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失控
月色正好，芙蕾和若泽肩并肩在帝都的街头散着步。
“太晚了，我送你回亲王府吧。”若泽停下步子，神色温柔。
芙蕾拉着若泽的手臂不肯松，一个劲地摇头。
“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征啊。”若泽宠溺地拍了拍芙蕾的头，“别忘了明天你也要一大早就起来主持出征典礼，你不怕太晚回去明早睡过头？”
什么出征？芙蕾有些疑惑地看着若泽，不明白若泽到底在说些什么，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若泽却完全理解错了芙蕾的意思，笑着安慰道：“不过是月华沙漠的沙匪而已，不会拖延太久的。三个月，我一定平定沙匪。”
芙蕾张嘴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有些着急，正抬起手要比划，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宝慧的声音，不禁回头。
“殿下，您在做什么啊，大家都看着呢。”宝慧一手拉住芙蕾，表情有些焦急。
芙蕾一怔，发现自己和宝慧都是一身礼服，正站在祈神台上，而台下，一队人马正整装出发，为首之人骑一匹白马，黑衣金发，正是若泽。
芙蕾有些慌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她想向若泽喊话，却发不出声音，想往若泽那边跑过去，脚却死死地钉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芙蕾绝望地看着若泽领着人马缓缓走出城门，徒劳地张着嘴。她只想对若泽说一句话，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声音。
若泽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城门那头。而芙蕾发现自己终于能把那句在心里重复了好多遍的话大喊出来。
“若泽，不要去！”
不要去，你会死的！
***
芙蕾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喊声惊醒。
枕边有些凉，芙蕾有些慌乱地坐起身，确认自己是躺在祈福殿的卧房里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芙蕾顺手从床边拿了件外袍披在身上，便下了床，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外面星光已经褪去，天光乍起，天空是通透的亮蓝色。远处可以看到内城近卫队正在交班，交完班的人队列整齐地穿过空旷的广场。
清晨的风吹到芙蕾身上，芙蕾觉得有点凉，便关了窗户，坐回到桌边，桌上还摆着亚莱的来信。这是他寄过来的第三封信了。
距离格登大人的事情，已经三个多月了。在这三个多月里，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首先是早朝，由两月一次改为了半月一次，早朝上官员们探讨的事情也多了起来。芙蕾认真地听，偶尔会加入讨论。除了早朝，需要芙蕾批阅的文书也多了起来，并不只是盖章，而是真的需要写下意见。货币重铸的事情也进展顺利，重新选了货币的设计，但墨林为了避嫌，把自己的设计撤掉了。铸造局已经造出了第一批货币，白元帅派遣了军队，把第一批货币送往了几个最近的邦国，换回了等量的回收来的货币。晨露对御前近卫队的训练很上心，近卫队的成员天天被她训得鬼哭狼嚎。晓露被派去外城近卫军当了代理统领，卡瑞负责协助她。若泽在前几天终于结束了停职，回帝都驻军去了。
当然有些事情还是没变。比如说布克依旧每天蹲在书库里看书，莉莉依旧出现在各种宴会场合充当礼仪辞典。
还有就是，芙蕾依旧没能成功让若泽认清她对他的心意。这让芙蕾有些沮丧，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否则平日里那么敏锐的人，为什么一涉及到感情问题就比布克还迟钝。不过拜若泽的迟钝所赐，现在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若泽了。
其他人都对芙蕾给予了无限的同情，只有莉莉，在从若泽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十分认真地劝芙蕾早点放弃，因为“就算你们两情相悦，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芙蕾也知道，官员们哪怕让皇帝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让皇帝嫁给一个贵族的私生子，毕竟事关皇室颜面。至于延续血脉这种事，反正还有一位皇子可以指望。
只是芙蕾有点不甘心。之前莉莉的提议也许是个机会，但芙蕾知道，若泽永运也不会把握这个机会。
芙蕾想着，叹了口气，恰好这时门被推开，宝慧有些惊讶地站在门口，显然对芙蕾起得这么早觉得有些奇怪。
芙蕾笑了笑，只说衣服汗湿了，睡着不舒服。宝慧急忙找了里衣给芙蕾换了，开始给芙蕾穿衣梳妆。
