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戳穿
“统一天下的大业吗？”一清润之声从缠枝牡丹纹落地罩后传来。
下一刻，凌曦身着浅青色斜襟衣裙，徐徐而出，发髻上的赤金丹凤流苏钗轻轻摇曳着。
金嬷嬷几乎吓得从小杌子上蹦起来，目光在凌曦身上打量良久。
凌曦却是不紧不慢的坐在程子谦身侧，与其携手，温婉的看向金嬷嬷。
金嬷嬷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皇后娘娘说的话，老奴不大明白。”
凌曦轻叹口气，拿了程子谦的茶，轻轻的在手心打转：“本宫先前也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今日，金嬷嬷为本宫解惑。”
程子谦将自己的茶盏从凌曦手里拿出来，递给她一盏，红泥小炉上才煮好的酸梅汤，宠溺的瞧着凌曦：“喝这个。”
凌曦如今好容易不害喜了，能吃些东西，便格外想念茶汤的味道，但她显然又被禁止喝茶了。
待凌曦接过茶盏，小口抿着，程子谦拍了拍手，便见刘彦庆押了一个人上来，被黑色的布袋子套在头上，不知是何人。
金嬷嬷在见到那人的瞬间，身子似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好半晌缓不过神来。
程子谦冷漠至极道：“刘彦庆。”
刘彦庆听得此言，一把将那布袋子摘了下来，内里是一张有些皱皱巴巴的脸，看不出本来面目。
金嬷嬷攥了攥身下的裙裾，什么也没说，似是连头都没抬一下。
程子谦凌厉的看向金嬷嬷：“嬷嬷不用看看，这个人是谁吗？若是这张人皮面具好好的，这个人与朕可是有十分相像。”
金嬷嬷不置一词，漠然的闭上了眼睛，犹如老僧入定。
凌曦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嬷嬷，这种人皮面具如果不摘下来的话，会将原本的脸毁去，他的脸，以后只会愈发的褶皱，因为被人皮面具遮掩住，发现不了内里已经腐烂的脸颊。”
金嬷嬷的神色有些许动容，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
程子谦看向身侧的刘彦庆，刘彦庆下狠劲在那人的膝盖窝里踹了一脚，让人跪在几人面前，从袖笼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在那人的面上划了一刀，便有令人作呕的污浊物，流出来，恶心至极。
那人闷哼了一声，竟是没有叫嚷出来。
凌曦垂下眼睑，低声说道：“灵柔那样的人，能给嬷嬷什么好东西？嬷嬷居然还信了她。”
金嬷嬷仍旧不说话，好像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程子谦目光阴沉，盯着金嬷嬷道：“你存着复国的心思，朕敬佩你，只是你用这样的手段，朕却是不能容。”
程子谦说着，看向刘彦庆，刘彦庆又上前剐了几刀，冷冰冰道：“一直没对你用刑，就等着今天呢。”
刘彦庆也是生气，现在什么猫儿狗儿的，都能冒充了皇上了吗？
竟然半路下了药，劫杀他们，若不是一早就有所防备，说不得真要被人得逞了去，只要想到这样一个渣滓，装扮成风度翩翩的皇上，刘彦庆就恨不能在吕素良身上捅十几个洞，才解气。
程子谦到底不愿凌曦怀着身子，看这样血腥的事情，冲着刘彦庆使了个眼色，刘彦庆便将人拉了下去。
即便金嬷嬷看不到，也知道吕素良承受着什么，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凌曦看着面前的金嬷嬷，轻叹道：“我总是记着嬷嬷当初递给我菜粥的模样，即便再回到这里，我也愿意信任嬷嬷，只是……”
“只是没想到嬷嬷的身份，如此特别……”
金嬷嬷不说话，只耳朵细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片刻，外头一阵喧哗。
程子谦握了握凌曦的手，沉声说道：“朕去处置。”
凌曦柔和的点了点头，替程子谦理了理袍角：“小心些。”
程子谦抚了抚凌曦的发顶，温柔回道：“放心。”
程子谦看了眼荣宝与卫泠，两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凌曦身后。
程子谦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凌曦将煮好的酸梅汤递给金嬷嬷：“以色侍人，终不长久，那些妃嫔带来的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嬷嬷若是指望着他们能谋逆，那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金嬷嬷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茶盏，强稳心神说道：“皇后娘娘该知道，百密一疏，娘娘不一定就能事事算的精细。”
凌曦浅笑嫣然：“嬷嬷说的是，百密一疏，若不是吕素良沉不住气，去警告了庄夕颜，本宫也不会发觉这个巨大的阴谋，说不得如今，还将嬷嬷当做幼时那个温柔和善的嬷嬷。”
“嬷嬷抓住庄家的把柄，抓住吏部尚书的把柄，将后宫妃嫔送到感业寺，暗中让她们做些青楼姬女的生意，渗入到朝堂中去，甚至故意让荣宝去看，让本宫安心，却让若潇出了岔子，放了人出去……”
凌曦清浅一笑，想到金嬷嬷这半年多来的安排……
“嬷嬷这个局布的这样长久，这样缜密的心思，便是本宫也是敬佩的，嬷嬷用忠王选择竹园做铒，又用勇王妃挑择贵女为辅，让本宫的眼睛，身边的人，都盯着旁人，却将嬷嬷当做最信任的人使唤着……”
凌曦轻叹口气，含笑说道：“但本宫还是感激嬷嬷，感激嬷嬷将皇上救醒，若不是嬷嬷，怕是皇上好一阵子都那样睡下去了，虽然嬷嬷让皇上醒来的目的，是要吕素良装扮成皇上的模样……”
“吕素良那样的人，真的值得嬷嬷付出这一生吗？”凌曦轻声问道。
一直沉默的金嬷嬷，缓缓张口：“中宋只留下他这样一个人，老奴别无他选。”
东楚，西齐，南诏，北汉，中宋。
三百年前，中宋被北汉帝女所灭。
而金嬷嬷是中宋女官之后，吕素良便是她们所谓的主子。
“一个阴险毒辣之辈，便是嬷嬷扶持他成为皇帝，又能如何？本宫一直以为，嬷嬷是难得的聪慧人，却不想嬷嬷却要为了这样一个人，负了天下人。”凌曦徐徐说道。
金嬷嬷含着笑意，唇角却有鲜血流出，竟是自己服了毒：“这天下人，有皇上与皇后便够了，老奴这样的人，只适合做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