祷命运女神垂怜了。
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前途，凯特前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发力到了极致。
剑尖渐渐接近，精力仍无反应。即使他知道背后有剑刺来，可他也不会有第三把匕首来格挡了。
赢了？李维想。绝没有人能够承受这一击而不死。
一瞬间的静谧，这点时间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
接着……银色的刀光如同猛然绽开的蔷薇。手持双匕的精灵猛然发出巨力，把李维与罗姆的剑崩退。身体猛地旋转跃起，交叠的匕首不可思议的架住住第三把刺向要害的剑光。哪怕是在视线所不及处，他的格挡依然准确有力，就好像练习了无数次一般。三人不约而同的后退，力量强大同时技巧绝伦，拥有血脉的精灵战力强大到毋庸置疑。
身影落下，俊俏的面孔不带表情，只有微微挂起的嘴角发出无言的嘲讽。
罗姆已经是死死地咬着牙在说话了“凯特，这个精灵他奶奶的太牛了吧。”
凯特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震惊，他舔舔干裂的嘴唇“这才是精灵。他们比人类更强大，更敏捷，又拥有诸神的垂青。”
“很对，放下剑，不要自取死地。”精灵冷笑。
罗姆犹豫了，他身体后倾，看看精灵又转头看看凯特。
李维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其中血迹分明。全身的肌肉在猛烈的抽痛，肺过载般的吸气，再把闷热的浊气吐出。努力把身体挺直，李维恨恨道“相反的，你可以走，我们不追杀你。”
“你说什么？”精灵转过身逼视李维，锋利如刀的目光中带着满是怒意“你认为我要逃？”
罗姆急得几乎要跳起来，拼命对李维使眼色，同时压低了声音猛劝“你可别硬撑了，我们尽力了，别送死啊。”
李维摇摇头，将罗姆推开。“别被吓到了，看起来我们打不过他，其实他比我们更怕。”
“哼。”精灵手中匕首转动几圈，但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李维继续道“不管血脉多强，谁都会痛会累。刚才那一下是漂亮，可同样的招数能重复几次？喘气这么重，你这个文职人员消耗不轻吧？弃弓使剑本来就不是你的专长，现在以一敌三就更举步维艰了吧？”无视精灵杀人的目光，李维冷静的陈述“诸共和国立国两百余年，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精灵就是敌人。我们受了伤也有人包扎，你要是受伤就等着被干草叉戳死吧。”
精灵沉默了，嘴唇微抿，银色的瞳孔闪着莫测的光，上下打量几人。手掌无意识的攥紧又松开，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虽然弱，可你抓住了一些重点。”
他反手收刀入鞘，微退两步，脸上依然带着高傲与不屑“其他目标不会像你一样好运的。”
“你还有其他目标？”凯特长跨一步逼问。
精灵冷漠的轻笑“所以呢？”
“哦，咳咳咳咳！”罗姆大声的咳嗽，几人转来看他。他夸张的猛咳，可左手却背在身后，拼命向凯特做出下压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得寸进尺。
凯特视若未闻，昂首挺胸朗声说“共和国军人守土有责。若是阁下就此收手回国自然一切都好，否则就只能再打上一场了。”他全身布满灰尘和汗渍，头发散乱，可目光炯炯，腰背挺得笔直，军人风采尽显无疑。
“还要打？”精灵脸上不屑的神情几乎要溢出来，俊美的脸上摆满讥诮的嘲讽。“不过把目标告诉你们也没关系，知道第四次神圣征服战争吧？”
凯特想想道，“第四次诸共和国防御战是三十年前了。”他接着补充道“精灵最接近胜利的一次。”
精灵冷漠的接话“那奇迹少校斯维恩，你知道的吧。”
凯特自然地接上“就是婴儿也知道他的故事，在正面战场全线崩溃的情况下，努艾力共和国的一个骑兵少校因为没有赶到战场逃过一劫。懵然无知的他忙于赶路，居然绕到了精灵大军锋面之后。一次突如起来的遭遇战打醒了他，他统属的二流骑兵部队艰难的全歼了精灵的的人类仆从军。几日的游荡后，他发现了在围攻努艾力首都伊弗拉斯堡的三个军团，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奇迹迭出的长夜。”李维深深吸一口气，接话道。这个故事在诸共和国流传之广，让他这个穿越者都耳熟能详。
