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野心
又过了几日，宝慧来报告说，范和晨露带着调查组的人马，直接冲到财政司，强制扣押了财政司所有的政务官，封掉了财政司的办公室，把财政司所有的资料都转移到书库里进行审查。
本来范的举动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也算是正常的调查举动，但是报告时芙蕾正好同亚莱？格登在一起，不免还是有些尴尬。
“现在波旁丞相正在万象殿等着面见陛下，不知？”宝慧看了一眼亚莱，没有继续说下去。
芙蕾思忖着既然只有波旁丞相一个人来，那八成范把格登大人也扣下了，不由偷偷瞄了眼亚莱的表情。
亚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只是非常礼貌地表示如果皇帝有事要忙，他可以在这里等。
芙蕾远远地瞟了一眼评审团其他人藏身的地方，笑了笑，吩咐宝慧去告诉波旁丞相，在范的调查行动结束之前，任何人不要干涉。
宝慧有些迟疑，但还是领命而去。
“果然是陛下。”亚莱的语气太过平静，听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芙蕾倒是听过不少关于格登父子不和的传闻，但是还是不能确定亚莱心里对格登大人到底是什么看法，现在亚莱如此镇定，不知道是真的相信格登大人没有问题，还是对格登大人根本漠不关心。
她现在对亚莱很有好感，并不希望两人最后成为敌人。
“父亲是个很有雄心壮志的人，我却恰好相反，以至渐行渐远，也是无可奈何。”亚莱说得随意，身体却有些绷紧了，“不过我到底还是父亲的儿子，有些事，不是我可以妄言的。”
芙蕾挑了挑眉，显然对亚莱这时机恰好的自白有些疑虑。
“说来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也许未必是正确的，却是内心真正想要的。”亚莱说着，把脸凑到芙蕾面前，声音放低了些，“就像陛下，明知道不能和喜欢的那个人成婚，却也不愿意将就那些别人看来合适的成婚对象。”
芙蕾的脸涨得通红，她实在想不出亚莱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亚莱的脸靠得更近了些，声音也放得更低了：“猜对了？其实很好猜，陛下一副完全不想考虑任何人的样子，那必定是心里有想要的人选了。但是因为知道不可以，所以不说出来，只能陪着大家玩这种无意义的游戏。而且，我猜，陛下喜欢的那个人，应该就是……”
芙蕾猛地站起身来，亚莱闪避及时，端正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满脸暧昧的笑意。
芙蕾知道藏在附近的那四个人是铁定听不到刚才亚莱的话，但是刚才亚莱和她，实在靠得太近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芙蕾拼命压低自己的声音，恶狠狠地看着亚莱。
亚莱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语气轻柔地开口：“我只是没想到这么明显的事实居然没有人发现。看样子大家都被蒙蔽住了双眼，以为只有正确的事才会发生。”
“我也算是抓住了陛下的小小把柄，说不定以后可以和陛下讨价还价一番。不过，今天我就先告辞了，请陛下继续努力。”亚莱行了个优雅的告别礼，转身离开了。
芙蕾在心里已经把对亚莱的好感扣成负数了。她之前居然以为他是个淡泊名利的好人，简直是瞎了眼。
亚莱一走，晓露立刻冲出来，凑到芙蕾身边，调笑道：“陛下，你刚才是不是被非礼了？可是看那位格登公子的举动，我觉得你是被拒绝了吧？”
就连莉莉也十分严肃地问：“亚莱？格登是什么意思？他刚才的举动太失礼了，陛下你脸红什么？”
布克刚才一直在看书，现在一脸茫然地跟着其他三人走出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芙蕾偷偷瞄了眼眉头微皱的若泽，说不清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该死的亚莱？格登！
***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更加惊人。
波旁丞相那日没有见到芙蕾，回家后就称病，连带莉莉都被召回家，不再外出。范已经把财政司的政务官们扣押了好几天，而且被他扣押的人数还在不断增长，扣押人员来自的部门包括了政务院的人事司、发展司下属的统筹局和铸造局，监察院下属的巡检司、联络司，以及军务院下属的后勤司和帝都驻军。现在整个帝都一片人心惶惶，对那个“扣押狂人”议论纷纷，连亲王殿下都派人来问过几次。
而芙蕾继位以来的第二次早朝，热闹得简直跟街市没什么两样，虽然比起第一次,上朝的人数减少了四分之一，但参加了早朝的官员们纷纷对那位特派调查员的行为表示不满。军务院的说范强行索要军事机密，请陛下对范进行约束；监察院的说范行动不合规矩，要求成立特别监察队监察范的行动；政务院的说范肆意抓人，导致现在政务院人手严重不足，无法正常运行。
芙蕾简直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由怀念起第一次只有三院之长做汇报的情景，可惜现在，白元帅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罗德总长云淡风轻地袖手旁观，波旁丞相则还称病，根本没有来上朝。
“通通给我闭嘴！”芙蕾被吵得实在受不了，终于厉声呵斥，吵吵嚷嚷的官员们面面相觑，都停了下来。
“墨林？范是我亲自任命的特派调查员，诸位应该竭力协助他的工作，这样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芙蕾努力板着脸，中气十足地训斥着。
眼看各位官员又要一起各抒己见，白元帅咳嗽一声，军务院的官员们立刻偃旗息鼓，罗德总长笑眯眯地说了句“陛下圣明”，监察院的官员们也马上低头不语，而政务院的官员们看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也就乖乖闭了嘴。