芙蕾任由宝慧打理着，不再去想那个梦。毕竟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该为曾经发生过现在还不会发生的事情伤神。
***
今天没有早朝，芙蕾在祈福殿用过早餐，带着宝慧往万象殿走，路过练武台时听到人声鼎沸，不由好奇，脚步也慢了下来。
平日里宽敞的练武台此刻堆满了沙子，还模拟出了沙丘的弧度。两小队近卫正由各自的小队长带领着，进行小型的对抗赛。
晨露在台下神情紧张，不时上蹦下跳，一副恨不能亲自上阵的架势。她身边是新上任的副队长，原先是斯沃统领的副官，，芙蕾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这位虎背熊腰的副队长，现在也跟晨露一样对练武台上的对决全情投入。
芙蕾觉得新奇，往晨露身边走去，谁知刚在晨露身边站定，练武台上已经分出胜负，那位副队长一声吼，差点没把芙蕾耳朵震聋。晨露完全没注意到芙蕾，几步冲上台，开始厉声呵斥输掉的那支小队的小队长，言辞刻薄，让芙蕾都有些同情那名小队长。
副队长神情愉悦地舒展了一下筋骨，正要清点下一组对战的人马，转头看到芙蕾，吓得一连退了几步，才终于想起要行礼。
芙蕾笑着冲副队长摆了摆手，继续看着练武台，晨露已经开始动手揪那名小队长的耳朵了。
副队长站在芙蕾旁边，神情尴尬地向芙蕾解释起来。原来这是晨露最近心绪来潮策划的一个小比武，来检验之前几个月的训练成果。之所以选择模拟沙地地形，则纯粹是因为晨露非常怀念还在皇家军事学院就读时参加过的实战。
芙蕾之前听卡瑞说起过，也就没有多问，正打算要走，晨露教训完了那名小队长，终于发现了芙蕾，不免热情洋溢地冲到芙蕾身边，狠狠拍了一下芙蕾的肩膀，嚷道：“陛下，你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赌输了这一局你就来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金币，拍到副队长手里。
怪不得这么来劲，原来是事先有赌输赢。芙蕾瞥了眼副队长，他捏着那个金币，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说起来，你和晓露、卡瑞都是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帝都现在军队里一大半的军官都是那里毕业的吧。”芙蕾侧首微笑，“皇家军事学院还真是出人才。”
晨露嘿嘿一笑，自豪不已：“那是当然。不过真可惜，在学院里的时候还能去月华沙漠打打沙匪，回了帝都，就只能训练巡逻，不然就出去押送货物了。无用武之地啊！”
芙蕾不禁想到自己早上的那个梦。她是听说过月华沙漠沙匪猖獗，不过临近月华沙漠的落炎邦国和月华邦国每年都要定时派重兵去清剿，皇家军事学院也把清剿沙匪当作重要的实战考核项目，所以一直没有出过大乱子。那为什么那时，那两个邦国会联名上书，请帝都派兵去清剿沙匪呢？
虽然离原定的上书日子还有差不多两年，但芙蕾觉得，还是早作准备为好，就拉着晨露问了起来。
晨露难得耐心，示意副队长继续主持比武，就拉着芙蕾在看台上坐下了，说起了沙匪的事情。
月华沙漠在雅塔帝国东北，正好完全隔开雅塔帝国和九幽之地。从落炎邦国或者月华邦国出发，按照固定线路穿越月华沙漠，本来是一条非常便捷的从雅塔到九幽的路线。但是自从雅塔皇室日渐衰落之后，大概一百多年前，月华沙漠上出现了沙匪，沿路打劫过往的商旅，也同那些想前往九幽的亡命之徒发生争斗。此外，那些沙匪内部各有派别，彼此之间混战不休，加上两个邦国也会定时清剿，所以沙匪的势力范围始终被限制在沙漠中心地带，只是有些商旅为求安全，会改换水路前往九幽。
“不过听说有势力大的沙匪在沙漠中心建了城镇。”晨露拼命挖掘着脑海中关于沙匪的信息，有些困惑，“但是说不通啊，他们的粮食和水是从哪来来的呢。可是，如果没有城镇，他们又在哪里休养呢。”
“也许是九幽？”宝慧一直认真听着，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
芙蕾却摇了摇头。九幽之地没有国家，仅有的城邦各自为政，有大片的无人地带。沙漠那头仅有九幽的玫城，以商业为主，豢养沙匪阻绝商路，对他们并无好处。
“谁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不过他们每年七八月都要来骚扰边境城镇，学院一般也在这个时候考核我们的实战。”晨露耸了耸肩，旋即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们也真算是悍不畏死，我跟晓露第一次带队就跟他们正面对上，本来我们有人数优势，结果活活被打散，实战分数低不说，晓露还受了伤，现在眼角都留了疤。”
芙蕾不由一笑。双胞胎身高体形甚至声音都一样，又总喜欢打扮得一样混在一起，唯一能让人分辨出她们的，就是晓露眼角那个红色的疤。只是没想到有这样的来历。
晨露又嘟嘟囔囔骂了沙匪几句，芙蕾看问得也差不多了，就跟晨露告了辞，继续往万象殿去了。她今天的文书，可还没开始看呢。
只是才在万象殿坐定，就有军务院的加急文书送过来，一共三本。芙蕾接过来一看，第一本是白元帅草拟的出兵征讨沙匪的计划，下面两本，则是落炎邦国和月华邦国分别送来的，请求帝都派兵清剿沙匪的陈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