“对我们来说，它叫灾厄坠临的长夜。正面战场的过分顺利麻痹了指挥的废物们，代表元老院荣誉的第一重装步兵团在睡梦中被来自后方的打击彻底击溃，十一个精灵步兵团遗失了团旗以致番号无存。”
罗姆迷惑的提问“这么简单就突袭成功了？精灵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他的时机很好，最前线的元老院使者急于求成，白天一天的攻城后不安营休息，却打起火把野战。”精灵冷漠的回答。“违反了战争的基本原则，强大的个人战力也于事无补，每个精灵都会铭记这个教训。”
“你和我们说这个，和你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那个少校，斯维恩”精灵眉头皱起，露出整洁的锐齿。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激烈的情绪，混杂着敬畏与痛恨，充沛的杀意展露无遗。“战后一时分光无二，可不久就因丑闻辞职退隐，知道为什么吗？”
“人类丑恶的倾轧啊，英雄们本应尊享无上的荣光，却被汲汲于权势的小丑踩入污泥。”他轻轻舔嘴唇，痛恨无隐藏的展示出来“从努艾力的档案馆里才知道，原来那个少校就隐居在伊凡雷境内。”
“在哪里？”凯特的声音猛然的拔高，奇迹少校斯维恩的英名被传颂三十年，是每个共和国军人的无上英雄。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他顾不得其他，连声追问“奇迹少校住在哪里？不会……”
过分的激动甚至使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不会就在……”
精灵冷冷的轻笑“就在中央山脉的某处隐居。他真的是很会躲呢，他的家族靠搜掠精灵血脉成名，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所以我们的眼线搜遍了诸共和国的繁华所在，却没想到他会躲在这样偏僻的穷山恶水中。”
李维从旁发问“一个退役三十年的少校，对你们应该已经没有威胁了吧？你深入人类境内数百里，也要杀一个不得已的少校？”
精灵猛地发怒，整齐的双眉如旗帜般愤怒的上挑“你没有脑子吗？一个靠搜刮精灵血脉发家的家族后代，让元老院双旗蒙羞的凶手，这样的人应该扔在竞技场里，被抽了无数鞭子的发狂地行兽碾成肉沫。”他露出残忍的狞笑“尽管如此，我尊重他的功业，我会给他一个荣誉的死。”
“为什么说这些？”李维问。“不怕我们阻止你吗？”
精灵轻弹腰间的匕首，嘴角拉起夸张的弧度。良久，他才抬头“刀剑一旦放下，再抬起就重如千钧。酣战之后或许你们还有骨勇来挡住我的去路，可等停手这么久，你还有勇气阻挡一个精灵？看那边的胖子汗出如浆的样子，你下的了决心拖着他来再拼一把吗？”
罗姆也不反驳，对着李维与凯特虚弱的笑笑。他不仅胆子小，平时的训练也是能逃就逃，刚才拼命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安定下来后只觉全身酸软手脚无力。李维也是苦笑，初次上阵已经是险死还生，他实在不想再去拼命。穿越以来还没有好好生活多久，他实在不甘心为了他不认识的人死在群山中。
看凯特无言以对，精灵转身欲行。临走时，他侧过头“哪怕匕首要满饮你们的英雄的血，人类依然只敢懦弱的匍匐。之前的豪言状语激动人心，可在拿自己的命去下筹码时，却只敢强装忍辱负重。伦德大师说的没错，人类的种种丑态胜过最荒诞的喜剧啊。”
他几下纵跃，消失在了茫茫的深林中。
李维看着离去的背影，握起剑又松开手。在这样的密林中与精灵作战，确实险恶无比，能完整的活下来已经是侥幸。凯特的头低下，埋入深深地阴影里，过了很久，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短短的言语如同巨石般沉重。
“我们走。”
罗姆夸张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李维看了一眼凯特，发现他整个人颤抖着，身体伏在剑上，曾经笔挺的腰背无力的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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