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故纵
云顺仪被宣召入乾清宫侍寝的时候,永和宫的樟木箱子正在一抬抬的往承乾宫搬。
从没见过哪位妃嫔迁宫,是在夜里的,也从来没见过,哪位妃嫔迁宫,这样的简单,似乎只是抱了几个包袱,挪到隔壁而已。
但宫里谁都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
所有人都盯着凌曦迁宫这件事情,甚至于,景阳宫的云顺仪侍寝这件事,都被众人遗忘了。
曾经只是暗中隐隐将凌曦与熙和皇贵妃比较,如今是真真的,明明白白的摆在一处,让人去对比。
凌曦说过的,她不怕,本就是一个人,她怕什么比较?
要害怕的,另有其人。
比如,景仁宫的良婕妤,钟粹宫的蓉婕妤,或是新入宫这些蠢蠢欲动的小主们。
第二日一早,众妃嫔齐聚慈宁宫,每个人都敛声屏气的,用眼神交换着信息。
昨夜才侍寝的云顺仪坐在良婕妤下首,穿着一件崭新的湖水蓝鎏金外裳,却被众人忽视了个彻底,甚至没人来问她一句。
直至太后从内殿出来,众人也没有等到她们想见的和妃。
太后扫了众人一眼,右首第一个梨花椅空空的,着实扎眼的紧。
太后正欲询问,却是温菱求见。
“永和宫昨夜死了个宫女,和妃娘娘受了惊吓,不能前来请安,特遣奴婢向太后请罪。”温菱说的中规中矩。
太后淡淡的睨了温菱一眼,锐利道:“和妃不是还有精神头迁去承乾宫吗?来慈宁宫请安,倒没精神了?哀家竟不知,这请安,比迁宫还要劳累些。”
温菱面不改色的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永和宫正殿死的宫女,七窍流血,死相恐怖,莫说是和妃娘娘不敢在永和宫入睡,便是奴婢们都胆战心惊的,是以,皇上为着和妃娘娘身子考量,连夜迁宫。”
温菱搬出皇上来,太后想要反驳都不能,太后心中愈发气愤,刻薄道:“承乾宫的冤魂更不少,和妃不怕夜半哭声吗?”
熙和死后,有宫女说,听到承乾宫里有人在哭,宫中人便认定,是熙和死不瞑目,夜夜啼哭。
温菱沉默,并不答此话,这样的话,她这个做奴婢的,怎么答怎么错。
温菱道:“和妃娘娘这次受惊,皇上大怒,宫女不识规矩,偷溜入正殿暖阁偷盗,若不是和妃娘娘暖阁里头存放着至毒之物,被那宫女误碰,怕是永和宫里,就要丢了东西。
皇上说,此风不可长,不拘是偷东西去了,还是放东西去了,都要彻查,免得宫中人人自危。”
众人竖耳倾听,人人皆知,永和宫里昨天死了个宫女,却不知道实情如何,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故事都有,如今总算听正主说了出来。
让众人吃惊的是,和妃暖阁里竟是放着能让人七窍流血的毒药。
但还没容众人细究这一点,就被温菱后面的话惊住了。
什么叫做,不拘是偷东西去了,还是放东西去了?
这话若是细想,着实不简单。
若是偷东西,那东西是要拿到何处去?若是宫中妃嫔的物识落在宫外男子手中……
若是放东西,那会是什么东西?随便一件男子的汗巾或是信笺,在这后宫里,就能轻易的取了人的性命去。
“这事要彻查!”众妃嫔人人自危,纷纷扬扬的,说的都是这句话。
这是和妃的暖阁里头有毒,才没有让那宫女得逞。
她们没毒的,那是防不胜防,必须要彻查。
话说到这个地步,太后纵是想揭过此事,也不成了。
太后气的很,头一次来慈宁宫请安,和妃不到也就罢了,竟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恼人的很。
“既是皇上说了,那就让和妃好好的查,只是和妃受了惊吓,身子不济,再查这件事,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太后想要说,自己来查这件事情,到时候,随便推个替罪羊出去,也就是了。
可没等太后说出后面的话,温菱便道:“太后说的是,和妃娘娘的确是身子没好利索,没那么多的精力,因而特遣奴婢来,请太后全权处理六宫中事,等和妃娘娘彻查此事,身子好了,再替太后分忧。”
“全权处理六宫中事”,这几个字让太后的眼底闪过一抹精明之色。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由头。
和妃虽病着,但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身份也不低,只一句太后年纪大了,就能从她手中夺了这权势去。
可若是和妃有事情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也罢,哀家便是个操心劳碌的命。”太后说着,也不等温菱跪安,便与云顺仪说起话来。
“你昨个儿才侍寝,今个儿倒是不必来给哀家请安。”
太后一心要给凌曦添堵,又笑看众妃嫔道:“你们新入宫的这十二个,都要预备好了,这一个月,你们都会被安排侍寝,哪个最早为皇家开枝散叶,诞育麟儿,哪个便能成为四妃之首。”
四妃,贤良淑德,四妃之首为贤妃。
太后的意思是,这贤妃的位置,会从新晋的十二位小主中走出来。
也就是,也许很快,她们便能一跃而上,成为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
超越承乾宫的和妃。
这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大殿上,重新热闹了起来。
温菱适时告退离开。
英昭仪也很快退了出来,乘着轿撵,到了承乾宫门前。
英昭仪站在承乾宫门口,盯着牌匾上的三个烫金大字瞧了许久,方才走了进去。
“你倒是悠闲。”英昭仪进了暖阁,发现凌曦正靠坐在临窗美人榻上瞧书,小口吃着荔枝。
凌曦用锦帕净了净手,道:“英姐姐快坐,方才小厨房里用荔枝等果子与碎冰做了冰碗,我吃着甚好,你也尝尝。”
英昭仪在凌曦身侧坐了,食指戳了她的眉心道:“说你大方吧,你明明身子好好的,却不去给太后请安;说你小气吧,六宫之权,说让就让出去了,还让新晋的那些个娇小姐们,挨个送去乾清宫,我倒是瞧不明白了。”
“英姐姐将门出身,该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凌曦指尖灵活的剥着荔枝,含笑说道。