芙蕾依旧板着脸，但心里已经把白元帅和罗德总长划到自己这一边来了。她这几天被范上报的进展有些惊到，暂时还没理清头绪，只是对波旁丞相也起了疑心。
毕竟如此大规模的徇私枉法，格登大人怎么可能瞒过执掌政务院的波旁丞相。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芙蕾这样想着，正想宣布散朝，却听罗德总长问：“陛下的婚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听说陛下近日和亚莱？格登走得很近，婚事是不是可以准备着了？”
芙蕾的脸黑了。她跟亚莱总共也就见过两次面，怎么就“走得很近”了！到底是罗德总长的情报网出了问题，还是他对“走得很近”理解有误！
而且，这种时候说皇帝跟格登大人的儿子走得很近，芙蕾果然看到官员们的神色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罗德总长听错了。”芙蕾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今天没什么事了，诸位都散了吧。”
各位官员只好都行了礼，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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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今天早朝时表现得很好，为什么不开心？”若泽伸手递给芙蕾一杯果汁，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芙蕾闷闷地接过果汁，默默地喝到一半，才发现今天的人有点少，不由疑惑地瞅了若泽一眼。
若泽认真解释了一番。莉莉是之前已经被召回家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再进宫。晓露是被晨露叫过去帮忙抓人了，而布克则是昨天半夜被范拖去看文书了。
芙蕾终于笑了笑，有些调皮地问若泽：“怎么就没人找你帮忙呢？一定是你没什么本事。”
若泽对准芙蕾的额头轻敲了一记，才笑着说：“要是连我都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明明只是若泽无意的一句话，芙蕾想到自己在若泽失踪后那生不如死的十几年，不由红了眼眶，只能低着头一边喝果汁，一边含含糊糊地问：“这样下去没关系吗，范抓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货币重铸不过刚开始，我觉得应该没那么多人牵扯进来吧。”
“芙蕾，不要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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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若泽说得很对。根据范的上报，帝都中至少四分之一的官吏都不同程度地被牵扯进来，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是军务院，有牵扯的只有几名中级军官和后勤司的部分官员，但外城近卫军的斯沃统领是格登大人的女婿，虽然没有证据显示他牵涉其中，但总让人不安。其次是监察院，联络司司长、巡检司下属的几名局长都被扣押，还有一批中层官员。政务院则是重灾区，被扣押人数占到官员总人数的一半以上，但奇怪的是被扣押的除了财政司司长，其他的都是中层官员或者普通政务官。
芙蕾现在桌案上每天都堆满了范上报的卷宗和官员们自辩的陈情表。她虽然以前嫌当皇帝闲得发慌，现在却深切怀念起那闲得发慌的日子了。
好在范的调查终于收尾，调查结果经过整理，也上交到芙蕾这里。不过芙蕾懒得亲自去看那厚厚几大叠的文书，直接叫范过来简要汇报。
范这段时间忙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正想休息，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去见了芙蕾，把整个调查结果简要汇报了一下。
其实说来也简单，不过是格登大人见财起意，想趁着货币重铸的时机，饱一饱自己的钱袋，于是便动用了自己的人脉，来演这一出瞒天过海的戏。牵扯其中的人，有些知晓内情而被许以重利，有些不明真相不过想送个顺水人情，有些为上司驱驰误以为是本职工作。范把牵涉进来的人分门别类造了册，只等法务司开始立案审理便把资料都移交过去。
芙蕾显然对这个调查结论有些不能接受。堂堂财政司司长，管理国家财政二十多年，每年在他手里经过的钱不知道有多少，为什么现在才想着要中饱私囊，还用这么危险的方法。知晓内情的人不是少数，只要有一人透露出去，这场阴谋就会彻底破产。
“陛下，钱是种好东西，大多数人都喜欢钱。”范由衷地感叹着，“为了能从如此巨大的收益里分得一份好处，有人是不惜铤而走险的。”
芙蕾还是不甚明白，随口问范如果计划成功，格登大人到底能拿到多少钱。
范平静地报出一个数字，芙蕾惊愕地让范重复了一遍，突然觉得如果她是格登大人，大概也会忍不住动心，于是转而表扬了范一番，就打算让他退下。
范面无表情地听完芙蕾的赞赏，听到芙蕾要他退下了，才忍不住开口：“陛下，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芙蕾瞥了一眼若泽，若泽正在沉思，又瞥了一眼布克，布克抱着书已经睡着了。芙蕾只能回给范一个疑惑的表情。
范一脸的痛心疾首，语气悲愤：“陛下，我的赏金呢？”
芙蕾目瞪口呆，拼命拉了拉若泽的袖子，若泽回过神来，严肃地提议道：“陛下，去见见波旁丞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