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子时
到了九月三十这一日，天色阴沉昏黄，刮着大风，树枝跟着摇动不已，一层层的落叶扫都扫不干净。
程子谦看着缠枝牡丹纹窗外，不断飘落的枯败叶子，心情阴郁。
刘彦庆急急的跑进来，程子谦与上官文泽目光盯在刘彦庆脸上，心急的想要从刘彦庆的脸上，瞧出些什么来。
刘彦庆瞬间避开了两人的视线，低眉顺眼的说道：“娘娘才从重华宫出来，并无异样，倒是荣宝说，东楚来了信，说是墨王妃有孕，身子不稳，暂且不能长途跋涉，来西齐探望。”
程子谦便松了口气，看向上官文泽，如果说，当真是十月初一子时出生，那么现在，凌曦就该开始阵痛了。
上官文泽也松了口气，他倒是宁愿自己输了，也比凌曦有个在鬼节出生的孩子要强一些。
“皇后现在在何处？”程子谦问道。
“去了内务府，说是要亲自选些东西，送给墨王妃。”刘彦庆回道。
程子谦听后，便有些着急，虽说现在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凌曦的产期就是这几日，总是到处走，他着实放心不下。
上官文泽却是装作很懂的样子说道：“快要生产的时候，多走动走动也好。”
程子谦便横了上官文泽一眼，问道：“你还不回南诏去？你竟是半点不担心，你的南诏被人谋朝篡位了去。”
上官文泽老神在在的拿了个苹果来吃：“所以说，南诏的蛊术与秘术，是极厉害的，莫说是半年，便是五六年，我不在南诏，也没人敢反。”
程子谦懒得理会上官文泽，说道：“朕去看看。”
上官文泽默默的吃了个苹果，拍了拍手说道：“去将天佑喊过来，我瞧瞧他的蛊咒记得如何了。”
管凌曦的孩子是不是子时出生，反正这个儿媳妇，他是要定了。
上官文泽考校李天佑功课，两人在屋子里密谈，谁也不能进去，毕竟南诏的秘术，不是谁都能知晓的，因而两人午膳没有用，也没人敢进去提个醒。
直到快晚膳的时辰，两人还是没有出来，跟着的嬷嬷忍不住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一下，国主大人这般年纪倒是没什么，李天佑可是才五岁，别饿出个好歹来。
这嬷嬷正在犹豫着，就见一个身着浅碧色宫装的宫女提着裙子往这边跑，一边喊道：“快，快，告诉国主大人，皇后娘娘进产房了。”
还没等这嬷嬷通报，上官文泽已经猛地打开了殿门，大踏步往晴水楼去。
他便知道，这种事情，鲜少出错，这时辰，这日子，怕是死的了。
上官文泽到晴水楼的时候，晴水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凌曦与程子谦的心腹之人。
正经皇子公主的生辰八字，是不会对外透露的，如果当真如上官文泽所言，小公主会在那样一个时辰出生的话，更加不可对外传扬出去。
寒香与方青云守在晴水楼外，见是上官文泽，方才放行，并低声说道：“娘娘在净心宫。”
人人都知道，凌曦快要临盆了，寒香等人为了以防万一，在晴水楼设了一个假的产房，而将凌曦安置到了湖对面的净心宫。
上官文泽皱了皱眉，问道：“皇上呢？”
“皇上陪着娘娘。”方青云回道，又低声补充道：“勇王妃在晴水楼。”
如此说来，勇王妃是用来做掩护的，让众人相信，凌曦现在就在晴水楼。
上官文泽沉默片刻，微闭双眸说道：“那……我也在晴水楼吧。”
他就算在凌曦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替她挡一挡，西齐毕竟不是北汉，女帝临产，少不得坐月子，总有些不安份的人要折腾。
粉蔻已经过来接人了：“国主大人这边请。”
上官文泽跟随粉蔻，到了晴水楼的阁楼上，勇王妃领了秦绾，正坐在这里，见上官文泽过来，也知上官文泽的身份不一般，福身见了个礼，便都不说话了。
这日子与时辰都不吉利，心里都忐忑不安着。
秦绾原不懂得这些，但见其姐姐与夫君的紧张程度，也多少明白了点，老实的守在勇王妃身侧。
时辰一点点的过去，几人都盯着沙漏，惴惴不安。
到了亥时，风愈发的大了起来，因着几人在阁楼上，看着外头飘摇的树枝，格外狰狞不安。
勇王妃皱着眉，连茶汤也喝不下去了，吩咐身边的秦绾道：“将所有的灯烛都燃起来，我这心里慌的不成。”
因为阁楼上，没有留什么人，除了寒香，粉蔻守着门外，庄夕颜，宋若潇，灵芝等人都在净心宫看顾着。
荣宝与刘彦庆更是领了暗卫在四周围监视。
勇王妃知道此事重要，连贴身的婢女都没带，只与秦绾在一处，上官文泽也没带旁人，因而也只能秦绾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秦绾年纪小，碰到这样压抑的气氛，手便有些抖，点半晌，都点不着那几盏灯烛，快要吓哭了。
勇王妃无奈起身，拿过秦绾手中的火折子，轻声说道：“你怕什么，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就对了，只安心等着，咱们等后日一早再出宫去。”
后日一早出宫，会让众人猜测着，凌曦是后日凌晨才诞下的孩子，总能躲过初一这一日去。
粉蔻亲自端了些热汤来，面容也有些阴沉：“慢怠了，小厨房在做着软糯的点心，要晚些时候才能送过来。”
勇王妃亲手接过来，低声说道：“先紧着皇后娘娘才是，我们没什么。”
粉蔻如今已经挽了妇人发髻，她与秦绾前后脚成的亲，薛如士也来了西齐，这会儿在净心宫忙着。
粉蔻沉默的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她心里也慌着。
几人都没有用晚膳，用了些热汤，又用了些点心，许是肚子里有了些吃食，心渐渐稳下来。
风也没那么大了，渐渐平息下来，可这样的无声无息，更是可怕。
临近子时的时候，勇王妃与上官文泽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来走去的，好容易熬过了子时，没听得半分动静，勇王妃才似是一滩软泥样，坐了下来，抹着额头上的汗说道：“这……该是过去了吧。”
上官文泽眉头紧皱，看着一盏橘黄色的宫灯，从净心宫往晴水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